四川特大滑坡淹没区五宝镇抗洪救灾纪实(组图)

　　9月16日,几位生病的群众正在五宝镇一个临时医疗点里输液。目前该镇设立了8个医疗救治点，130名医护人员轮流值班免费救治群众。新华社记者陈燮摄

　　新华网成都9月22日电（记者金小明、丛周刘）9月5日，一场特大暴雨侵袭了川陕革命老区的四川省宣汉县。

　　深夜，前河边的五宝镇已经沉寂在梦乡。然而，一场巨大的灾难正悄悄袭来。由于下游发生我国有人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山体滑坡、堵塞河道，这个几无水患的小镇两小时就噩梦般地被洪水吞噬。与此同时，一场与洪魔抗争、与死亡赛跑的绝地大营救也迅速展开。

　　悲情两小时，繁华热闹的五宝镇转瞬间变成“水下孤城”

　　9月6日午夜1时许，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突然划破了五宝镇的夜空。“涨水啦，涨大水啦，快跑啊！……”临河而居40年的村民张孟群听到喊声，趿着拖鞋跑出家门一看，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昔日平静的小河正疯了一样地向上涨，原来只有10多米宽的河道，现在宽达数百米，河水正漫过公路，逼近家门。

　　洪水来了！很快，电没了、水停了、通讯中断了，整个城镇陷入一片黑暗和慌乱。镇干部、村干部分散到各个乡村，用喇叭呼喊着，催促群众赶快撤离。惊恐中，人们抱着孩子、牵着牛羊、穿着睡衣，拼命地朝山上跑，昔日的家园在他们身后一点点地隐没。

　　由于水涨得太快，上山的小路被淹没了，镇干部就把依山而建的镇政府建筑砸出一个大洞，让群众逃生。71岁的秦大玉老太太难舍家园，跪在湿滑的山坡上哭喊：“我的苞谷完了，我的猪儿完了，我的房子完了……一辈子的东西都没了，我还有啥活头啊！”中药店老板刘继才，舍不下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和老婆、孩子一起拼命地把东西从一楼往上搬。“可是没有用，水一会儿就涨到了二楼。我们又往四楼搬，水还是跟着涨。最后，什么东西也没救出来。”刘继才说，“我们一家三口爬到楼顶，第二天中午才被救起，捡回一条命。”

　　洪水不断上涨，干部们冒着生命危险，一家一家地搜人，连拖带背，非走不可。镇政协委员杜吉用右脚被铁钉刺穿，仍忍着巨痛穿过巷地喊人。村支书肖玉涛的父亲重病在床，他和妻子毅然离家帮助村民逃生，第二天赶回家里，父亲已经去世。33岁的镇党委书记李林森也累得吐了血。

　　两个小时，仅仅两个小时，这座昔日繁华热闹的小镇就被洪水无情地吞没了。后来人们才知道，6500万方滑坡山石堵塞河道，形成一个最高库容2亿立方米的巨型水库，五宝镇不幸成为了这个“水库”的库底。

　　到6日下午，五宝镇水深已达12米，全镇仅余一幢8层高的大楼楼顶露出水面，600余人仍然被困水中。由于五宝镇从没有遇过较大洪水，原来的河道也不能行船，所以镇上没一艘船只。镇干部和民兵就用木板扎成筏子，划着去救人。筏子不够，水性好的干脆抱着一根木头游过去施救。镇党委副书记贺金钟是当时的救人先锋，事后他老实地告诉记者：“其实我根本不会游泳，看到这么大的水也吓慌了。可就算被淹死，我也得去抢救群众。”

　　9月16日，从大滑坡始发地下车，记者在乱石林立的滑坡体和山间步行两个多小时，再乘快艇穿过回流形成的约20公里长的水库，终于到达了仍被洪水围困的五宝镇。

　　洪灾之痛触目惊心。整个镇子和沿途房屋仍浸泡在2米多深的水中，垃圾、杂物、塑料布等在水面漂浮，露出水面的民房多已垮塌，一片狼籍。镇上为灾民设置了8个医疗救治点，130名医护人员轮流值班为群众免费救治。

