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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与冰心的跨世纪友情:来生我们仍是挚友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0月19日02:47 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

  1922年夏,巴金和堂弟在老家的园子里,听着蝉声,读着刚刚出版的冰心的诗《繁星》,他们被那些富有哲理的、纯真的诗句所吸引。

  但是见到冰心却是11年以后了。1933年,巴金正在北平小住,与郑振铎、章靳以等一起创办《文学季刊》。为了给刊物组稿,他和章靳以去拜访了冰心。冰心是一位坦率、亲切而温和的女性,因为长他们几岁,把他们当做小弟弟一样看待。那时她已经读过巴金的一
些作品,感受到这位年轻作家有着太多的悲愤和激情。

  1940年冬,冰心从昆明呈贡到重庆。巴金恰好也在这时来到重庆。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于12月举行茶会,欢迎近期先后从外地到渝的会员,除冰心、巴金外,还有茅盾、徐迟等许多人。从那时起他们来往多了。冰心当时吐血,住在歌乐山养病。巴金常去看她。冰心很了解这位“在暗夜里呼号的人”的心情。巴金得悉冰心经济情况拮据,连年夜饭都成了问题,正好与冰心谈起她的著作应在内地重印出版。冰心欣然同意说:“这事情就托给你去办吧!”巴金一口应承。他在原来北新书局出版的《冰心全集》的基础上选编成3册,书名为《冰心著作集》,交给开明书店刊行。

  五六十年代,他们经常在会议上见到。巴金和冰心还多次在同一个代表团到国外参加会议、活动。“文革”时,巴金与冰心都进牛棚,入干校,在极左思潮恐怖的统治下失去联系11年。“四人帮”倒台后,他们恢复了通信。

  到了1980年,他们之间几十年的友谊有了进一步的深化,也是一种升华,使他们由文学界的老友,跃为人生难得的知己。同年4月,巴金和冰心一起参加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日本。当时巴金已是76岁的老人,冰心更已是八旬高龄。

  1985年,冰心迁往新居,巴金去探望她,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这之后,他们因为年老多病而不能长途旅行,从此不曾再见面。以后,冰心因为自己行动不便,总是盼着巴金有机会来京一叙。这样的想法几乎每年在信中都提到:“你怎样?能到北京来么?我们仿佛永远也不能见面!”“我无时不在惦记你。血压还低否?手还抖否?……”“今年如能来京一行,相对谈话比写信痛快得多,是不是?”“我们住近一点就好了,彼此都不寂寞。”“我想若能把我们两人弄到一处聊聊多好!”巴金在1989年初又摔了一跤。住进医院治疗。冰心在信中关切而焦虑地说:“你近来怎样?何时出院?千万不要多见客人,我恨不能到你身边看看……”

  晚年的巴金心灵深处是寂寞和孤独的。他渴望读者的理解,渴望心灵的沟通和抚慰。冰心这些情真意切的信函给了巴金最大的安慰和温暖。当他收到冰心送来的红参时,他说:“我需要的是精神养料……你的友情倒是更好的药物,想到它,我就有巨大的勇气。”冰心就在回信中呼应说:“关于这一点,你有着我的全部友情。”巴金好几次向她诉说各种干扰很多,缠着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因此很反感。冰心复信表示同感。觉得这是“名人之累”,无可奈何。巴金谈到自己写的文章中说了一些真话,就有人不高兴;想到某些人和事,又觉得心情不舒畅。“整天想前想后,想到国家、民族的前途,总是放心不下。”冰心让人传话“叫巴金不要那样忧郁,那样痛苦。”巴金说:“我正是在痛苦中净化心灵,才不得不严格对待自己。”冰心也一样忧国忧民,写的文章如巴金所说的:“锋利”“烫手”、有“辣味”“感到很痛快。”巴金说:“老实说近一年来我常常想到您。我因为有您这样一位大姊感到骄傲,因为您给中国知识分子争了光。我也觉得有了光彩。”1989年夏。他在信中也惆怅地说:“我们不能见面,有话也无法畅谈,幸而我们能做梦……我还想,能做梦就能写书。要是您我各写一本小书,那有多好!”在祝贺冰心九十华诞时,他说:“想念你们,但抱病之身痛苦不堪。尤其是无法写信吐露我满腹的感情。”

  两位世纪老人,在八九十岁高龄时,仍然继续互相鼓励,抱病笔耕,并肩作战,写出寓有激情和思想锐利的文章,喊出依然是那样有力的声音,他们的晚年生活因此得到滋润、抚慰和温暖,感受到鼓舞和力量。冰心在收到《巴金译文选集》十卷本后喜欢万分,说:“你真是著作等身,而且一辈子自食其力指巴金从来不领国家工资,靠稿费为生——笔者注,这是我们这一辈人里、没有一个做到的!从这两件事来说,使我不但爱你这个老弟,而且敬你这位老弟了。”她把他们之间形容为“金坚玉洁的友情”。其实,应是“金坚冰洁”才更贴切。巴金曾引用鲁迅给瞿秋白的题词来形容:“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冰心看了,为之动容,也说“人生得一知已足矣!”那年巴金生日,冰心送给他的一个册页上就写着这两句话,十分恰切地表达了他们的深情。

  您好像一盏明亮的灯

  ——巴金心中的冰心

  在巴金的书柜里,珍藏着厚厚的八卷本的《冰心全集》、六卷本的《冰心选集》以及她的散文集、童话集等。打开冰心的作品,但见扉页上都有冰心的手迹:“巴金老弟留念”、“送给亲爱的巴金老弟”。普普通通的题签,容纳的却是他们半个多世纪的友情。

  巴金至今清楚地记得,就在他离开四川老家的那年夏天,他还和弟弟在一起一边读冰心的《繁星》,一边学着做小诗,这些诗句,一直存在他的心底,至今不忘。年少时,他跟着冰心爱星星,爱大海。成年后,一直到今天,冰心不仅是他的大姐,也是他的精神支柱。每一回,冰心到上海,巴金都是去机场车站接送。

  曾经多少次,被疾病折磨的巴金想搁笔不写了,但看到冰心仍在写,仍在呐喊,便“不敢躺倒,不敢沉默,又拿起笔来了。”1989年5月5日巴金给冰心写信道:“70年了,我还在跟着您前进。”10月12日,他又在给冰心的信中写道:“我常常想,您好像一盏明亮的灯,看见灯光,我们就心安了。”1994年5月20日,巴金又一次在一篇文章中表达自己的心情:“冰心大姐的存在,就是一种巨大的力量,她是一盏明灯,照亮我前面的道路。她比我更乐观。灯亮着,我放心地大步向前。灯亮着,我不会感到孤独。”

  (《北京青年周刊》1999年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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