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生活周刊：消逝的南方证券

　　南方证券在行政接管一年多时间之后，终于还是难逃关闭清盘的命运。4月29日，南方证券行政接管领导小组召开会议，宣布了南方证券被关闭的消息。这也意味着曾经在证券市场叱咤风云的老牌券商南方证券即将不复存在。

　　记者◎谢九 插图◎李钺

　　艰难破产

　　按照《公司法》第8章规定，公司违反法律、行政法规被依法责令关闭的，应当解散，并组成清算小组进行清算。公司财产不足清偿债务的，应当立即向人民法院申请宣告破产。对于存在巨大资金窟窿的南方证券，关闭也就意味着破产的到来。从去年年初接管至今，历经一年多的努力，南方证券为何还是走上了破产的道路？

　　在南方证券之前，另外一家大型券商大鹏证券已经宣布了破产清算，有了大鹏的破产在先，对于南方证券的破产也就不应太过意外。没有任何政府背景，大鹏证券的崛起曾经被市场认为是一个奇迹，大鹏的匆匆倒闭，同样让很多人觉得可惜。与所有倒下的券商类似，大鹏证券的失败也在于坐庄和委托理财，在重仓股五矿发展上，大鹏损失惨重。大鹏证券的委托理财一度将近50亿元，委托理财的成本过高，也成了压垮大鹏证券的稻草。而大鹏的违规经营之处也是挪用客户保证金和国债。大鹏证券挪用客户保证金近18亿元，挪用客户国债约6亿元。在资金链断裂、巨额亏损以及高额负债等重压之下，大鹏证券终于支撑不住。今年1月14日，大鹏证券的经纪业务被长江证券接管，1月19日开始清算，1月24日宣布关闭。此前挪用的18亿元客户保证金由央行再贷款支付。

　　在大鹏证券之前，其他一些小型券商如大连证券、新华证券等已经成了破产券商的先行者。

　　去年南方证券被行政接管之后，市场屡屡传出有机构重组南方证券的传闻，国信证券、中信证券、兴业证券都在传闻之列，而被认为最有可能的是国家开发银行。因为相比南方证券200亿元的窟窿，无论国信还是中信都难以接盘，而国家开发银行则具备了这种实力，但是其障碍在于国开行是政策性银行，如果重组南方证券，需要突破混业经营的政策限制。

　　今年3月11日，国家开发银行行长陈元参加新华网举办的在线访谈，其间有网友提问，“国开行会不会介入国内的投资银行业务，前段时间市场传闻国开行将会介入南方证券的重组，请问有没有这种可能？”陈元的回答相当谨慎，“这对于国开行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实际上我们不是传统的商业银行，我们认为具有一定的可能性和能力，但这还需要长期的努力才可能实现。”

　　据消息人士透露，南方证券破产之后，其投行业务或将被建银投资接盘，建银投资是建设银行股改之后，承接了原有建行非商业银行资产和建行10.653%的股份等资产组建而成。

　　新《破产法》起草小组成员、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院副院长李曙光介绍，美国的《破产法》第7章和第11章对公司的清算和重组有详细规定，第7章主要讲破产清算，第11章主要讲重组，至于如何在第7章和第11章之间做出选择，主要看哪种方案对债权人更有利，债权人的利益至高无上，其他的相关利益者只是次要的因素。李曙光认为，对于资不抵债的金融机构和上市公司，应该按照市场化的方式去解决，不应该一拖再拖，拖的结果损害的是投资者利益和市场的长远利益。

　　得知南方证券破产的消息之后，记者拨通了前总裁阚治东的手机，自从南方证券出事之后，这位中国证券市场当年的风云人物就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即使他已经从南方证券离职。听记者提起南方证券的消息，阚治东的语气异常平静,“南方证券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了吧。我在南方证券的时间只有一年多，离开也已经一年多了，现在让我来说南方证券的事，对南方证券的新人不好，对我自己也没什么好处。等我以后有了新的工作，我们可以聊聊别的话题”。对于经历过当年著名的万国风云，被称为中国证券市场“三大猛人”的阚治东，南方证券俨然已成一段往事。问及他现在的去向，阚治东表示，现在还没有定下来去哪儿，只是在帮朋友做一些事情。

　　债务难题

　　南方证券破产之后，最为棘手的当数债务问题。南方证券因为挪用客户保证金等所欠的个人债务为80亿元，机构债务为120亿元。

　　去年7月，建设银行与南方证券公司签署了《南方证券客户交易结算资金委托建设银行存管协议》。即证监会要求试点的第三方托管或者独立存管，其核心要领是“券商托管证券，银行存管资金”，通俗而言，就是证券公司对于客户保证金“看得见，摸不着”。而对于先前已经挪用的客户保证金、国债等资金窟窿，通过央行提供的78亿元再贷款能够补齐。

