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前夜 大宅门内捣蒜声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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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07日06:53 新京报 | |||||||||
88岁的穆家麒老人用毛巾捂住口鼻,向记者讲述沦陷前夜北京市民准备毛巾、大蒜防备日军毒气攻击的事情。本报记者王申摄 北平沦陷后,日军于8月8日举行入城仪式 日伪统治下的北平市民生活 北平沦陷后,在日伪统治下的民众生活拮据,寝食难安。据调查,北平市民负担的税费项目分别有户别捐、特务捐、雇夫费、家具费、门牌捐、甲务费、联乡费、报纸费、木材砖费、地亩捐、大车捐、讨伐费、契约附加捐、并团费等等。更多的还有敌伪的敲诈,强迫“送礼、慰劳”的负担。
日本统治者还通过发行公债、强制储蓄等手段搜刮北平民众的大量资金,以支付军费开支。 -讲述人 穆家麒 北京人,满族,88岁。天津美术学院退休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七七事变”时赋闲在家,后在电影院做英语翻译。1939年赴日留学,在日本大学艺术学院学习印象派油画,两年后回国,在天津《庸报》任美术编辑。后辞职,陪同蒋兆和南下,见证其创作《流民图》。后在北平艺专等校任职。 除了城西南隐约传来的隆隆炮声,穆家麒对1937年7月7日这一天并没有太多的记忆。那时,穆家还住在内城东观音寺胡同(今东城区国际饭店一带,胡同已拆除)一处大宅院,20岁的旗人穆家麒刚刚新婚不久,虽然穆家已经破产,但邻居和房客依然客气地称呼他为穆家大少爷。 穆家三兄弟开挖防空壕 “七七事变”后的一天,警察突然造访穆家大院,希望在穆家的后院小花园挖一处防空壕。穆家麒意识到,战争马上就要打进胡同,北平要打巷战了。 穆家三兄弟亲自上阵挖壕,挖好的防空壕不到一人深,壕上只覆了些柴火、木架,二弟刚踩上去就塌了,差点把“躲”在壕里的穆家麒和妻子捂在里面。 挖防空壕后不久,警察又挨家挨户通知,要求每家都必须将窗户的每个窗格都糊成“米”字格,说是为了防止炸弹爆炸时窗户炸裂伤人。 “警察还特别叮嘱大伙,必须准备湿手巾、大蒜末,遇到日本人放毒气,就把蒜末放到湿手巾里,用手巾捂住口鼻。”穆家麒对这一细节记忆极为深刻,他从书案上拿起一块白色方巾,把方巾打开、对折,之后捂住口鼻,瞪大眼睛。 一家人大屋熬夜 1937年7月27日,警察再次登门,这一次显得尤为紧张。警察通知所有住户:各上各的屋去,别出来!门关紧!蒜末和湿手巾都放到屋子里,听见警报,要是有炸弹声音,赶紧捂上蒜末手巾。 于是,在这天下午,家家户户都忙着捣蒜,整个胡同里都能听见捣蒜的声音。 夜幕降临,大家进入了极度惊恐的状态中。穆家的人都集中在大屋躲避,蒜末、湿手巾就准备在手边,门窗紧闭,甚至连窗户缝都堵上了厚棉被。除了孩子,没有人睡去,大家支着耳朵,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子夜时分,城南传来“轰隆”、“轰隆”的大炮声,屋里的人开始紧张起来。门窗紧闭,每个人都闷出了一身白毛汗。但直到天亮,既不见飞机,也没有炸弹。 恍然已成亡国奴 闷了一晚的穆家麒走到院子里透气,突然感到几分奇怪:街上出奇的安静,就连平时清早起来叫卖的小贩的吆喝声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正巧,租住穆家大院的一位邻居也想出门看看,就叫穆家麒同去。两人正要出门,却被一旁穆家麒的母亲厉声喝住:“家麒,你找死啊!