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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华人精英被保钓改变命运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04日10:42 南方周末

  运动结束后,他们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 本报记者朱红军

  回到中国效力

  “保钓”运动渐入低谷后,海外留学生们渐渐意识到,一个强大的中国才是彻底解决钓鱼岛问题的根本保障。而许多 “保钓”学生纷纷转向于促进两岸统一的运动中去。

  新中国成为他们在对台湾当局极度失望后所有理想的寄托之地。这期间,包括杨振宁、何炳棣在内的旅美著名学者的竞相访华,带回来的都是一个崭新的正在崛起中的祖国的形象。

  虽然其时的国内“文化大革命”的风波尚未平息,经济建设遭遇重大挫折,但“保钓”学子们还是朝着圣地涌去,形成解放后新中国第一拨留美台湾学生回国潮。

  中国地质科学研究院研究员林盛中是“保钓”运动后最早回到祖国的留学生之一。他个人的人生转折发生在1971 年9月21日,因为参与支持中国恢复联合国席位的游行示威,并被安排高举招牌,“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的最后感叹号正好在他手中。等及第二天新闻报道出来,林盛中惊讶地发现,自己和感叹号的照片成为众多媒体的压题照片。没过几天,他台湾的父亲写信来,几乎老泪纵横地劝自己的儿子,不要再参加这样的活动了。

  1972年,林盛中率先回到祖国。最初生活的艰辛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回国时穿了一双皮鞋回来,到1976年结婚时再穿,四年里,一直没有鞋油可擦。作为留学生,当时唯一的照顾是每月的32斤半口粮可以不用粗细搭配,以至于孩子出生时,妻子连一只滋养身体的母鸡都吃不到。最难以接受的是,专业的特长无从发挥,林盛中说,当时国内提及地质就是挖矿之义,所里的高温高压设备没有,实验无法进行,他只能帮着编撰矿物大词典,重复简单的文献工作。

  而1979年回国的中科院核能研究所研究员杨思泽教授则说,生活上的艰辛还可以忍受,最大的痛苦来自于对于国内当时学术环境的不熟悉,学派的团体利益常常令其无所适从。

  “七十年代,回国服务的留学生还是比较少,十个人左右吧,主要是因为祖国还未完全敞开怀抱,提倡寓才于外。” 林盛中说。

  1978年,林盛中等到了又一个同路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毕业的廖秋忠回国,成为中国社科院第一个语言学博士,廖博士为此不惜与国外的妻子离婚,只身带着年幼孩子。孩子在美国喝惯了果汁,而当时国内物资贫乏,只能喝白开水。

  回国的二十余年也是与台湾父母两岸隔绝的二十余年,其间父母备受当时台湾当局打压,一直到廖秋忠去世,也未能见上父母最后一面。

  1978年后,廖秋忠与吕叔湘先生一起培养“文革”后招收的研究生,在中国开创了篇章语言学和语用学的研究。为了节省时间从事专业研究,他甚至连理发等待的时间都不愿意花,一直由妻子给他理发。

  他是美国语言学会会员,但是他从不往美国语言学杂志投稿,他想的只是怎样做使中国的语言学赶上世界语言学的步伐最有效。因为无所依傍,正研究员的职称资格一再延后,甚至他的学生都早于他拿到。

  一直到逝世,家里连个电话都没装上。他说:“为了电话汽车,我就不回国了,在美国这些我都有。”

  1980年始,改革开放高歌猛进,祖国对于海外学子的呼唤日益炽热。当年,与李椿萱一起先后回国的有100多人,苏纪兰也在其列。他们与张信刚同在纽约州立大学任教或读书,均学的是流体力学专业,在“保钓”运动之后,都将人生的规划寄托在回国报效的身上。

  如今,李椿萱,将流体力学用于航天研究,已经成为中国工程院院士;苏纪兰,将其用于海洋研究,也已成为中国科学院院士;而张信刚,则将专业用于生物医学工程研究,成为英国皇家工程学院院士,香港城市大学的校长。

  回馈母邦的路途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1972年张信刚随“保钓”访问团回祖国大陆访问,在逗留中国期间,他已经在为回国做准备,但遗憾的是国内还没开展类似研究。

  无奈之下,转赴加拿大工作,但报效祖国的理想一直没有熄灭。文革结束后,1978年,张信刚又举家回祖国考察,在北京、西安、上海、成都等地打听后,被告知,所学专业依然在国内没有。

