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不只是“美人计”

　　撰稿／刘 琳(记者)

　　在一阵紧过一阵的人造美女“炒作风”横扫各大城市之后，相当多的普通人形成了这样的“思维直通车”：提起整形 外科就是挥刀造美，整形医生手上翻飞的手术刀似乎只为施行“美人计”(当然美女多些，也包括美男)。说得更专业些，就 是整形外科这一整个专业已经被不少人误会成了“＝美容整形”。

　　这一误会，对很多整形外科医生来说，是一种大大的小觑；对上海市“百名学科带头人”之一、整形外科专家江华来 说，更是如此。

　　尽管因为美容手术在大众市场的“走红”，使得江华在媒体上的“亮相”常常与美容整形有关，但他学术地位的取得 与这些他驾轻就熟的已实施逾千例的各种小手术毫无关联。美容整形只是他工作的一小部分。

　　在同事和他的研究生看来，江华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他常常早晨7点出家门，晚上10点后离开医院；两天不上 手术台，心里就发虚，“好像白活了两天”；像“十一”这样的长假，最多在家安静地待上两天，妻子为此对他意见很大。他 的博士生有时好生奇怪：导师什么都有了——才42岁；学术地位也有了；衣食更无忧了，眼下整形医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吃 香；这么拼命究竟为了啥？此时，一向沉稳的江华笑起来，甚至带着点羞涩：“其实也不为什么，闲着就觉得浪费生命。动动 手，尝试新的方法，发现点什么，有乐趣。”

　　事实上，江华确实在工作中获得了乐趣，因为他找到了不少更有效的新方法。

　　刚刚从第二军医大学本科毕业那年，江华第一次参加了一台大的整形外科手术。这台手术给他的医生生涯带来至关重 要的影响。那是一个20岁的患有晚期面瘫的女孩接受胸小肌移植手术。这手术是当时疗效最为满意的晚期面瘫整形手术。但 是，这台整整进行了一天的手术，没有成功。因为，在这十来个小时里，一根小神经始终遍寻无着。而这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 少的小神经，支配着胸小肌功能，没有它，移植将没有任何意义。就这样，这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的面容再也没有可能获得 一点点改善。

　　这是江华医生遇到的第一场失败。这个与他的女患者差不多年龄的医生，出了手术室，甚至失去了第二天查房时再去 面对女孩的勇气。但这个年轻人决定，好好与面瘫这个病交锋一下。从此，一下班，江华就钻进图书馆把有关面瘫的医学资料 研究了个遍。

　　面瘫是一种常见病与多发病，发生率为1／5000。无论是先天或后天性原因，如感染、肿瘤切除造成的面瘫患者 ，都表现为口角歪斜，眼睑闭合不全，鼻唇沟消失；面部运动功能丧失，不可扬眉与上提口角，饮食时口角流涎；严重者可因 角膜炎症溃疡而形成角膜白斑，甚至失明等。目前，虽然早期的非手术方法治疗上有了很多进展，但经保守治疗无效的晚期面 瘫患者必须经整形外科手术治疗才能得到改善与康复。国内外既往手术治疗面瘫的方法，一般分为静态悬吊与动态悬吊两类， 这些手术治疗或手术难度大，或手术效果不肯定。

　　就这么过了3年，江华一直把面瘫这个疙瘩悬在心上。1988年，医院太平间的师傅悄悄告诉江华有一具被家属遗 弃的小孩尸体。对年轻医生们来说，可供解剖的尸体绝对是最抢手的稀缺资源。江华如获至宝，立即一头钻进了解剖室。他从 头颅开始一层层细细解剖着，温故着，知新着。当解剖到脚部时，一块肌肉的形状突然击中了他的“心脏”，他心上的那块疙 瘩与眼前的肌肉重合了起来。这块名为足拇展肌的肌肉，大小厚薄、血管走向，看起来非常适合面部移植！啊，原来，它在这 里等着他。

　　经过大量尸体解剖和实验研究，江华在国际上首次提出并应用了吻合血管神经的足拇展肌游离移植一期治疗晚期面瘫 的方法，以恢复面部的静态对称和协调运动。他设计了具体的术式和围手术期的治疗方案，临床治疗大量病人，疗效显著。他 的新方法与以往相比有四大优点：把两期手术改为一期完成，缩短了治疗周期；把不带血管的跨面神经移植改为带血管的神经 移植，有利于移植神经的生长和修复；足拇展肌的大小厚薄正适合面部，不会给暴露部位造成太明显的继发畸形；而且，拇展 肌移植后不影响下肢和足部的功能。

　　这一新方法获得了国家发明奖和军队科技进步奖，有关的论文发表于国际著名的整形外科杂志，被国内外学者广泛引 用，成为晚期面瘫的治疗的新经典方法。

　　除此之外，江华还找到了很多“有乐趣”的工作。他成功地整治了逾百例大面积烧伤后多部位严重畸形和功能障碍的 患者；带领全科保持了阴茎和阴道的再造的国际领先水平；在国际上率先开展通过腹腔镜技术切取大网膜，做吻合血管的移植 以充填面部，治疗半侧颜面萎缩，这种方法的优点是创伤小和术后基本不留疤痕，达到国际先进水平，使整形外科和微创外科 得到了理想的结合。

　　江华还发现和证实了神经在前臂肌肉内走行和分布的特点，进一步阐明了移植肌肉功能降低的机制。

　　对江华教授来说，人造美女“炒作风”所带来的在学术范畴认知上的“小觑”只是小事一桩，真正令人忧虑和无法忍 受的是不少爱美者成为这股风的牺牲品。

　　这位第二军医大学附属长征医院整形外科主任、博士生导师指出，美容手术只是整形外科的一小部分。整个整形外科 治疗领域主要包括几大项：先天性体表器官畸形，例如兔唇、颚裂、颜面部畸形、斜颈、尿道下裂和其他外生殖器等的畸形； 烧伤或创伤后畸形和功能障碍；各种先天或后天性的手畸形等；体表软组织的良性与恶性肿瘤；应用显微外科技术做吻合血管 神经的组织移植，如手指再造、阴茎和阴道的再造；美容外科手术和治疗，包括双眼皮、隆鼻、隆乳、抽脂、拉皮等美容手术 。但是，“炒作风”下，整形外科被渐渐地与美容手术画上了等号，被误会成了美容的外科。

　　然而，“其实这无伤大雅”，江华说，“炒作风”带来的真正问题是整形外科医生的工作被夸大了，整形外科被神奇 化，好像整形医生无所不能。“其实任何整形和美容手术都有适应症，也就是说有些可以通过手术得到改善，满足就医者的要 求，有些则达不到要求或适得其反；另外，所有美容手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有些从医者恰恰不把风险事先告知就医者，这有 违我们医生的职业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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