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窗：文化继续分化

　　2004年，看起来是文化活动最活跃的一年，政府的正面介入，似乎在着力启动文化市场，打击盗版，世界遗产大会，国际文化博览会等等，都在向我们昭示作为正在崛起的经济大国，尤其一个人口大国，文化产业越来越成为一个高吸引力的词汇，成为新经济新财富的焦点。

　　然而，在市场价值和文化价值之间，文化生产如何寻找到一个平衡点，资本权力与文

化权力该如何调节，这将是2005年的核心议题。

　　2005年，传统的文化产业影视和出版，继续在票房和码洋的追逐中，使文化生产更加类型化，原创性式微。

　　在文化市场中，文化产品更趋程式化简单化，娱乐、游戏以及高度符号化的八卦文化将占领媒体主流。

　　精英文化持续低迷，思想界的交锋将越来越激烈，人文知识分子的内部分化越来越明显。思想界的青年知识分子，以其务实理性的专业背景，对公共事务的权益算计取代狂热的价值评判。

　　文化继续分化

　　□张 柠

　　文化势力的数据化生存

　　2004年是中国文化产业化的一个小高潮，各地政府都成立了文化产业研究机构，要让文化产业作为传统产业的一个重要补充，并蓄势准备迎接WTO后的全球文化产业对国内市场的冲击。在市场和政策的推动下，国内文化生产的市场化正风起云涌。这既可以视为国内文化市场的活跃状态，也可以看作是全球文化贸易逆差逼迫下的产物。

　　对文化产业生产价值的评价，主要是经济数据，这是文化强势的基本支撑。2004年有几个重要的数据摆在我们面前：第一，张艺谋的《十面埋伏》票房1.35亿，并成功进入了国际市场。第二，青春小说和名人回忆录的印数越来越高，发行100万册并不是神话。《福布斯》杂志公布了“2004年中国名人榜”，覆盖影视、体育、出版、传媒等领域的100位名人，其中5位文学界的人士榜上有名。“80后”作家郭敬明名列94，其小说销售已经达到百万。第三，刀郎的唱片发行超过1000万。在市场炒作和媒体的鼓动下，文学、电影、音乐等传统文艺创作领域，已经被发行量、印数、票房等一组组数据暴力所垄断。人们已经无法判断，除了数据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有价值的。

　　以美英为代表的全球文化垄断，刺激了中国文化产业的生产欲望。巨大的数据神话在向我们频频招手。在今后的一年里，中国文化生产的数据化冲动将依然要占上风。传统价值观念中衡量精英文化的标准——思想深度、人文关怀、道德教化、社会整合等项目——继续要被数据化取代。也就是说，数据精英将成为文化精英的代名词。媒体曝光率、排行榜等，都是这些数据精英的具体标志。可以预见，文化的思想价值和审美价值的含量将越来越少，只剩下一堆堆数据。这些数据不仅在垄断文化生产市场，也会垄断消费者的眼球和思维。

　　数据其实是一个中性化的概念，它可以同时包含文化精华和文化垃圾。在社会价值日趋混乱和繁杂的情形下，文化消费中的价值判断这一繁重的任务，将交给消费者自己去承担。如何使消费更为理性，进而使数据的价值含量更为真实合理，将是文化市场规范化的一项重要任务。

　　原创性式微，文化生产

　　将更加类型化

　　没有实现数字化的传统精英文化，在市场数据的逼迫之下，已经日趋边缘化。边缘化的结果，就是文艺创作中的原创性冲动的消亡。文艺创作的原创性冲动基本是奄奄一息。为了抵御这种“消亡”的趋势，以便进入传播领域和消费市场，一些传统精英文化的创作者在市场面前呈现出各种变态。这种变化形态将进一步强化以下几种发展趋势：

　　第一是娱乐化和欲望化。这与全球性的文化狂欢化，也就是肉欲化相关。所谓娱乐化的本质，就是用通过文化消费去抚摸消费者的“肉体”，就像挠痒痒一样，而不是去刺激他们的思维和精神。毫无疑问，“挠痒痒”比思想和审美更有市场，更容易数据化。文艺创作中的叙事欲望化(暴力、情色、政治等)，就是娱乐化的表现形式。与此同时，暴露个人隐私，也是进入市场的一种捷径。通过对个人私生活的絮叨，勾引消费者的目光。

　　第二是简单化、程式化。文化生产中的简单化，符合一次性消费的心理，程式化容易被消费者掌握，不会令普通消费者望而却步。按照传统的审美标准，这都是精英文艺所反对的形式(专业术语称之为“类型化”、“扁平化”形象)，它们不符合文学艺术探索人性的复杂性和思想价值的深刻性的标准。如今为了占据更多的市场份额，传统创作已经越来越趋向于这种简单化和程式化模式。这一点已经在以好莱坞为代表的西方文化市场运作模式中得到了印证。好莱坞的运作模式，除了明星制度和大资本运作之外，还有一个成功的秘诀，就是简单化和程式化。他们最善于制作一种风靡全球的“文化LOGO”，让这种程式化的“文化LOGO”出现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种文化生产过程中，将产品的整体智商定位在中等偏下层面上。让消费者在一种简单消费中获得自信，并借此抵制来自社会其他层面的伤害。这一文化生产公式告诉我们，未来文化生产中，越是深度的、复杂的文化符号，将越来越遭到文化消费市场的抵御，于是简单的文化产品越有市场。遗憾的是，中国文化生产至今还没有制作出一个像样的“文化LOGO”。

　　第三是公众化。这一点包括文化身份的公众化和文化生产内容的公众化两项。事实上就是放弃专业人士的身份(比如学者、作家、诗人、音乐家等等)，转而关注社会公众事务。这一工作对精英文化人士没有专业上的要求，只需要坚守常识底线，成为一个不屈不挠的“唠叨者”，以此抵制这个不肯变好的世界。事实证明，这个领域前景广阔，大有可为。这也会成为今后一年的一个整体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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