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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个吸毒者生存报告(中)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27日14:50 法制早报

  采写:本报记者韦文洁发自云南

  策划:时政版组

  吸冰毒的“制作大师”

  “冰毒”的学名叫“甲基苯丙胺晶体(methamphetamine)”,又称甲基安非他明、去氧麻黄素,形态晶莹剔透,外观似冰,俗称叫“冰毒”。

  1996年11月25日联合国禁毒署在上海召开的国际兴奋剂专家会议指出,苯丙胺类兴奋剂将逐步取代上世纪流行的鸦片、海洛因、大麻、可卡因等常用毒品,成为21世纪的头号毒品。

  像一个天才的制作大师,从地上找来一根喝饮料的吸管和空可乐瓶,倒进自来水,仅仅几分钟,一个水烟筒就在阿青哥的手里造成了。再把麻毒(当地人对冰毒的称呼)放进包纸烟的锡纸里,使锡纸下的火势变得细小均匀。

  14日下午两点半,躺在橡胶林里一个墙角上,眯缝着双眼的阿青哥,就这样开始了他下午的生活。

  阿为、毒王小勇、桂英和阿青哥一样,现在不仅吸“4号”,也吸上了麻毒。阿为是为了“提神,不想睡觉”;小勇是为了“好玩嘛”;桂英则是为了治病,“今年春节,上海的女朋友说吸麻毒治感冒,我吸了感冒并没有治好,不过心里好受了一点。”

  谈起吸麻毒的历史,阿弟却可以毫不愧地称之为年轻的“元老”。“2000年,我12岁到缅甸做木材生意吸麻毒时,才两块钱一粒。”6月14日的下午3点时,“大侠”阿弟坐在橡胶林里的砖堆上,用矿泉水瓶改装成的水烟筒吸过麻毒后,再吸“4号”。

  阿弟现在常常一次连吸三种毒品:“4号”+麻毒+三唑仑。“光吸‘4号’,没劲。”阿弟认为。

  快到下午3点半了,阿青哥将火机灭了,把锡纸上的一个小小的黑点折好塞到砖缝里,“留到晚上还能抽几口”。

  吸毒者一天的开支

  13日下午七点半,在一条马路下废弃的屋角,34岁收破烂的四川雅安人张佩华在吃晚饭之前,开始做每天必不可少的例行功课——扎“4号”(当地人对海洛因的称呼)。

  张佩华的一天是这样开始的。

  早晨7点半,从难民村一家屋檐下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卖破烂买4号。拿到8块2角钱后,买一支针管5毛钱,一小瓶安定药水5毛钱,七块钱的“4号”,合计8块钱。没钱买安定的时候就用自来水,针管可以用两天4次。扎下“4号 ”,不吃早饭,又去捡破烂。捡到傍晚时卖了七块钱,中午在快餐店买一份五角钱的饭,一块钱的青菜。饭店嫌脏,不让捡破烂的进门。有钱的时候,他就买五毛钱的饭,两块钱的红烧土豆片,里面有他喜爱吃的猪肉。

  这一天他卖破烂的收入为:早晨8块2毛,晚上7块,一共15块2毛钱;支出为:早晨扎针8块,晚上7块,中午买饭1.5元,总计16.5元。收支相抵,负1.3元。中午吃饭时,他找垃圾站的老板娘借了2块5毛钱。

  晚上,捡破烂的人少,他计划捡到一点半到两点。一般能捡到八九块、十块。没有钱就不吃晚饭了。

  捡破烂不能卖很多钱,但他很庆幸这里毒品便宜。但看到街上和他们一起买药的卖淫女,出手都是30、60块钱,他心里就有一点想不通:六七百捡破烂的都挣不到钱,她们二三千人咋生意还那么好?

  像张佩华这样低收入的用药者,在瑞丽并不少见。

  阿为一天要卖三趟破烂,早中晚各一趟,每趟能卖七、八块钱。

  满天星从今年2月开始,每天在中午和晚上睡觉前吸两次,一次一小包两三块钱。没钱吃饭时,一天吃两餐,一餐,甚至不吃。

  毒瘾发作时的选择

  “毒瘾发起来,就认毒品和钱。别说吃饭,哪怕是龙肉都不吃。”依南允说,“一天不吃饭能动,一天不扎针,全身麻麻的,心里的肉跳啊,见什么都想砸。人家说电线是很厉害的,就想用手去抓。手头有枪,就会自杀。太难受啊!”

