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我前驻日外交官：731旧址差点被建成军工厂

　　副外长立即指示与重工业部协商 日本战犯身着中山装病逝表感恩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作为一名从事涉日工作多年的老外交官，笔者浮想联翩。当年，日本对华发动的细菌战、采取的“三光”政策给中国人民造成了深重的灾难。如今，笔者结合亲身经历追溯往事，目的是希望中日两国人民世代修好，不再让悲惨的历史重演。

　　学日语遭父老一致反对 只因日本伤害中国太深

　　笔者出生于山东，在东北长大。童年在日本入侵中国和我国展开全面

　　解放后，笔者考上大学，被选调到

　　笔者十分理解乡亲们的心情。日本军国主义的罪恶和学习日本语虽说是两回事，可是父老乡亲们的伤痛实在是太深太深了，一下子很难想得通。最后，笔者还是走上学日语之路，并在以后的涉日工作中，对父老乡亲们的苦痛有了更深的体会。

　　扩大宣传揭露日军细菌战罪行 保留铁证副外长反对改建计划

　　乡亲们提到的“731”，指的就是满洲731部队。它是日本在哈尔滨组建的秘密细菌部队，对外挂的牌子是“7 31化学工厂”，实际上是生化武器研制、试验基地和细菌培养、生产的场所。日本士兵抓来大批中国人以及少量苏联、朝鲜和蒙古人后，就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在这些人身上进行实验；还把繁殖、传染鼠疫霍乱等疫情的细菌产品分放到东北、华北、华南等地。手段令人发指。

　　为了揭露日本军国主义进行细菌战的罪行，新中国成立后不久，毛主席做出指示，“要响应苏联政府对日本细菌战犯进行审判的提议”，打击敌人，教育人民。当时周总理兼任外交部长，他要求外交部将此事提上日程，并由常务副部长章汉夫主抓。

　　章汉夫经过认真思考，制定了详尽的计划。他先后召集了几次有关部委的联席会议，详细讨论了搜集到的有关日本进行细菌战的材料、各种人证物证，就如何审判战犯提出意见上报给中央。联席会议还做出一项决定，就是要扩大宣传，唤起国内外舆论的同情与支持。

　　外交部、

　　章汉夫的又一特殊贡献是同意和批复了外交部、卫生部就保留哈尔滨市平房区日寇731部队细菌工厂旧址的报告。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重工业部计划报批在这块地方修建军工厂。章汉夫得知后，当即指示外交部有关同志与重工业部、卫生部协商，并派人前往哈尔滨实地勘察，以确定保留731部队细菌工厂旧址的范围，还安排了有关防疫工作，避免老百姓遭受日寇细菌工厂的贻害。上述行动得到了包括重工业部在内的各有关部门的理解和赞同，得到了当地政府和群众的拥护。大家都认为章汉夫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笔者曾在外交部档案馆看到这份关于保留731细菌工厂旧址的报告原文，虽然只有两三页，但字字千钧，历史意义难以估量。这份报告认为，“该地不应该改作其他用途，以资保留日寇细菌战犯罪证”，“凡可资保留部分，应尽量予以保留。以后需拆毁或作他用，均请先行会商外交部。”中央很快批准了这份报告，为永久保留这一遗址留下了文字依据，同时也为我们揭露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以史为鉴”教育两国人民留下了一个永久性纪念场所。

　　人道改造让杀人恶魔成友人 身着中山装病逝对中国感恩

　　乡亲们所说的“三光政策”，是指日本侵华部队在我国各地实行“烧光、杀光、抢光”惨绝人寰的政策。这一政策，给中国人民造成了极其悲惨、严重的后果。

　　其中，日军第59师团中将师团长(相当于军长)藤田茂所指挥的部队在山东、山西、河北等地干得最凶狠。他们把中国平民和被俘人员当作刺杀活靶来进行“试胆训练”，还丧心病狂地强迫平民踩地雷。他们烧杀抢掠，侮辱妇女，无恶不作，所到之处十室九空，尸体遍野，许许多多的“千人井”、“万人坑”就是这样形成的。正是这个血债累累的战犯师团长，1 956年6月在法庭上忏悔地低下头，承认“确实在中国犯下了滔天罪行”，并向中国人民深深“谢罪”。

　　也正是这个杀人魔鬼，在被关押的抚顺战犯管理所受到了人道主义的改造和教育，人性开始复苏。他写下了长达数万言的反省认罪书，并愿以实际行动向中国人民赎罪。由于表现良好，他被提前释放。

　　回国后，藤田茂组织了“中国归还者联络会”(简称“中归联”)，积极开展反对侵略战争、推动日中友好的活动。 “中归联”在维护日本和平宪法、反对参拜“靖国神社”、推动“日中永世修好”等活动中都走在了前列。

　　1965年，藤田茂率团访华时提出在中国修建“谢罪碑”的请求，并把铜质碑文交给了中日友协名誉会长郭沫若。碑文写道：“永远牢记中国人民的宽大政策，永远为反战、和平和日中友好而效力”。后来，“中归联”又集资在抚顺战犯管理所院内建造了“向抗日殉难烈士谢罪碑”，并在碑旁栽种了“中日友谊常青树”。

　　1972年11月，藤田茂第三次访华时受到了周总理的接见。这使藤田极为感动。他表示，有生之年定要为日中友好竭尽全力，来向中国人民谢罪。

　　笔者在日本工作期间，曾和“中归联”有过接触，并参加过他们开展的一些有意义的活动。听说藤田老人在病危弥留之际，特地要家人给他穿上在抚顺获释时所发的中山装。他就穿着这套中山装离开了人世，以此表达他对中国的感恩之情。

　　日方将侵略说成“添了麻烦” 周总理据理反驳日方折服

　　1972年秋，日本首相田中角荣率团来华，谈判中日邦交正常化问题。没料到他对侵华战争的表态竟然成为中日复交谈判的第一个难题。他在欢迎宴会上轻描淡写地说：“过去的那场战争给中国人民添了麻烦”，这引起了在场人士和广大中国人民的强烈反感和愤恨。

　　第二天上午，周总理在与他的会谈一开始就严肃而坦率地指出：“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使中国人民深受其害，岂只是 ‘添了麻烦’？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样的经验教训，日本政府应牢牢记住。”周总理还列举了事实加以批驳，田中连连点头称是。

　　当时，我方谈判和接待班子里有不少是山东人和东北人，对日本侵华战争都有亲身经历和体会。几乎每个人都能说出日本鬼子罄竹难书的种种罪行。无论是哈尔滨的731，还是抚顺的“万人坑”，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日寇屠杀中国人民骇人听闻的铁证。千百万人生命财产的巨大伤亡与损失，岂能用一句“添了麻烦”了结！

　　笔者曾私下对日方外务省亚洲局中国课长桥本恕(后曾任驻华大使)说：“连我上大学学日文，父老乡亲都一致反对。他们痛恨日本统治者，正因为他们都是那场战争的受害者。日方不考虑中国人民的感情，怎能不引起愤恨呢？”对此，桥本恕无言以对。

　　最后，日本外相大平正芳口述的“日本方面痛感日本国过去由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重大损害的责任，表示深刻的反省”一段文字，写进了有历史意义的中日联合声明，并为我们所说的“以史为鉴，面向未来”留下了庄严的依据。

　　60年前的那场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巨大伤痛，也使日本人民深受其害。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两国人民只有真诚地面对这段历史，并用实际行动来作证，才能面向未来，真正实现中日世世代代友好。世界新闻报特约撰稿人 江培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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