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中国吉尔吉斯边界的现代丝绸之路

吐尔尕特海关工作人员查验过关货物　杨瑞春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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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杨瑞春　　

　　中国与吉尔吉斯斯坦边界，从汉腾格里峰到阿拉伊斯基山绵延1096公里。中吉边界原争议地区约30万公顷，通过1996年7月签署的《中吉国界协定》以及1999年8月签署的《中吉国界补充协定》，最终使两国边界问题得到全面解决。2003年9月，中吉勘界工作已告结束。

　　吉尔吉斯斯坦所处地域曾是古“丝绸之路”的主要路线之一，今天的吐尔尕特海关正是过去汉唐古道的重要驿站之一。吐尔尕特意为“枣红色的大坂”，位于乌恰县托云乡北部边境，距乌恰县城140公里，距自治州首府阿图什市170公里，距南疆古城喀什市165公里。2005年5月本报记者在吐尔尕特记录下了今天中吉边境的情状。

　　海关工作人员尼加提·阿卜杜热依木被包裹在一阵女人的吵闹声中。

　　在新疆吐尔尕特海关，几名包着头巾的吉尔吉斯中年妇女正在和这位维吾尔族小伙子理论。问题出在从几辆大型货车卸下正在接受检查的大米上，她们被告知，过境携带的大米不符合规定，需要补办相关手续才能运送到吉尔吉斯斯坦。

　　十个妇女精心设计的携带1000多袋大米的计划遭遇了挫折。这里是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简称克州)乌恰县，从海关出去，大约再有100公里就是中吉边界，一袋70元人民币的大米，只要走过这一段，身价就陡涨50%。

　　“按照规定，吉尔吉斯旅客带过去一两袋大米自用是可以放行的，但是一人带150袋显然就不行了。”吐尔尕特海关的艾尔肯关长说，海关关员对这个吉尔吉斯“妇女购物团”的面孔其实都很熟悉，她们是往来两国之间的“职业倒爷”，对中国相关法律规定都很清楚，只不过是希望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闯过关而已。

　　在中国的西北边境，这不过是一个边境贸易的小插曲。而其大背景是，中国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吉尔吉斯人前往中国寻求商机，即使吉尔吉斯斯坦本国发生“颜色革命”，形势突变，也不能冲淡这种渴望。今年1月到5月，吐尔尕特口岸的出口货物量已经比去年一年都多，去年总量是2.7万吨，而现在已经3万多吨了。

　　中吉边界的“衙门”与“衙役”

　　在吐尔尕特海关，人员和货物分通道过关。人流不是很多，从喀什每天有一趟旅客班车发往吉国首都比什凯克，吉方每天则有两班，一张车票大约400多元。一辆旅客班车可以带上三辆行李车随行，以方便过境人员旅游购物。

　　旅客班车的安全问题曾在2003年3月受到极大关注，当时一辆发自比什凯克返回喀什的班车途中被东突分裂分子烧毁，车上21名乘客全部遇难，其中大多数为中国商人。焚车案发生后，中国加强了出入境管理，现在往返两国需要签证。

　　艾尔肯关长介绍，他们的工作重点在把政治关上。这里是反分裂、反渗透、反恐怖的重要前线，在海关的缴获品里，有不少非法宣传品。海关人员还有另一项重要任务，检查从吉尔吉斯斯坦进关的废旧钢铁。这些废旧钢铁有时会有辐射超标的情况，其中还经常夹藏废残弹药。海关曾专门从公安厅请来爆破专家把查获的弹药集中到一个山谷里面销毁，一枚废残火箭弹飞起来，击中对面的小山，当时就把山头削下来一大块。

　　前不久，曾误传出这个上海合作组织的重要成员国曾向中国提出了驻军请求，说明现在的情势依然不那么稳定。

　　不过，在日常工作中，吐尔尕特海关并没有什么紧张气氛，甚至连地处边境的感觉也并不明显。海关关员尼加提·阿卜杜热依木可以用熟练的吉尔吉斯语跟他们交流——占吉尔吉斯斯坦人口52%的吉尔吉斯族其实就是中国的柯尔克孜族，两边很多人都有血缘关系。有意思的是，开始设法携带大米过关的的那位大婶，一着急竟开口说起了宁夏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大约是多年前从内地迁移过去的。

　　海关关员们说，他们在这里经常会碰到一些陕西籍老回民，他们是在清代左宗棠西征时到国外的。现在不仅保持着原来的风俗习惯，语言也传承下来，成为活化石。“他们把我们海关称作衙门，叫我们衙役。”

　　即使在真正的边境线上，气氛也十分祥和。这里的老百姓放羊，有时候一不小心过了边境线，吉尔吉斯斯坦士兵会帮着给赶回来，“谁也不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特别在2001年上海五国合作组织建立之后，气氛就更加和谐。”吕继新副关长说，他们和对方海关、中国边防站和对方边防检查站因为经常联络，彼此之间已经十分熟悉。

　　吉尔吉斯中转站

　　中国和吉尔吉斯斯坦之间的贸易已经相当活跃。

　　边贸复苏于上世纪90年代初，以边境小额贸易为主的吐尔尕特海关1993年曾经创造过征收税款1亿多元的纪录。

　　位于乌恰县西部，也是中国最西部的另一个国家一类口岸伊尔克什坦，毗邻吉尔吉斯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现在有30多家中国外贸企业常驻，而2004年上半年，这一口岸的过货量和货值比上一年同期增长了58.6%和96.2%。

