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 200岁的世界精神居民

　　在中国，一个人很可能不知道莎士比亚，但他却知道安徒生

　　钱春弦

　　2005年我最大的梦想是去丹麦。我想知道究竟为了什么，一位200岁的孤独者依然乐观如初、青春长驻。

　　在中国，一个人很可能不知道莎士比亚，但他却知道安徒生。对这个北欧最常见的男性姓名，我们都会叫他安德森。 只有这位陪伴每一个中国人成长的伟大保姆，才有一个特定中文名字。他用最简明生动的语言对我们说话，那是妈妈哄着我们 入睡时使用的语言。

　　4月2日是丹麦作家、诗人和童话家安徒生诞辰200周年纪念日，纪念安徒生诞辰200周年的仪式在丹麦首都哥 本哈根和安徒生故乡欧登塞举行。筹备两年之久的大型晚会《很久很久以前》4月2日晚在丹麦国家足球场隆重上演，4万现 场观众和全球十几个国家的电视观众一起庆祝丹麦童话大师安徒生诞辰200周年。

　　当晚，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用不同的形式演绎了安徒生13个最著名的童话。丹麦皇家芭蕾舞团、少年合唱团，来 自澳大利亚、美国、英国的著名歌星以及法国的滑稽明星等，都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了安徒生童话。6部讲述安徒生一生的短片 则串起了当晚所有的节目，成为晚会的主线。

　　这是丹麦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电视晚会，也揭开了历时8个月的世界各地纪念安徒生诞辰200周年系列活动的序幕。

　　安徒生有了中国剪纸

　　《皇帝的新装》、《卖火柴的小女孩》、《海的女儿》、《丑小鸭》和《野天鹅》，都不仅是每一个中国人耳熟能详 的故事，而且构成了每一个中国人意识的一部分。当我第一次走进安徒生家乡欧登赛时更加确信这一点。

　　看到安徒生博物馆永久收藏的取材于安徒生上述5部童话的112幅中国剪纸作品时，我才深深理解了一个好朋友何 以说“安徒生是中国人”的深长意味。

　　这些惟妙惟肖的剪纸作品，具有极其独特的古老东方韵味。赤身裸体的皇帝透露出统治者的愚蠢；卖火柴小女孩凝视 中流露着对幸福生活的渴望；美人鱼仿佛依然在向她为之奉献生命的人送出最后的眷顾；丑小鸭和野天鹅作为动物，更是体现 出中国剪纸的惊人艺术表现力。只有深深领悟了安徒生童话全部神奇、美妙以及孤独和悲凉的心境，才能用薄薄的纸剪出那个 掺合着微笑和泪水的世界。怪不得安徒生博物馆的馆长卡斯滕·埃斯基尔德森在接受捐赠时意味深长地说，这些博物馆第一次 接受的中国艺术家捐赠，用“高超的艺术展示了东方人对安徒生作品独特理解”。

　　这批被安徒生博物馆视为珍宝的剪纸，是中国艺术剪纸协会会长、中国山东剪纸艺术家卢雪捐赠的。她表示，这些经 过数年构思的艺术品，是为2005年安徒生诞辰200周年而创作。

　　少年时代，安徒生就十分向往中国，希望有朝一日能到这东方古国旅游，他的这一夙愿始终没有实现，只好拿起了神 奇的笔，一往情深地在《野天鹅》中塑造了来自中国的使者夜莺。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剪纸，也是这位丹麦伟大作家一生中的最爱。他一生创作了1000多幅剪纸作品。他喜 欢一边给孩子们讲故事一边剪，等到故事结束了，他的剪纸也完成了。他在自传里写道：“我的故事是从来不要人久等的。中 国大花瓶上画的青龙，窗外飞过的麻雀，用旧的细软羊皮手套等等，都成了我的故事的主人公。……我小时候学会的这门手艺 ，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用说，对每一张剪纸，我都能讲出一个故事来。”

　　安徒生：旅行就是生活

　　“旅行就是生活本身！”安徒生说。

　　因为他的美丽童话，我视安徒生为最重要的人生老师；而当我知道他还是一个旅行家时，我简直引他为哥们儿了！

　　他14岁时就离家去了哥本哈根。27岁的时候，安徒生向丹麦国王申请到了一笔两年的旅行奖学金。从1840年 起的9年时间里，安徒生作了30次国际旅行。他的一生足迹遍及欧洲各国，最远到过小亚细亚的土耳其。就在他去世前两年 ，这位古稀老翁还到丹麦南部旅行。他的一生留下了23篇游记，其中7部是长篇游记。