别去!”穆家麒犹豫了一下,但心中的疑惑还是让他鼓足勇气和邻居一起踏出了院门。 两人沿着东观音寺胡同慢慢向西走,胡同西口正好和闹市口交会。 穆家麒永远无法忘记这次走出家门给他带来的震撼,如同“当头中了一闷棍”———胡同西口站了几个穿着一身黄色衣裳、举着刺刀的军人,刺刀顶部极为招摇的分明是“太阳旗”! 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警察也出现在路口把守的队伍里,显然他们不是日本人。 根据研究者的推断,28日这天出现在城内的日本兵并非城外进来的日本军队,他们应是住在日本使馆里的驻军。 但对于穆家麒而言,尽管没有看到大队人马,但日本兵在胡同口站岗的事实已经强烈地触动了他的神经。没有轰炸,没有毒气,甚至没在城里公开交火,日本兵已然来了。 此后不久,伪警察再次登门,提醒居民不要到处乱跑,说街上很危险。事隔数日,北平市地方维持会宣布成立,维持会的一切事务受控于日本顾问,前北洋军阀头目江朝宗任委员长。“江朝宗,大汉奸!”68年后,穆家麒提起这个名字时仍旧咬牙切齿。 为日作画良心受煎熬 1938年,穆家麒经朋友介绍,得知天津《庸报》正在招考“留日生”,留日生可以在日本学习两年美术,但将来须回津做《庸报》美术记者。最终,穆家麒获得了旅日留学的机会,考入日本大学艺术学院。 1941年上半年,穆家麒结束留学返回北平与家人团聚。根据协议,他到《庸报》担任美术记者。此时的《庸报》已经成为一份彻底被日本控制的报纸,社长、总编辑都是日本人。穆家麒身在其中,不仅要参与报道一些新民会组织的活动,还必须按总编辑的要求画一些反动的讽刺类漫画。 穆家麒异常惊恐,再这样下去,自己无疑将沦为一个汉奸! “南逃”见证《流民图》 穆家麒内心备受煎熬,他私下找好友倾诉。好友理解穆家麒的处境,透露他一个消息:大画家蒋兆和正筹备创作《流民图》(现为中国美术馆镇馆之宝),正在招募助手,为南下搜集素材做准备。好友建议他可先随蒋先生南下,之后再甩掉那份《庸报》的工作。此举虽冒险,但穆家麒决定铤而走险一次。 后来,穆家麒如愿成为蒋兆和的助手,并随蒋到南京、上海收集素材。沿途,穆家麒靠一口流利的日语几次掩护蒋兆和逃脱了日本兵的搜查。 之后,穆家麒曾在北平艺专等校任职。在艺专期间,他不满日本操纵的学校教育,创作了漫画《教头外传》,讽刺学校不管事的校长和控制学校的日本籍教导主管。随即,穆家麒被迫离校,再次失业。 尽管如此,在日本留学和在《庸报》的工作经历,都成为“文革”时期穆老遭受迫害的重要原因,没有人相信穆家麒的爱国心,直到后来人们为他平反。 回忆沦陷期的日子,88岁的穆家麒说:“但凡稍有爱国心的国人,没人甘心做亡国奴的。” 本报记者王佳琳 -“祭”忆 北平沦陷那一天 作家朱自清对于北平沦陷前后的记忆文字与穆家麒的回忆极为相似,以下为部分摘录: 二十八日那一天,在床上便听见隆隆的声音。我们想,大概是轰炸西苑兵营了。赶紧起来,到胡同口买报去。 门口接二连三的叫“号外!号外!”买进来抢着看,起先说咱们抢回丰台,抢回天津老站了,后来说抢回廊坊了,最后说咱们打进通州了。 天黑了,屋里的电话铃也密起来了。大家在电话里猜着,是敌人在进攻西苑了,是敌人在进攻南苑了。一会儿警察挨家通知,叫塞严了窗户跟门儿什么的,还得准备些土,拌上尿跟葱,说是夜里敌人的飞机也许来放毒气。我们不相信敌人敢在北平城里放毒气。 二十九日天刚亮,电话铃响了。一个朋友说,宋哲元、秦德纯昨儿夜里都走了!北平的局面变了!就算归了敌人了!他说我们现在像从天顶上摔下来了,可是别灰心!瞧昨儿个大家那么焦急的盼望胜利的消息,那么热烈的接受胜利的消息,可见北平的人心是不死的。只要人心不死,最后的胜利终究是咱们的! 相关专题:新京报抗战专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