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杂志:赤裸裸扑向生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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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15日10:11 《小康》杂志 | |||||||||
云溪子 文 从赤身裸体,到学会制衣穿衣,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随着文明的发展,衣服的功能亦愈加丰富。在我看来,衣服起码有四大功能:御寒、遮羞、护体、美形。衣着,已成为人类文明的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今天,若有哪一位赤裸裸招摇过市,那不是被看成精神病患者送到医院,就是被认为流氓扭送派出所,甚至可能被当作野人关进铁笼。
记得有一个时期,社会生活中风雨大作,大大小小的事件、考验扑面而来。我有对、有错、有伤心、有烦恼、有不解,甚至有点苦不堪言。一位好友来看我,说过许多话之后,临别时感慨地说了一句:你呀,赤裸裸地扑向生活!当时,我不解这话是批评、劝解还是安慰。过了一些年,越想越觉得此言意味深长,于我一矢中的,值得细细体会。 衣可御寒。四季轮回,寒暑交替。冬棉夏单,乃世人皆知的常识。这即是说,衣着需审时度势。夏暑冬寒,时不同矣,不可不审。出门观天,或遇风,或降雨,或烈日,势异矣,不可不度。社会生活虽无四季,但却有情似冷热的变化。热时需减衣。穿着皮袄在炎炎烈日下劳作,轻者捂出一身臭汗,重者热伤风,更重者可能窒息虚脱,危及生命。寒时需增衣。全凭火力壮硬去睡凉炕,岂不成了“傻小子”!不审时度势,不随寒暑变化增减衣服,懵懵懂懂一味凭一股热情横冲直撞,有些情同赤裸裸过四季。若果真如此,不识时务,那么夏掉一层皮,冬僵一身筋,恐怕就在所难免了。 衣可遮羞。有羞耻之心,是人类特有的一种高尚情感。狭言之,着衣使男女避讳。广言之,胸之伤疤,背之癣疾,也因着衣而不为人知了。我虽四时着衣,但却患固疾——身心不掩隐秘。疾状有几:有话就得说,阴晴挂脸上,啼笑任天性,是伤就是伤。 话多,是一种不知什么时候患上的毛病。我不知为此病付出过多少代价,不是不晓其危害,连《圣经》上都说:“多言多语难免有过;禁止嘴唇是有智慧。”(《圣经·所罗门的箴言》)但是,仍然难以改过。心中有话就憋不住,非吐之而后快,无论这些话好听还是难听。特别当心中感到不平时,铁链都锁不住一张嘴。夫人说我得了“话痨”,宁可累死,不能憋死。好心的同志知道我装不住话,一些事也不告诉我,怕我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反则不美。此病虽诸多害处,却也给我一益处:心中没有秘密,活得比较轻松。须知,保守心中的秘密,需为心灵加上沉重的铁索。 有人曾说,看见杀父仇人也能笑着跟他握手的人,才有大作为。如果真的如此,那我命中注定不会有什么作为。我这个人,阴天、晴天、雨天,春夏秋冬,全挂在脸上。有人说,此人透明;有人说,此人太没城府;有人说,此人不扒皮就能看见瓤。我知道,无城府非君子。可要在我胸中筑城建府,实在太难。有时硬装一下,不仅没有风度,反而显得有几分滑稽。唉,只好随他去了。无城府也不是全无益处:知我者不防我,刀枪全在明处;捧我者、诱我者,往往方法比较简单,他们担心太曲折迂回,吾看不明白。 有心理学家说,只有不懂事的婴儿,啼笑全任天性,稍稍懂得事情的孩子,就会因别人的好恶而加以掩饰。我少年、青年至老年,虽懂了些事,可遇到开心事,仍会哈哈大笑,有时把旁边的人吓一跳;石头砸到脚上,立即“哇”地一声大叫,常常招来几只白眼,仿佛在说:太有失身份!我恨自己不争气,老了也长不大,理智管不住情感。若只有赤子之心,而无赤子的任性,那该有多好! 我这个人有些自负,不容易认错。可自认为有一优点:只要真正认识到错,从不掩饰,老实承认。世间流传这样的话:“坦白从宽,青海搬砖;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也常有这样的事情:承认错误,被人抓住没完没了;死不认错,反而免受责罚。尽管如此,我仍坚信不能讳疾忌医。有人笑我有点呆,可我仍忘不了幼年时妈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两个小孩儿的头上都长了疮。一个孩子怕被人看见,成天用帽子紧紧捂住头,不医不治,慢慢的头皮全烂了;另一个孩子光着头四处求医,不久疮没了,长出一头黑发。 身、心不掩秘,不是情同不着衣吗? 衣可护身。进病房穿白大褂,入车间着工作服,乃防护之需。就是平时穿衣,免受烈日暴晒,免被蚊虫叮咬,也有护身功效。社会生活中,我赞同一位作家讲的“不设防”。但我并非有那位作家的心胸和修养,只是因为没想过进攻,自然也就想不到要防御。加之认为与其防不胜防而终日惶惶然,不如来个“鸵鸟政策”安稳一时。当然,不设防无异于赤身进入荆棘之林,皮肉之伤在所难免,只要不落入布满尖桩的陷阱,就是万幸。 衣可美形。记得家乡有句土话:“人是桩桩,全靠衣裳。”草原上流传着一句意思差不多的话:“人靠衣裳马靠鞍”。衣服的美形作用青年人认识最清,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类时装,不都出于爱美之心吗?可我这个人,大概生来就是一根雕不出细花的朽木桩,穿着一向马虎。有时由于家人、朋友的敦促而“讲究”一下,也穿不出个啥样来,反倒显出几分滑稽,索性任他去吧。因为如此,有人送我一个绰号:“生产队长”。吾并不反感,反自诩为“返朴归真”。 上述种种,衣服之用于我几乎全无,不是赤裸裸地扑向生活吗? 我想改,可江山易改,秉性难以。其实已经六十多岁,大半辈子都风风雨雨、是是非非过来了,余下安享晚年的时光,任天性过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吾反对不穿衣,也斥责裸体画泛滥有伤大雅;但同时赞成“人体艺术”,因为那是“真”。- 相关专题:《求是》-《小康》杂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