  一腔热情在持续了燃烧了六年之后,张校长终于决定放弃。时光荏苒20年后,当他以香港城市大学校长的身份重回祖国时,始得一圆梦想,而此时已是两鬓染白。

  专业的特长无处发挥,归国的“保钓”学生只能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在两岸关系的沟通交流上尽一份微薄之力,“ 也算是实现另一种人生价值。”

  “1972年,我和两位旅美同胞,向周总理建言,希望在全国人大设立台湾省观察团,听取他们的意见,当时还不敢提代表团。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重视,1973年中共十大上,第一次有中共台湾省代表团,并且中央委员中居然有了两个台湾籍人士,1975年,人大终于设立台湾代表团,第一批13人沿用至今。”林盛中一度是全国台湾民主自治同盟中央主席团主席全国政协常委,杨思泽是全国政协委员。

  务实报国的实践

  那些留在国外的“保钓”精英们如今安在?

  除去早期回国的少数留学生外,大部分“保钓”精英最终还是留在了美国,这中间又有一部分应中国重返联合国的契机,入联合国工作,放弃学业而从事繁冗的翻译工作。更多的人则重回书斋,利用国外先进的科研条件和环境,矢志专业,终有所成。

  丘成桐说,“七十年代,我回国访问,亲眼目睹新中国的变化,让我深切地知道中国的需要,我朋友回国再出国的遭遇也提醒我,当时什么样的途径是报国的最好方式。”

  他继续留在美国深造,“保钓”运动结束11年后,他摘取了世界数学界最高奖项——菲尔兹奖,28岁时,已成为世界著名学府斯坦福大学的教授,并且是普林斯顿高级研究所的终身教授。

  这十年丘成桐频繁来往与美国与中国之间,为祖国的数学事业发展尽心尽力,发起成立了浙江大学数学研究中心,虽然“保钓”岁月已经不再提起,但他对本报记者坦陈,“那场运动影响了我,确立了实务报国的想法。”  

  1971年,杨振宁访问大陆成功后,又多次回国进行学术访问,每次回来他几乎都要到清华园去看看,因为他的童年时代就是在这里度过的。1977年,杨振宁与何炳棣一起发起成立了“全美华人协会”,在团结在美华侨爱国人士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979年1月中美建交,全美华人协会在华盛顿希尔顿饭店欢宴邓小平先生,是为协会成绩的顶峰。

  2001年,杨振宁和夫人约定回国定居。但是由于夫人的身体不好,归期被一再推迟。一直到2003年夫人离开了人世,在国外生活了59年的杨振宁才得以真正叶落归根。

  吴家玮教授亦如是,1983年他成为加州州立大学旧金山分校的校长,期间推动了中国最早一批学者赴美访问研究的项目,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又义务做中国代表团的随行顾问,帮着处理对外事务。1980年代末香港科技大学初创,他抱着报国的热情毫不犹豫地回到香港,并延聘了大批“保钓”健将到香港科技大学任教,“香港科技大学复活了他们的报国热情和赤子之心。”

  显然,对于吴家玮及其同事们来说,当年在“保钓”运动中焕发的民族认同热情,已经成为后来他们将一起开创一所大学的巨大动力。

  1973年,沈君山辞去在美国普渡大学的终身教职,回到台湾担任新竹“清华大学”理学院院长,人生的路向就此改变。

  假如没有1970年代初期的“保钓”运动”,没有在此背景下所产生的一些思想变换,沈君山这位四十出头,在美国无论是家庭、事业都已经安营扎寨的天体物理学家,或许不会离开已经生活了16年的美国。

  从美国“连根拔起”,对沈君山的改变如此之大,只身返台后,他的妻女都留在美国,不几年妻子则改嫁他人。1989 年他才再次结婚、重组家庭。

  “我是在钓运的后期才正式参与的。那时候,杨振宁、王浩、何柄棣等人,都是从中国大陆出去的人,在美国大多已经功成名就,杨先生更是诺奖得主。他们在情感上倾向认同中国(大陆),杨先生生在大陆,很有爱国感情,乡土感情很重,这也是他当时‘中国最好’心理优先的原因。”

  沈先生坦陈,“在‘保钓’中,我并不是一个核心,而只是一个参与者,但是却对我的人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被遗忘的奉献者

