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贵州受雇境外赌场的网络赌博掮客月入十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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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19日01:41 新京报 | ||||||||||
关注焦点 去年中国政府为打击出境赌博,加强了出境管理,但网络赌博解决了赌客们过境的“技术难题”。网络赌博已成为中国政府实施“禁赌风暴”中的一个打击重点,但国内“代理商”和其遥控的“枪手”的存在,为国外赌场带来了持续不断的滚滚财源。在高额利润的背后,“代理商”和“枪手”们同时承担着因赌客欠债而被赌场绑架、拘禁的风险。 去年11月中旬的一天,贵州六盘水市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屋子前,张泰生甩着手里的车钥匙,洋洋得意,“走吧,买东西去。”前一天晚上,张泰生在王云开的“线”上从赌场赢了42万元。按照规矩,客人赢了钱,就要发“红钱”———“随便拿些钱出来请客。”王云所开的“线”就是中国与缅甸边境迈扎央赌城的“瑞兴厅”的一个“代理点”———赌客们聚集在王云住的房子里,通过网络,观察迈扎央赌厅里赌台上的一举一动,然后用电话通知赌场里负责下注的“枪手”买庄或是买闲。 去年中国政府针对境外赌场,开展了一系列打击行动,最主要的措施是加强出境管理,试图把赌客们挡在边境线内,但网络赌博解决了赌客们过境的“技术难题”。 网络赌博成为中国政府实施“禁赌风暴”中的一个打击重点。去年12月22日,云南警方破获涉案赌资900余万元,涉案人员18人的网络赌博案件。其中,陆良县农业银行金融超市原主任刘江华,两年半内多次贷款760余万元,输掉600多万。两天后,昆明警方抓获“新宝”博彩网站云南“总代理”及其二级庄家、赌客等9人,9个月内该“球庄”涉案金额就达6000余万元,赌客200多人。 但网络赌博让禁赌经验丰富的云南警方也感到棘手。云南省禁赌负责人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在打击处理由货币转为筹码,再转为电子交易的网赌方式时,无论是经验还是技术与能力方面,公安部门此前都是空白。 新型的网络赌博极易销毁犯罪证据———可以通过删除电脑记录、银行账户等方式使证据缺失。另一方面,互联网无国界,警方只能关闭在内地租用的服务器,而现在往往源头在境外,形成无法取证、无法根除的局面。 迄今为止,云南已经查获了10多起网络赌博案件,所涉多为昆明、昭通、玉溪、曲靖等经济相对发达地区,总涉案金额近亿元。 “比开煤矿还挣钱”两个月时间,王云的“线”仅“洗码”挣了20多万元。他听到的业内传言,一条线一天仅“洗码”就挣了28万。 王云的角色就像是境外赌场聘用的“代理经销商”,“代理商”的利润用行话称做“洗码费”,“洗码费”由迈扎央的赌场支付。 王云开的线,不过是六盘水的一条“小线”,王云说,就他个人所知,在六盘水以赢利为目的线“总共不下三十条”。 2004年9月,王云和5个朋友第一次到了迈扎央。 迈扎央在缅甸与云南省德宏州陇川县的边境上,从陇川县城坐十几分钟车,再穿过一片甘蔗地,就到了迈扎央。在迈扎央中心有一座赭红色的庞大西洋式建筑,这里就是赌城。 “第一次去,银行的朋友就动员我了,他说四个人搭伙,一年每人就分了六七十万,比开煤矿还挣钱。我的通讯生意不好,有些动心。”王云决定和朋友吴沂一起做这个生意。 “十一”之后,王云第四次到迈扎央,和赌厅经理商谈开线。 