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大选”枪击案一周年319刺客浮出水面

弹孔、录像、黄衣人、陈义雄？　向春制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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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死后才得以显形，轰动一时的“3·19枪击案”以这样的方式取得“重大突破”，也许并不出乎人们的意料。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能想到，它究竟应该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本报记者　朝格图　整理报道

　　陈义雄，

　　中国籍男子，

　　62岁，

　　台湾台南人……

　　据信，该男子于2004年3月19日下午1时45分，向正从台南市金华街经过的陈水扁座车开枪……

　　在“3·19”枪击案过去354天之后，最大疑凶之名终于在这位已过花甲之年的老者身上落定。

　　2005年3月7日，台北“3·19枪击案最新进展说明会”现场，已经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的刑事警察局长侯友宜，竭尽全力想用一个小时说明台湾“3·19枪击案”所取得的“重大突破”。

　　然而，那个62岁的老人———侯局长口中的“重大突破”却早已离开了人世。他死在台湾警方宣布取得“重大突破”的345天前的一个夜里，也就是枪击案发生后的第10天。

　　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渔网缠绕着他的手臂。然而，伴随着台湾警方的这一重大突破，一张早已撒出近一年的网骤然收紧，缠紧了陈义雄这个死人，也网住整个台湾的神经。

　　裹着渔网的尸体

　　2004年3月29日上午，一具浮尸在安平商港支航道第八个舸架旁，随着海水上下起伏。

　　曾参与救援的台南市消防局救生分队长吴清得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包裹在夹克衫和西装裤里的尸体，渔网、舢板、鱼笼，人已经去了，鱼却是活蹦乱跳的。

　　警方确认死者叫陈义雄。那是吴清得十余年的旧友，他一时竟没有认出来。吴清得立刻拨通了陈义雄妻子的电话。旧友的死亡以及死亡情状，验尸官记载的死亡原因——“捕鱼时意外落水”，诸多细节和搀杂着的痛苦，刀子一般刻在吴清得的记忆里。

　　陈义雄的妻子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恰如其分地悲伤着。在吴清得看来，一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

　　肯定抛网时出了事——系在渔网顶端的绳子把陈义雄拖下了海，渔网缠住了他。对于常年生活在海边的人说，这种事情并不鲜见。陈义雄总是在每天6点到10点去捕鱼，对此外甥朱承川早已习以为常。“是个意外，人就这么死了”，吴清得也这么看，尽管他知道陈义雄深谙水性。

　　陈义雄生前是一个生意人，早年做成衣加工买卖，后来转行经营小型工程。曾是潜水协会和狮子会的会员，还曾担任台南市体育摔跤委员会主委，并因此担任过警局的顾问。在邻居的记忆中，这个患有甲状腺癌的老头儿，总是在他家旁的水萍公园里打太极拳，偶尔也打打合气道。

　　陈义雄家就在水萍公园旁的台南市金华街二段，穿过水萍公园，就是金华街三段———那里就是陈水扁中枪的地方，“3·19枪击案”的事发地。

　　时隔一年后，陈义雄和“3·19”的距离仿佛突然间被拉得很近很近。台湾“3·19枪击案”专案小组一年调查的结论是：大致是陈义雄，用改装过的手枪向正在红色吉普车上扫街拜票的陈水扁射出那颗铅弹，在陈水扁的腹部留下一道宽2厘米、深1.2厘米、长11厘米的伤口。

　　2005年3月8日10点半，电视上播出了他妻子勉强回忆出来的陈义雄的遗嘱：“我们本来是美好的家庭，但是陈水扁当选后，整个社会的经济变差，我们位于××的那栋房子变得卖不出去，让我们没办法帮××还债……也没办法在身边留一些钱……因为郁卒而想先走一步。”

　　对于这个类似荒诞剧的结论，《纽约时报》评论说案情像编造的廉价小说。

　　“3·19枪击案的伤口仍未愈合。”台湾媒体如是评论。陈义雄之死，是愈合伤口、打开“3·19枪击案”这一悬疑的关键。然而，恐怕没人想到，这个关键却是以如此罕见的方式呈现在世人面前。

　　神秘的黄衣人

　　2004年3月19日下午1点46分33秒，一个秃顶的神秘黄衣男人，跑着经过金华街三段宝丽宝银楼。19秒前，陈水扁竞选车队刚从这里疾驰而过。

　　黄衣人跑到了永华路170巷5米多的巷口，改为步行，微昂着头。到了大智街和武英街交叉口，他又重新加快了脚步，迅速穿过摄影机的覆盖区域。

　　这是案发后不久，金华街三段34号前由宝丽宝银楼架设、永华路170巷及大智街、武英街口的邻里联防录像机拍摄到的录像片断。

　　据警方的事后介绍，如果黄衣秃顶男子是陈义雄，他应该是下午3点左右回到家中。在警方3月26日公布黄衣人录像带，并遭到妻子的质询后，他才脱下那件黄色夹克剪碎，拿到楼上神明厅的金炉里烧掉，并让妻子帮他修剪鬓角的头发。

　　陈义雄当时确实曾被怀疑。因为在公布录像后不久，“立法委员”王幸男就从电视上认出了陈义雄，并向警方举报：“黄衣人就是陈义雄。那个人穿的黄衣服，是角力(摔跤)委员会某次参加比赛的制服，陈义雄经常穿的。”

　　但“3·19枪击案”的专案小组却把陈义雄从嫌疑人的名录中划掉了。参与此案的华裔神探李昌钰倾向于“让证据自己说话”，这是警方所倚重的侦破思路。

　　去年12月中旬，专案小组找到了一个能制作案件枪支使用的子弹制造工厂。

　　“让子弹说话，子弹找枪。”正是从子弹入手，从子弹的类撞针痕和刀角加工痕迹等细微处入手，“3·19枪击案”专案小组捣毁了台南唐守义的“地下兵工厂”。更为重要的是，一个枪支转卖链将陈义雄和唐守义连接起来：一把八毫米改造手枪，20发子弹。