　　我们沿着山坡往上爬，漫山遍野都是安置灾民的蓝色帐篷。由于洪水来得突然，居民都是空手逃命，所以虽然洪峰已过十几天，灾民大多还穿着逃生时的脏衣裤，没有衣物洗换。不少灾民三四家人挤在一间帐篷里，五六个人合盖一床被子。灾民的脸上写满疲惫与憔悴。

　　宣汉县委副书记哈文华说，虽然镇上已收到2000顶帐篷和2000条被褥的捐赠，但这与5700户灾民一户一顶帐篷、两人一床棉被的御寒标准相比，至少还需要增加2000多顶帐篷和6000条棉被。而且，由于滑坡掩埋了原来的公路，镇上与外界的交通被阻断，救灾物资运送十分困难。灾民急需的食品、药品面临着3天告急、5天告罄的困难局面。

　　最让人牵挂的是灾区的孩子，因为校舍都被冲垮，全镇6000多名学生被迫停课。懂事的孩子像大人一样背着竹篓，装着他们最舍不下的“宝贝”——被洪水泡得辨不出颜色的书包和课本，在山坡上晾晒。11岁的小学生周亮悄悄地扯着记者的衣角问：“阿姨，中秋节你说我还能吃上月饼吗？”似乎是怕我的回答让他失望，懂事的小家伙马上自言自语地说：“吃不上也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吃。只要水退了，我们有地方上课就行。”

　　泄洪早一分钟，群众就离死亡和疾病的威胁远一步

　　造成这场巨大灾难的根源，是那座将前河拦腰截断之后形成的长2．5公里的泥石巨坝。一时间，从中央领导到普通百姓，目光都聚集到这座泥石巨坝上：救灾的关键就在于此。

　　“必须在泥石巨坝上撕开一道泄洪口，而且越快越好。”泄洪提前一分钟，就意味着2．3万灾民离死亡、疾病的威胁远一步，稍有怠慢后果不堪设想。救援人员开始用智慧和毅力与时间展开了赛跑。

　　用定向爆破的方式将巨坝炸开缺口。经过国土资源部、四川省水利厅专家和抗洪指挥部反复研究，9月14日下午2时，解放军某部工兵团对巍然可怕的泥石巨坝实施了爆破作业。随着“轰”地一声巨响，洪水从炸开的缺口处咆哮下泄。初战吿捷，在远处观望的黑压压的人群中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然而，达州人民也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爆破前，乘坐冲锋舟察看水情的宣汉县人民武装部政委肖昭灿和他的驾驶员不幸落水，汹涌狰狞的洪水迅即将他们卷走。4天以后，肖昭灿的遗体才被找到。

　　9月16日，记者在泥石巨坝的泄洪口现场看到，4台大功率挖掘机正轰鸣着紧张地施工，巨大的挖斗深深埋进浑浊的河水，挖出来的巨石在附近堆积如山。宣汉县水利局局长周传兴告诉记者，几天来，施工人员都是两班轮岗，昼夜不停地挖掘。每挖出一斗沙石，就意味着被淹没的五宝镇水位下降了一点，“我恨不得变成一个大挖掘机，把这可恶的泥石巨坝一下挖走。”周传兴说。

　　泄洪抢险已取得初步成效。到18日，泥石巨坝的缺口已扩宽至32米，上游五宝镇淹没区的水位已下降了1米左右，虽然整个镇子还淹在1.5米—2米的水中，但受困的群众脸上开始现出乐观的情绪。

　　“形势不容乐观。”连续坚守在抗洪一线12天的达州市副市长张志科说，由于右岸滑坡地带土层松散，若再下大雨，极有可能发生第二次滑坡，导致刚刚挖开的缺口又被堵塞。17日，辛辛苦苦挖宽的5米泄洪口，仅过一夜又被冲垮回填3米。曾遭受洪峰没顶之灾的五宝镇仍然面临重新跌回苦难深渊的威胁。

　　走下山来，抬眼望去，山坡上星星点点的帐篷外已升起袅袅炊烟，刮丝、切片、煮汤……女人们把最简单的南瓜、土豆做出了花样，男人们讨论着外出打工、重新建房的打算。毕竟，生活总要继续，他们那淡淡的笑容传递着重建家园的信心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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