　　据吉官方统计，2004年1-9月，吉中双边贸易额为0.889亿美元(中方顺差0.2431亿美元)，比上年同期增长30.1%。中国是吉第四大外贸伙伴，占吉同期外贸总额的7.5%。

　　“吉尔吉斯斯坦本身面积不大，也只有480万人口，但是周边国家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塔吉克斯坦会同起来大概一共有几千万人口，再加上远一点的阿富汗甚至伊朗就更多。所以，中国出口过去的货物很多是以吉尔吉斯斯坦为跳板向周边国家辐射。”吕继新副关长说。

　　吉尔吉斯斯坦奥什市有一个卡拉苏批发贸易市场，95%以上都是中国货，而这个城市紧邻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所以这个批发贸易市场就成了一个重要的商品集散地，大量商品从这里直接流向中亚各国。

　　吉尔吉斯斯坦3月大选造成的社会动荡期间，吐尔尕特口岸的进出口货物和出入境旅客一度处于低迷状态，许多客商和旅客为了人身安全考虑，持观望态度。3月23日-28日，伊尔克什坦口岸甚至曾经闭关5天。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使吉国境内的生活用品、粮食、工业品这些依赖中国的商品消耗十分严重，4月15日局势一稳定，吉国的商贸人员就马上入境采购。

　　据介绍，吉尔吉斯斯坦的公务员的普遍月收入是800索姆(吉尔吉斯货币)，相当于人民币160元左右，相当于中国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水平。因此中国的自行车、小型家电等初级、中级商品在那边比较受欢迎。

　　这样的庞大需求，也造就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现象，比如说国内根本没多少人知道的金利普黑白电视机，居然是中亚几个国家的畅销产品。1999年，喀什商人把这种电视机带到吉尔吉斯斯坦之后，大受当地人欢迎，而濒临倒闭的浙江生产厂家不仅起死回生，还赚回了大量外汇。当然，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这几年在吉销售的商品档次也在逐渐提升。

　　现在，有一支稳定的商贸队伍在两国之间活动，据介绍，中国这边大约有1万多人靠此谋生，而吉尔吉斯斯坦大约有6万人。随着生意规模的扩大，吉尔吉斯商人的触角越来越灵敏，他们的脚步不仅仅限于临近口岸的阿图什、喀什，甚至已经到乌鲁木齐，远至温州、义乌这些地方了。

　　“中吉开展商贸往来十几年来，产生了不少百万甚至千万级的富翁，我听说的就有20多个，他们大多做的是毛皮、钢铁、废旧金属的生意。”吕副关长说，这些富翁们的实力相当雄厚，经常被援引的一个例子是，阿图什市西域商贸城1999年建设投资2400万元，完全是一个个体户投资的，而且居然没有向银行贷一分钱的款。

　　小城请来总统夫人　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发展，中亚国家越来越把中国看成理想的合作伙伴。从地理上看，中亚国家发展国际贸易存在天然缺陷，其与海洋的最近距离也在1700公里以上，而且要途经阿富汗等国，然后进入印度洋，但目前这条出海通道基本上还没发挥作用。经由中国新疆、甘肃，然后取道连云港，是中亚国家主要的出海通道。

　　2004年6月，在上海合作组织第四次元首会晤时，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承诺，上海合作组织应充分发挥成员国经济互补性强和资源丰富等优势，积极开展各种形式的合作，促进成员国经济共同发展。为推动经济合作尽快取得实质性成果，中国决定向上海合作组织其他成员国提供总额为9亿美元的优惠买方信贷。这其中的2亿美元将会投入到吉尔吉斯斯坦的基础建设方面。

　　由于中国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同样与吐尔尕特海关处于克州乌恰县的伊尔克什坦海关享受了殊荣。这个海关在2003年5月的正式开关，居然有吉尔吉斯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两个国家的总理、副总理等领导人参加了剪彩仪式。

　　交流的欲望之强甚至有时疏忽了外交规则。去年克州举办一个重要活动，试探性地邀请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夫人，结果她马上就接受了。这事情后来惊动了外交部，因为一个小小的克州直接接待外国元首夫人，程序不对，后来此事特事特办，还是按照相关礼仪，从北京入境又转去克州。

　　而除了商贸往来之外，近年来，中国和吉尔吉斯斯坦的文化交流也逐渐增多，前苏联70年的管理，让吉尔吉斯族失去了自己的文字，而中国的柯尔克孜族，却将文字保留下来。所以改革开放后刚开始交流的时候，吉尔吉斯人发现要论语言的纯正，还要在中国。

　　5月上旬，喀什举办了“中国喀什·南亚中亚商品交易会”，吉尔吉斯斯坦代表团来了30余人，大多是企业界人士。吉国经济发展、工业和贸易部副部长朱马别科夫在与喀什地委书记史大刚会面时，表示特别欢迎中国投资者到吉国投资，而他们也热切地期望及时开展边贸互市贸易，“我们的前辈通过古丝绸之路进行贸易，我们应该把经济贸易合作提高到更高的一层。”他说。

　　据称，两国将修建起于喀什，通往乌兹别克斯坦安集延的铁路酝酿已久，而贯通喀什—乌鲁木齐—比什凯克的航线开通计划也已在筹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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