　　安徒生一辈子都忠于他那贫苦父亲所属于的阶层，他的故事因为表现下层人民对真善美的追求，具有强烈的灵魂震撼 力。实际上，除了创作之外，旅行与剪纸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

　　他这样描述自己旅行的感受：“旅行之于我正是使人身心舒畅的沐浴，浴后，我似乎会变得年轻些，强壮些。”

　　旅行触发了安徒生的写作灵感，除直接以旅行为素材的游记作品之外，童话作品与这位旅人密不可分。在1862年 一篇创作谈中，安徒生曾披露说：《小意达的花》是在拜访诗人蒂勒、与他的小女儿伊达谈植物园里的花的时候产生的灵感； 《铜猪》、《牧人讲的结拜故事》和《荷马墓上的一朵玫瑰花》写于1840年～1841年去希腊和君士坦丁堡旅行之后； 《雪女王》的第一章写于德国德累斯顿附近的马克森；《小土克》是在前往奥尔登堡的旅途中写就；《影子》构思于去意大利 那不勒斯旅行的途中；《卖火柴的小女孩》写于格罗斯滕堡，其时正前往南方的外国途中；《幸福的家庭》写于英国伦敦旅行 途中；《差别》写于普雷斯特城附近的克里斯廷隆?“那里一道沟里长着一棵盛开的苹果树，这本身就是一幅春天的景象。那 棵树一直在我的心中开得那么芬芳，我无法忘记它，就把它栽到一个童话里了。”

　　据悉，目前安徒生庆典中最引人瞩目的“反调”就是一位著名教授批评这些纪念活动市场炒作意味太过浓烈。他认为 ，一切活动不应以“促进丹麦文化旅游事业”为核心。我很理解他的担忧，但我们确实还要纪念一个旅行家安徒生。“读万卷 书”与“行万里路”在安徒生那儿结合得那么好，我们不能忘记这一点儿。

　　“旅行就是生活”，安徒生这样说过。从1831年第一次国外漫游，终其一生，他携着一把雨伞，一根手杖和简单 的行囊在欧洲漫游。直到200岁时他成为世界每一个角落的精神居民。

　　冬天里的童话：童话里的春天

　　要想见识安徒生的“真面目”，也许还要到哥本哈根。

　　在哥本哈根“皇家花园”有一座著名的安徒生雕像：他一个人拿着一本书，独自坐着，对着一群看不见的人朗读。这 是1875年安徒生70岁生时，自己认可的惟一形象，一个精神独立又害羞忧郁的形象。

　　托尔斯泰在看完全部的安徒生童话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词——“孤独”。站在哥本哈根街头的安徒生塑像前，你 不难理解这一切。 “17岁时，安徒生爱上一位翻译家的女儿，不料对方家人相继去世，女孩整日郁郁寡欢，最后所乘坐的 轮船在大西洋里烧毁，安徒生悲痛欲绝，写诗悼念。”

　　人们很少意识到，在他的156个故事里，有3/4以上涉及死亡问题。在历史上，编辑和译者以及安徒生本人为了 删改那些过于凄凉的结尾，可以说都大伤脑筋。许多成年人再次阅读安徒生童话时一致认为，这些作品并非都以儿童为对象。

　　自19世纪40年代以来，安徒生童话遭到过刻板的改写和蹩脚的翻译。译者删除了他们认为不好的段落，时至20 世纪80年代，迪斯尼又给《海的女儿》安上了一个喜剧结局。美国《新闻周刊》说，这位孤独作家的故事充满了悲剧。他作 品的女主人公或是含恨离世，或是与情人分手。

　　每当我听人说起“安徒生150多篇美妙的童话”时都很诧异，不仅因为安徒生童话太多悲凉，而且他的童话超越了 “美妙”的层次，体现了伟大作家对“善”压倒一切的关注。美人鱼的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是他的象征，它们都让人 心酸，但是正是这种触动人灵魂的东西，才是安徒生童话如他自己所说“超越年龄段”的力量所在。

　　我自幼就沉浸在安徒生童话中，始终不能自拔。可以说，自从我知道了圣诞节，每年深冬的洁白节日里，我最先想到 的总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而每年，世界各地成千上万游客涌向丹麦，只为了看一看半个多世纪伫立在哥本哈根港口边的那 座小人鱼雕像。

　　就像这座雕像，岁月风霜冰雪冲刷着小人鱼的每一寸肌肤，也冲刷着每一个善良人的心灵。这种微妙痛楚中的同情之 心，难道不正是人类对于爱的一个永恒的梦吗？

　　也许安徒生童话正是一个冬天的童话，而只有在冬天里人们才能真正地梦想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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