　　去年11月，中国人民银行、财政部、银监会、证监会四部门联合制定并发布了《个人债权及客户证券交易结算资金收购意见》，确定了对个人债权的几项收购标准，对于同一个人债权金额累计在10万元(含10万元)人民币以内的，予以全额收购;同一个人债权金额累计在10万元(不含10万元)人民币以上部分，按9折价格收购。

　　如此看来，南方证券的个人债务偿还不存在太大问题。但是由于南方证券当年的违规经营，一些个人投资者在南方证券购买国债时，工作人员告诉他们以法人的名义购买而不要以个人名义购买，于是投资者盖上单位的公章，最终以机构的名义在南方证券购买了国债。据悉，这种个人以机构名义在南方证券购买国债的金额至少在4亿元以上，由于南方证券违规挪用客户国债，最终无法归还，这些国债投资者们面临血本无归的风险，而在四部委联合发布的对个人债权的规定之下，这些投资者虽然是实际上的个人债权，但却是以机构的名义购买，这也就意味着这些个人投资者将面临和机构投资者一样的风险。

　　天津的孙洪玲女士就是这类“机构投资者”的代表，为了确认自己对南方证券的债权属于个人债权而非机构债权，孙女士联合了天津的一些情况相同的投资者，在相关部门奔波了整整一年。孙女士在电话中告诉记者，她的债权问题刚刚得到解决，不仅她自己的，天津的所有投资者都得到了解决。具体解决办法是，10万元以下的全额收购，10万元以上部分按8.8折收购，而收购方是天津正信集团。孙女士表示，虽然8.8折比起四部委的9折标准要低，但奔波了一年多时间，毕竟还是得到了解决，所以还是比较欣慰。同时孙女士也表示，因为天津的投资者比较团结，所以最终能够得到解决，其他地方的类似投资者还在等待的煎熬中，能否顺利得到解决还是未知数。回忆起自己一年多来的奔波劳累和担惊受怕，孙女士感慨不已，谁知道买国债还能有这么大的风险，差一点就血本无归。对于证券公司的种种违规行为，孙女士充满愤怒，她表示，其实除了南方证券，还有好多证券公司都在这么做，希望媒体能够好好揭露这种行为。

　　与这些个人投资者相比，机构投资者的命运则更加难料。早在去年接管之初，就已经确认了机构债务暂缓支付。

　　南方证券对机构投资者的债务高达120亿元。在这些机构债务当中，银行贷款占了多数，其次是机构的委托理财和国债投资。据悉，当初为了支持南方证券的发展，南方证券的很多股东都签署了数量不小的委托理财业务，破产清盘之后，这些股东将会遭受股权投资和委托理财的双重损失。

　　按照《公司法》规定，公司经人民法院裁定宣告破产后，清算组应当将清算事务移交人民法院。也就是最终将走上司法拍卖的道路。按照破产程序，政府保证个人债务支付之后，机构债权人再参与清算，以市场化方式解决。以南方证券目前的资产情况，机构债权人最终能够收回多少，实在是不容乐观。

　　在保证个人债权优先支付之后，南方证券已经没有多少值钱的资产，能看得见的资产就是70多家营业部，以及在二级市场持有的上市公司股票。以其重仓持有的哈药集团和哈飞股份为例，南方证券目前持有哈药集团7.25亿股流通股，以4月29日收盘价4.76元计算，市值34.5亿元，南方证券持有哈飞股份1.3亿股流通股，以4月22日收盘价5.71元计算，市值7.4亿元，二者市值在42亿元左右，如果加上持有海虹控股、金地集团等其他股票，南方证券目前持有的股票市值大概在45亿元左右。但是这45亿元股票如果在二级市场变现，势必引发股价的大跌，最终能够变现多少还将大打折扣。如果通过司法裁定股权转让，债权人的账面上或许略略好看一些。

　　一位业内人士如此评析南方证券的破产，按照美国的《破产法》，企业如何在第7章和第11章之间选择，也就是说选择重组还是破产清算，主要是看哪种方案更有利于债权人。由于我国的《破产法》还不完善，对于出现问题的证券公司，先是行政接管，然后是其他券商接盘重组，破产是最后的选择，从根本上讲这不是一个合理的顺序。不过不管怎样，现在总算开始对证券公司进行破产处理了，也是一个难得的进步，对于现有这些证券公司，至少能起到一些警示作用，不要以为公司的窟窿再大，最后总会由政府来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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