双方订立的游戏规则如下:瑞兴厅给王云开一个“公号”一个密码,相当王云在瑞兴的码房开了一个银行账户,不过进出户头的不是人民币,而是筹码。每次凭密码取筹码,只认密码不认人。王云在国内的客人下注,输赢都经过这个“公号”与赌场结算。 赌场同时还给王云一个银行账号,这个账户才是真正的现金流动的管道。 赌场每天首先结算“公号”的输赢,如果“公号”赢了钱,赌场就把现金汇进和“公号”相对应的银行账户,“前一天赢的钱,第二天上午11点之前准时汇到,赌场的信誉极高,从来没有听说迟汇的情况。经理告诉我,八千万之内,随时可以汇出去,超过八千万,他立即和总部联系,从总部直接汇到银行户头。”如果不放心,王云也可以选择自己汇款。先把“公号”上赢余的筹码换成现金,然后去银行汇款。不过这样很麻烦,缅甸境内没有与中国银行联网的银行,要汇款必须回国,而且还要产生手续费。“赌场在迈扎央有自己的银行系统,可以与国内联网,但不对外服务。我们都选择赌场汇款的方式。赌场的经理告诉我,每天赌场汇出去的钱从一千万到八千万不等,这些钱有的是赌客在迈扎央赌厅里赢的,也有开线赢的。”如果“公号”上输了钱,那么王云就必须保证第二天下午4点之前,赌场能从银行账户上提到款。赌场把银行的汇款换成筹码后填平公号上的“窟窿”,下一轮游戏就又开始了。 王云根据赌场给的网址和密码,在国内登录网页,进入赌场,拉客开赌。他的“洗码”报酬是线上赌客们每次输的钱的总数乘以百分之四。“即使客人赢钱,我也可能有水(钱的代称)赚。例如他总共输了20万,赢了30万,客人最后赢10万,我的‘水费’就是20万乘以百分之四,八千块。”开线的在“公号”上至少要存入3万元的筹码,作为起始资金。“公号”的信用累计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签单———先赌后付钱。 10月下旬,王云回到六盘水,第二天,他的线就开张了。 王云与吴沂商量好,他回六盘水拉客人,吴在迈扎央做“枪手”。 两个月时间,王云的“线”仅“洗码”挣了20多万元,还不包括“红钱”等或明或暗的收入。 王云说,他开的线在六盘水的全部30多条线里,规模偏小,因为开线时间短,营业时间也短,他听到的业内传言,一条线一天仅“洗码”就挣了28万。 “对钱已经没感觉了”“赢钱的感觉也很奇怪,首先特别疲惫,身体都要垮掉的感觉,然后有些空虚,几十万只是数字的变化。”网络赌博的刺激让赌客们在王云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子里流连忘返。 王云说,有一次正在下注,突然停电,电脑没法上网,看不到现场,大家的兴致还很浓,就点着蜡烛,打电话投注。 “下大注的时候,不仅下注的紧张,所有人都紧张,服务员急忙给他倒水点烟。拼牌的时候大家齐声纳喊,好像靠大家的意志力就能战胜对方的牌。有的人下完注不敢看结果,装着上厕所,在外面等结果。里面的人故意烘托气氛,赢了故意不说话,等他进来以为输了,大家才突然把一大把筹码堆到他面前。如果输了,大家就更不敢说话了,甚至有人要放屁,都要跑到外面解决了再进来,害怕输钱的人埋怨。”王云如此描述赌客投注的场景。 “赢钱的感觉也很奇怪,首先特别疲惫,身体都要垮掉的感觉,然后有些空虚,几十万只是数字的变化,对钱其实没感觉了。”王云说。 王云说,一次一个朋友赢了一大笔,一个人打车跑到郊外,附近有一座新盖的楼房刚装上玻璃,他捡石头一块一块地砸,直到满身出汗。 大楼的保安出来,他也不跑,还坐到路边的石头上休息。等保安到跟前了,才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算一算,多少钱,我赔。”两个保安面面相觑,还以为这个人精神不正常。 不还钱就威胁割器官赌场每天派人催债,先扇耳光,然后威胁她做器官移植,常说的一句话是“你是活冰箱,器官放你那里都是新鲜的。”