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松民
北京理工大学博士生殷兆辉因掐死女友，日前在一审时被从轻判处无期徒刑。之所以从轻，是因为法官采信了一份精神病法医学的鉴定结论：殷当时属于“心境障碍、抑郁发作”。
能够考上名牌大学的博士，并“曾参与多项国家级科研课题研究，获多项奖励”，殷的智力当无问题。但为什么心理上却会抑郁到要杀人的程度呢？殷兆辉的律师陈天本从他的日记中发现了一些线索，“例如，有一次，一名亲戚来京找工作，希望殷兆辉帮忙，殷虽曾努力却最终未能如愿。在日记中，殷对此耿耿于怀，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博士生，却一无是处(均见7月21日《京华时报》)。当然，殷对生活“充满了无望感”绝不会仅仅是因为这一件事情，但诸如此类的事情难免会使他逐渐感到自己是个“没用的人”，因此至少可以说这是使他变得极度抑郁的主要诱因之一。
其实，凡是在北京或者其他现代都市生活过的人都知道，殷是完全没有必要因此而谴责自己的：不要说你不过是一个区区在读博士生，即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中层官员，在帮人找工作的问题上，也往往会束手无策，因为现代都市自有自己的游戏规则。除非你自己当老板，在自己的公司里，想用谁就用谁，“想废谁就废谁”。
但问题是，殷的亲戚不是这样看的。在他看来，殷作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第一个硕士和第一个博士”，即便不是神通广大，起码也应该是能“办事”的，否则也就不会来向他求助了；更糟糕的问题还在于，殷在潜意识中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否则他也就不会感到自责了。殷心中的“应然的自己”和“实然的自己”出现了巨大的错位，发生了毫无妥协余地的对抗，殷也就只能认为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了。
导致这一切的关键，在于我们的社会实际上是断裂的。也就是说，存在“两个中国”：一个是“乡土中国”，在这里，人情和关系是最重要的资源，能够运用各种关系来为自己和亲戚朋友谋取好处，是一个人成不成功、能不能被认同的主要标志；再一个是“都市中国”，在这里，与现代市场经济相适应的各种准则开始占据主流地位。衡量一个人主要标准是学历、能力、业绩等因素，人情其薄如纸，激烈的竞争使得人际关系只能服从于利益最大化。显然，这两个中国之间的断裂，不仅是经济发展水平的断裂，也是文化和价值观的断裂。
殷兆辉的悲剧在于，他来自乡土中国，身上带有乡土中国的深深烙印，但又置身于都市中国，头上还有一道很耀眼却很虚幻的光环。他脚踏两边，想同时证明自己在这两边都是成功的，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结果只能导致他自己被撕裂。
殷兆辉被撕裂到什么程度呢？“一看见人仰着脖子就想掐”！这种冲动太可怕了，他的女友就是死于这种冲动。可以肯定的是，在都市中，遭受和殷兆辉相似折磨的人绝不在少数，虽然不见得每个人都会像殷兆辉这样走极端，但社会因此付出的各种有形无形的代价，无疑是相当惊人的。对于这样的社会问题，加强心理辅导仅仅是一个治标的办法，尽快采取措施敉平乡土中国和都市中国之间的断裂，构建一个和谐的、在文化和价值观上浑然一体的中国，才是治本之策。而在基本实现这个目标之前，我惟一的建议就是：只要可能，就不要在别人面前“仰着脖子”！
相关专题：媒体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