  “没有钱,偷啊抢啊都不管了,反正都是犯罪,死也不问了。”

  从2000年开始,依南允先是卖家里的山,6千元一亩,包括母亲的山,17亩山都卖了。山卖光了,再卖家里的东西。先卖的是自行车,然后是衣柜、彩电,一千多的彩电才卖了300元。卖了4年,再值钱的家也经不住卖了。

  家里实在没东西可卖了,毒瘾发作时,他就去找72岁的老母亲讨钱。

  不给钱,就骂母亲,用刀把东西砍烂。要是再不给钱,就点火烧房子。逼到这时候,母亲就不得不拿出早年卖地和姐姐们给的一点零花钱来打发他,十天二十天的给一次。少时十块二十块的,多时三、五十元。

  就在这缕缕青烟中,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28岁的依南允老家的房没了,山没了,两个老婆也弃他而去。

  现在这个老婆是第三个,缅甸人,今年33岁,过年时同居的。她以前是卖药(当地人对毒品的称呼)的,依南允经常去买,两人就住到一块了。但这个老婆现在也不在家里,前不久强行送到市里戒毒去了。

  61岁的丁学会靠与人合伙上街摆摆棋谱骗钱,有时一天也能挣个四五百。学会则说,“哪有那么多,最多也就百八十元。一般情况下就四五十元,这6天就一分钱都没有找到。”没有骗到钱,毒瘾发作的时候,学会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走路得扶着墙。

  毒瘾发作的时候,12岁的阿龙也会偷东西的,只不过他偷的是家里东西,像大米、香油之类。一次偷个5斤10斤的出去卖。“有时被母亲发现了,也会骂,还会用手轻轻打。”正在姐相戒毒所的阿龙告诉记者。

  14日早晨7点20分,身穿红色上衣的桂英一脸疲惫地回到了居住的地方——目瑙路上的临朋旅社。15分钟后,记者挤进半掩的门,敲开201的房门一看,发现是另一个卖淫女,才知道走错了。

  桂英住的是地下室的203号房。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记者再找到桂英时,她已经睡着了,显然太累。桂英每天晚上十点出去卖淫,早上七八点才回来。出一次台挣个二三十块,没有生意十块钱也行,昨晚才挣了四十块钱。“现在生意不好做。”桂英瘦得皮包骨的老公蒋山坐在脏兮兮的地板砖上,无精打采地说。

  没有人能想到,为了吸上一口毒品,端庄秀气的阿丽也走上了桂英同样的路。“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晚上能挣五六百元钱,一般也就一二百。”19岁的阿丽低声地告诉记者。谈到第一次的出台费,阿丽随口就说出来了,“老板给了7500 元,我花500块钱请了大家的客。”

  毒魔留给他们的是什么

  依南允说,防疫站的医生来看他时,告诉他,不要再打针,要防止感染上艾兹病。他总是嘲笑他们:“我这么好的身体,咋会得病呢?”

  在他笑得开心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死神可能已经盯上了他。

  41岁的阿为已经明显感到末日将临。

  坐在迎风的凉亭里,阿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异味吸引了大批的苍蝇。阿为的双腿已经肿到了大腿根,无处不是烂疮和疤痕。和记者说话的时候,双腿仍在流脓,右边股骨外的牛仔裤上则爬满了苍蝇,里面早就腐烂了。

  阿为现在走路已经十分吃力,靠双手拄着棍子一步一步往前挪。他最担心的是,哪一天没有钱买不到毒品,就会一身臭味弃尸街头了。

  有这种感觉的,吸毒者中又何止一个阿为。

  14日下午记者离开瑞丽的时候,再次提出要送34岁的四川人张佩华到医院里治烂腿,并给他20元一天的工资。结果依然遭到了拒绝:“没用,这是艾滋病。镇上派出所给检查的。”

  张佩华说,“我怕,也是没有办法。”腿疼的时候,他连坐下去都很困难,手上柱的木棍成了他另外的一条腿了。现在他脖子上、胸口到处溃烂了,找不到一块完整干净的皮肤。

  张佩华最大的梦想是想回家看看,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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