如果不是遭遇一场突然的信誉危机,王云的这座小屋子里,还继续上演着一夜暴富的神话。 11月20日下午,张泰生再次光临王云的房子。按照规矩,如果输了钱,张泰生可以先签单后付款。 张泰生这一晚总共输了61万,全部由王云签单。明天下午4点前,王云必须给赌场的账户打入61万现金,否则就意味着他破坏了双方订立的游戏规则。 第二天一早,张泰生失踪。61万的赌债就变了王云欠赌场的。王云立刻想到欠债不还的严重后果。 王云早就听说,欠赌场的钱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他的一个朋友叶荔有过这样的遭遇。 叶荔是六盘水做服装生意的“小富婆”,去年10月在迈扎央赌场欠下30万赌债,赌场把她软禁起来,每天让她打电话催家属、朋友汇款。 到11月初的一天,她对赌场说回国到瑞丽找朋友要钱,赌场给她买了车票,还给了五百元零用钱。临走前交代她不要耍花样。 叶荔回到中国,以为回国就算出头了,立即跑回了六盘水的家,提心吊胆过了两个月。今年1月的一天,叶荔到朋友家打麻将,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邀请她一起去扳本。叶荔说自己在朋友家打麻将,对方问在哪里玩,他开车去接叶,叶荔说了地址,下楼看见一辆挂“云A”车牌的面包车。 上车以后一把匕首就晃到了胸前,车上还有两个男子和一个司机,对方说别出声,只要配合,回去给其他人做个样子就不难为她,否则半路杀了她,带照片回去也能交差。 叶荔别无选择,乖乖就范。 回到迈扎央,叶荔仍然可以半自由活动,但她再也不敢逃跑了。赌场每天派人催债,先扇耳光,然后威胁她做器官移植,常说的一句话是“你是活冰箱,器官放你那里都是新鲜的。”十天后,叶荔的前夫终于打款下去,但还差6万元,赌场看她实在没钱,放她回家,叶荔保证,自己一定拼命挣钱,尽快还债。 记者从云南警方得到证实,赌场确实收留了一批在国内被通缉的逃犯,他们为赌场看场、收账,甚至充当杀手。 云南省公安厅破获的一起案件里,韩国商人高学虎的遭遇比叶荔悲惨得多。 2003年4月高在赌场输掉了随身带的现金,还借了3.5万元高利贷。50多天里,隔一天他就被痛打一次,有时候挨完打,还要被扒光衣服,扔进一口废井,任里面的蚂蝗吸血。7月12日,他被从井里吊上去,东北“朋友”向他下了最后通牒:“做掉”他的地点也已经选好,如果12点之前还不能筹到款,就不陪他“玩”了。为了防止高学虎哭叫,放水的人用钳子拔他的舌头,高学虎用手捂住嘴,十个指头被钳子打得青紫。后来,景洪公安设法救出了高学虎。 这样的跨国绑架、拘禁案时有发生。去年9月,云南警方与缅甸果敢警察联手一次就救出18名被赌场老板软禁的浙江农民。 在与迈扎央接境的陇川县,公安局治安大队介绍,自2001年8月迈扎央开设赌场以来,陇川县受理在迈扎央周边地区发生的各类刑事案件30件,其中绑架和非法拘禁17件,杀人案1件,抓获违法犯罪人员32人,解救人质14人。今年3月,云南盈江县公安局从缅甸拉咱赌场解救回6名被扣押为人质的中国赌客。 果然,王云很快接到在迈扎央做“枪手”的吴沂打来的催款电话,电话很简短:“再不把款打下来,他们就要割我的眼角膜和肾脏,还要植皮,卖器官还账。”无奈之下,王云把希望寄托到我国警方。 但云南警方多次侦查,都没有发现人质中有叫吴沂的人。 一个多月前,王云突然接到吴沂电话,吴告诉他,他现在自己开了一条线,给赌场打工,账已经还得差不多了,不要为他担心,他认为这门生意很好赚,决定继续做下去。 (文内当事人均为化名)采写:南方都市报记者 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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