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时空：专访舞蹈《千手观音》导演张继刚

　　央视东方时空播出节目《专访舞蹈《千手观音》导演张继刚》，以下为节目内容。

　　在今年的春节晚会上，21位聋哑演员将舞蹈《千手观音》演绎的美仑美奂。几乎所有观看了这个节目的观众都会用“震撼”和“激动”来评价，《千手观音》是由有着“中国舞界奇才”之称的总政歌舞团团长张继刚执导。

　　李小萌：春节晚会直播的时候，播到《千手观音》这个节目，您在看吗？

　　张继刚：我在看。

　　李小萌：您在哪儿看？

　　张继刚：我在北京家里。

　　李小萌：这是第几次通过电视的画面看这个节目啊？

　　张继刚：那就无数次了我觉得。

　　李小萌：无数次了，这次的表演您觉得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吗？

　　张继刚：更加完美，它的不同，今年的这个《千手观音》主要是在于我来说是第三个版本了，其实我在1997年的时候，早就成熟了，要搞这么一个作品，酝酿了很久的时间了，我的家乡在山西，山西有云冈石窟，我多次去那里采风，看到了这个千手千眼(的)千手观音，这样一个理想这样一个蓝图，在我的脑海里已经酝酿了很长的时间。

　　李小萌：您说这次看上去更加完美，是表现在哪儿呢？

　　张继刚：高级的作品一定是在一个限制的范围里边，去发挥你的智慧，我常讲的就是，限制是天才的磨刀石，那么这次春节晚会的千手观音，自始至终都在演员的手臂上做文章，就是把这一个特点用到极致，用到极致，在一个局部里边发挥你的无穷无尽的想像力，你说一个人两只胳膊，它能有多少变化，我觉得是无穷无尽的，像一开始我们看到的千手观音的整个完整的画面，到一个一个叠出来的画面，到慢慢的出去的画面，到手部的这个细部的变化，以至于半个千手观音的画面，而且还要营造它的出其不意，说我这边出这边出，然后那边再出去，就是让观众始终判断不到你下一步会是怎么样，所以我说，它基本上它达到了很高级的作品，目前的统计来看，千手观音是这次春节晚会最受欢迎的节目，谢谢。

　　李小萌：说到这儿您笑了，在您来讲是一个意料之中的事？

　　张继刚：是，在去年2004年，我为雅典残奥会闭幕式做这八分钟的时候，我曾经就给媒体讲过，《千手观音》的每分每秒都会为我们中华民族，为我的祖国赢得骄傲和光荣，每分每秒都会，事实上达到了，这次的《千手观音》要比雅典残奥会的《千手观音》更加完善，你知道春节晚会，留下一首歌，留下一个小品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但是留下一个舞蹈太难了。

　　李小萌：为什么要留下一个，能够被大家口口传颂的这样一个舞蹈节目比较难呢？

　　张继刚：因为它更抽象，像语言艺术人人都会说话，你当然听得懂，像唱歌，谁的一生当中不唱几首歌曲呢，舞蹈作为一个抽象的艺术，流传起来比较难，打进千家万户有些难度，我实在是要感谢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是他们帮助我们《千手观音》走进了千家万户。

　　李小萌：您觉得打动观众的是这个作品本身，还是说这些演员的特殊身份？

　　张继刚：我觉得两者都有，首先这个作品《千手观音》，它在艺术上做到了相对的完美，《千手观音》告诉观众什么呢，告诉观众说一个人只要善良，只要心中有爱，自然会有一千只手来帮助你，一个人只要善良只要有爱，你的心中你会自发地伸出一千只手去帮助别人，而且它本身的观赏性很好看；第二、由残疾人来扮演，由聋哑人来扮演，聋哑人用他们的沉默，用他们的无声，告诉了人们一个思想的震撼。

　　张继刚与残疾人的合作源于10年前的偶然机会，恰恰是这个偶然的机会，他对残疾人有了新的认识。他们对生命的渴求，对艺术的无穷创造力和心灵的纯净，让他不由自主的感动。他说正是残疾人这些特殊的品格，才能创造出光芒四射的特殊艺术。

　　李小萌：在跟他们排练的时候，我能想像最大的困难，应该是跟他们之间的沟通，对您来说是这样吗？

　　张继刚：是，我已经和他们十几年了，最早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一种心理上的难度，我生怕伤害他们，因为他们是残疾，所以我说话经常很婉转，后来我们熟悉以后，我这个难度就克服了，另外一个难度就是作为一个导演，我给他们排练的话，我的身边永远离不开手语老师和排练老师，永远离不开，在很关键的场合，我都需要四个手语老师，因为四个角度都要去看的，排舞蹈起初的沟通不难，我在前面跳，他们在后面学，这个不难，难的是一人和人之间的配合，一刹那间我的手在这里，你的手在那里，这个配合我就需要通过手语老师讲，另外就是在音乐当中去做，聋哑人听不到音乐，但是并不等于我欣赏者听不到啊，是吧。

　　李小萌：您怎么把这种音乐感传达给他们？

　　张继刚：一方面靠我的示范，我自己舞蹈的示范，他们邰丽华讲，说老师，我看你跳舞，我就已经看到了音乐，那么我还通过手语老师要告诉他们，所以我就要把音乐告诉我什么情感，我要告诉演员你为什么这个动作要延伸，为什么这个动作和那个动作之间要有呼吸，就是他们的情绪起伏，要和观众听到的音乐要能合上拍的，要完全一致，要高度吻合，不管聋哑人自己理不理解，她自己都得这么做，虽然她听不到音乐，但她必须具备音乐感，我举个例子来说，千手观音有一个尺寸是非常关键的，兰花指，对不起啊，我要变兰花指，这个手在这个位置，后面那只手在一拍里边，就要到它刚好是一寸的位置，我一刹那间就要到达这个位置，我告诉你这个是有些难的，这必须要由身体的记忆来完成。

　　李小萌：就是这里边每一个演员，她的每一个动作的那个高度，都是严格规定的？

　　张继刚：是。

　　李小萌：差一点就看不到那种效果？

　　张继刚：对，谁错一次我就在她的手上画一竖杠(拿笔)，错十次我就给她画十个错杠，如果错的很严重，我可以拿大粗笔给她画一个粗杠，这就是我对他们的惩罚，强制她的身体有记忆。

　　李小萌：您曾经说，这些残疾演员他们有特殊的品格，特殊的境界，是怎么样一种特殊的境界呢？

　　张继刚：我觉得这些残疾人，身体的残疾促使了她们心灵去追求一种完美。

　　李小萌：那您说的这种特殊的品质、特殊的境界，它们给作品带来什么不一样的特质？

　　张继刚：带给作品一种没有杂质的纯净，就像一块美丽的玉一样，它没有杂质，无瑕、至真、至善、至美。

　　李小萌：我想您跟残疾人艺术团的这个合作是一个互动的关系，他们从您这里拿到作品，您从这个合作当中获得的是什么？

　　张继刚：我从他们身上获得了一种感动，我觉得我经常和他们合作，时时感觉到我对于，我这样一个生命状态的一种思考，我常想人的一生，或者是作为我这样一个艺术家的生命，怎样能够长此不疲的维护一种生命的尊严，维护一种生命的神圣，这就是我从他们身上感觉到的。

　　相关专题：央视《东方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