　　据刑事警察局长侯友宜介绍，在15支改造手枪中，只有陈义雄买的枪弹是同时通过吴昱瞡和陈柏彰两人与唐守义交易，“枪支流向最终成为认定陈义雄涉案程度最重要的依据。”

　　“3·19枪击案”发生后的一年间，巨大阴影不仅笼罩在在警方头上，也笼罩着被锁定的嫌犯。张新源和黄宏仁是与陈义雄先后被台湾专案小组锁定的重要嫌疑犯，而这三个人全部死亡。黄宏仁于2004年5月饮弹自尽，据说他“3·19”案发当天并不在台南，而在嘉义县，并于3月20日与女友一起，投了陈水扁的票；2003年中，张新源已因吸毒过量死亡，死人是不可能作案的。

　　黄衣人出现在案发现场，陈义雄购买过同类枪支，警方此时才最终认定黄衣人就是陈义雄！然而，陈义雄也已死去多时了。

　　2005年3月，一场心理战在专案人员和陈义雄家人之间僵持着。决定性的战役发生在3月4至6日，警方大获全胜：妻子承认陈义雄涉案！7日，这则消息就在“3·19枪击案最新进展说明会”上，传到了世界各地。

　　侯友宜在台北召开记者会前一天，曾经与李昌钰通过电话。李昌钰对侯友宜说，“3·19”枪击案情可能有重大进展，但远还谈不上破案，至多只是“半悬案”，还有12把改造手枪从唐守义手上流落在外。

　　7日，李昌钰在美国的记者招待会上提到了肯尼迪：“被捕凶嫌奥斯华也是以死亡结案。‘3·19’枪击案也是一样。凶手是一人或两人，鉴识科学无法给答案。”

　　被海水吞没的真相

　　向陈水扁发射铅蛋的改装手枪，至今一直都没有找到。陈水扁的伤口是真的，但李昌钰和台湾“真相调查委员会”却给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伤源。前者说，是枪伤。后者则断言，绝对不是。

　　所有人都想知道，陈水扁受的是否是枪伤；如果是，是谁对陈水扁扣动了改装手枪的扳机？如今，在质疑者的追问中，要加上一句：可能的元凶陈义雄又因何而死？

　　2004年3月28日下午5点到次日11点，没有摄像头在拍摄，也没有人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在陈义雄身上。

　　吴清得只有一点疑惑：一个要自杀的人，会先捕鱼吗？

　　“陈义雄被发现时头部朝下，尸体打捞上岸后，他的手并没有努力将网绳套在胳膊上的意欲收网的迹象。”负责侦办的侦一队长周幼伟坚信陈义雄是畏罪自杀，而不是被杀灭口：“安平码头的竹筏只能乘一人，不可能是他杀。”

　　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朱氵宏源同样坚信：“水性那么好的陈义雄，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杀。”尸体已经火化，对他死前是否挣扎根本无从判断，被灭口的可能性很大。据此，他大胆预言，继陈义雄之后，还会有人因为枪击案被灭口，因而，目前的彻查思路“骨子上就不对路”，应该从陈水扁身边查起，方有水落石出之日。

　　李昌钰就是李昌钰：“即使陈义雄已火化，也能从火化前验尸时的照片、法医的记录等，查出蛛丝马迹。”

　　伴随着陈义雄之死的争议，陈义雄生时的面目，一时也无法廓清：有人说他通情达理，有人说他难于相处；有人说他清心寡欲，有人说曾亲眼目睹他因讨厌民进党而与人争吵。关于他是否枪击了陈水扁，所引发的争议更大，“3·19枪击案”云雾重重。

　　儿子陈建州承认，父亲确实偶有对政治的不满，但不是“黄衣人”，因为他根本不秃顶。

　　专案人员与陈的家人从3月4至6日一直在进行着艰难的心理攻防。7日，专案人员宣布，案情“急转直下，取得突破”。突破口是陈义雄的大儿子：“我父亲留有三封遗书。”留给陈妻的那封遗书先在神位前被焚毁，而她叮嘱子女焚毁遗书的电话被窃听，正是这个线索最终导致其心理防线的崩溃。

　　此前，在2月27日的搜查中，专案人员在陈家的台历上，发现了两周的空白，纸页已被撕掉，其中包括2004年3月19和29日这两天。他们努力辨认笔力留下的划痕，似乎发现了对陈水扁不满的字句。

　　取得陈妻的供词一两天后，记者招待会接踵而来。台北的“最新进展说明会”之后，台南市长许添财在台南的记者会上欢欣鼓舞，“终于水落石出了。好消息迟到了一年。”并且突发奇想，“市警局大楼应设置为博物馆，在此陈列‘3·19’枪击案资料，以供后人了解其始末。”

　　如果台南市长的动议能够实现，这栋日据时代的老建筑的资料中，必然留有陈水扁和他的血红的伤口、吉普车车窗上黑洞洞的枪洞，但是否会留下台南人陈义雄的元凶之名———他到底因何而死？他真的就是“3·19枪击案”的元凶吗？

　　尽管遗书已毁，尸体不存，但台湾“枪击案专案小组”依然全力以赴，在安平港附近海水中找寻着那把改造手枪。

　　没有人知道，在那里能否找到手枪，那把手枪是否就是整个案件的钥匙。人们知道的是，那里是345天之前，陈义雄溺毙的地方。再往前10天，就是震惊台湾的“3·19枪击案”。(感谢台湾《联合报》大力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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