  “钓运真正深刻的影响发生在参加运动的每一个人身上。”昔日的“保钓”健将夏沛然如是总结。芝加哥大学政治系博士毕业的他,1972年放弃所学,加入联合国中国代表团工作,视为“报国之途”,直至年老退休。

  高原,1971年初“跳入”运动,而后几经折腾,至1990年10月学业方告一段落。其间孩子上大学一文莫助,妻子于1981年患脑膜炎症几乎失去生命。他长期以送报、作清洁工等勉强度日,口袋里稍有几两银,又得应付“革命” 急需,然而却不曾为此有过一点后悔,数十年后,他在纪念文章中依然写道,“每西望故园神州,感情常不能自已!”

  当时的全美“保钓”委员会总召集人李我焱,因为参与“保钓”运动,哥伦比亚大学研究员的工作被取消,其间疏忽家庭事务,幼子病重,无人照顾,最终夭折,这成为他一生难以言说的痛事。34年后,从联合国工作岗位上退职的李我焱,已经72岁了,定居于佛罗里达的奥兰多,在家中照顾老年痴呆的妻子,而当年的失子之痛,无疑是他对太太一生的愧疚。

  “这场运动,像一阵狂潮把我整个卷进去了,幸好联合国环境保护总署成立,给了我一个机遇,还算未曾虚度此生。 ”1972年,中国进入联合国,李我焱响应祖国号召,放弃了核物理的博士专业,进入联合国工作。

  当时和李我焱也作出相同选择的还有八十多人,大多放弃学业从事繁冗的翻译工作。1970年代末,联合国环境总署成立,李我焱申请调入,远赴非洲肯尼亚,一直工作19年,一度作到助理署长的位置。

  现任德州第一银行执行副总裁的刘虚心女士,因为参与“保钓”,被台湾当局列为赤色分子,无法回台,单亲家庭里相依为命的父女生生被隔绝了十余年,1980年初父亲去世时,刘虚心亦未能披麻戴孝,亲自送终。

  她和丈夫陈赞煌相识于“保钓”运动,因为共同的理想而结为伴侣,三十年了,激情依旧,“保钓”几乎成了夫妻二人各自事业之外的第二份事业,散尽钱财,耗尽心力。

  而因为参与“保钓”运动,58岁的林孝信在三十五年前被迫放弃芝加哥大学物理博士候选人资格,从自然科学转入社会科学领域。

  因为拒绝了台湾当局要求其为“保钓”减温的要求,林孝信的护照被台湾当局没收,失去身份,在美国非法居留近三十年。这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里,他不能打工,一打工就会被强制驱逐,只好到处靠同学朋友接济,在几乎走投无路的境遇下,遁入芝大图书馆,在浩瀚的书海中解答他生命的大惑──政治。

  如今,林孝信为“保钓”在台湾和美国之间奔走。他还有一个理想,就是进行社区普及教育,培养真正是市民社会。 1990年代末至今,他一如既往地在台湾的城市角落实践着。

  但他的许多朋友至今都在为林孝信惋惜,“因为‘保钓’,中国少了一位原可以十分优秀的物理学家”。

  依然要提刘大任,这位矢志文学,一心想着学成回台创办文学刊物的当年加州伯克利分校的博士,因为参与“保钓” ,回台无望,1972年进入联合国工作,从事繁冗的事务翻译工作,手中的创作之笔停滞了十余年。

  1976年,联合国工作调整,刘大任申请调离纽约,奔赴非洲,“只为了净化心情,寻回旧日的文学梦想”。

  还有一些留学生,毅然放弃学业,回到台湾,隐于渔民桑梓,从事启蒙教育工作,寒暑经年。事隔多年,本报记者已无法一一查寻。

  刘佩琼教授坦言“保钓”运动的反思。他说,经历了“保钓”运动的起起伏伏后,我学会了认识事物的复杂性宽容地看待中国的现代化我不再会过喜过悲首先想到的是我能够做些什么﹖没有偏激和不屑扎扎实实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说在时代的汹涌的波涛中,钓运不过是短暂的一个小浪尖,那么构成这个浪尖的无数水花和泡沫,他们的奋斗与挣扎、喧闹与争辩、探索与寻求、反省与沉思,无不具体反映了那个时代的色彩与特征。”夏沛然说。  (黄惊涛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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