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玛才旦:让我静静讲述西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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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1月23日15:19 新民周刊 | |||||||||
11月12日晚,斯琴高娃和陈国星将第14届金鸡奖最佳导演处女作奖,颁给了36岁的藏族新人万玛才旦。斯琴高娃说了声“扎西德勒”。 撰稿/李宗陶(记者) 在第14届中国电影金鸡奖颁奖仪式上,导演翟俊杰宣读了评委会评语:“万玛才旦
此前的第十届韩国釜山电影节上,《静静的嘛呢石》拿了“新潮流特别奖”;在加拿大温哥华国际电影节上,获“特别提名奖”。 在万玛才旦的tibetmovie网站上,我看到并听到了他的故乡:苍茫草原,悠远长调,风吹经幡,喇嘛在白塔前奔跑,状若油画。 这部电影 新民周刊:嘛呢石是什么? 万玛才旦:是藏区刻有经文或者佛像的石头,表达藏人的一种祈愿。四千多部《大藏经》,刻在嘛呢石上,就是一面面石墙。你若去藏区,就会看到这种景观。 新民周刊:为什么用它作片名? 万玛才旦:一种象征。我觉得整个藏区就像嘛呢石一样,几百年、几千年来,一直静默着。但那些细小的变化却时刻在发生着,身处其中,也许不会感觉到。好多人建议我改片名,但我还是坚持了。 新民周刊:看了你的剧照,藏区自然呈现的那些色彩,很动人。 万玛才旦:是的,这是个藏历新年小喇嘛过年回家的简单故事,从大年三十到初三下午。情节与人物,都很“静”,我想用“静”来表现他们生活的状态。这些演员都是非职业演员,他们都很有天分。我们还请出了巨焕仓活佛客串。 新民周刊:你想告诉观众什么? 万玛才旦:我想通过这个简单的故事,表现藏区日常生活表面的平静之下,传统与现代的交织渗透,表现浓厚宗教氛围下人与人之间的温情,纯朴的人对信仰的虔诚。其实,这就是我故乡的真实面貌,那种平淡朴素里的灵光。 新民周刊:外景地选得不错。 万玛才旦:那就是我的故乡。最主要的拍摄点在古浪缇(格茸缇)和安多藏区的古哇寺。古浪缇在昂拉的深处,是格曲和玛曲交汇处的一片山地,它是端智嘉先生(注:新时期藏族母语文学的开创者)的家乡,也是安多宁玛巴过去的上层家族“古浪仓”的祖籍,从黄河边上可以看到它的一小部分。地貌和地形都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新民周刊:电影中尽管说的是藏语,却呈现出一种华语电影少有的“纯净”,那种日常的、精神性的、令人心生感激的东西。 万玛才旦:我是藏人,迄今最大的梦想,就是拍出纯粹的藏族电影,关注最普通的那一群体,然后完整地艺术地再现。这是我的第一部35mm长片。 新民周刊:2年前,你在北京电影学院时拍的那个得奖短片《静静的嘛呢石》,跟这部电影有关系吗? 万玛才旦:就是从那部片子来的。那是个30分钟的短片,后来我又重写了剧本,扩到102分钟。当时是参加第二届亚细亚国际短片电影节,得了评审团大奖。后来的剧本,改了五稿。 新民周刊:我在网上听到了电影的插曲和片尾音乐,挺棒的。 万玛才旦:插曲是我的录音师、一个藏族小伙德格才让写的,也是他自己唱的。片尾是《百字明咒》,是藏传佛教的一个咒语。这部片子的主创多数是藏族人,他们都很有潜力,像德格才让,也来自安多藏区,跟我一样,是学藏语言文学的,以前是db音乐坊录音师兼音乐制作人、love to black乐队主唱,现在北京电影学院学习电影录音及音乐制作。还有美术松太加,现在也在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读书。 新民周刊:这片子拍得累吗?我是说从资金到拍摄到后期制作。 万玛才旦:资金方面,北京的两家民营企业投了2/3,我自己筹了1/3。作为一部电影,它算是小成本的独立制片,到现在为止300万。在北京这个地方,竞争很激烈。今天的电影都要做宣传,我们没有资金来做。 新民周刊: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法在电影院看到这部电影? 万玛才旦:我正在筹划一个在北京的首映式,但不太会是院线,小范围的一个公映。我更希望它在藏区上映,拍的时候,地方上的领导和老百姓都很支持,他们对这部电影有期待。 新民周刊:得奖会不会给你带来一些机会?像投资什么的。 万玛才旦:可能吧,但目前还没看出来。毕竟这是部艺术片。对我来说,更大的意义也许是在中国电影百年的时候拿了这个奖。 那些电影 新民周刊:据完整看过这部片子的人说,它“阿巴斯味道十足”:纪录片式的框架,即兴式的表演,真实生活的节奏和现实主义的主题。你受他影响? 万玛才旦:阿巴斯确实是我非常喜欢的伊朗电影大师,他的《樱桃的滋味》等片子我看了好多遍。当代优秀的伊朗电影基本上都是靠故事,靠人的情感打动人,伊朗电影里展示的环境、地域、地貌,都跟藏区很像,虽然有不同的信仰,这也可能是他影响我的一个原因。 新民周刊:这一届釜山电影节的评委里就有阿巴斯,你跟他交谈了吗? 万玛才旦:没有。评委和参赛导演要保持距离。但我后来听说,阿巴斯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非常喜欢《静静的嘛呢石》,尤其对非职业演员的表演的把握、场景和音乐的选择等表示了赞赏。 新民周刊:你最早是写小说的,后来怎么会转用电影来表达? 万玛才旦:我在西北民族大学学的是藏语言文学,硕士读的是藏、汉翻译专业。中短篇写了四十多个。看电影是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家就在黄河边上,当时水利部要来建一个电站,就住在我们村里,晚上会放一些露天电影。我就跟着看了好些外国电影,像卓别林的《摩登时代》,还有《佐罗》什么的,都让我惊奇。中学到了县上,看了好多国产电影,《小花》、《小街》、《知音》、《巴山夜雨》……到上初中时,我大概看了两三百部电影了。大学里有过拍电影的念头,但那时不太现实。 新民周刊:后来公务员当得好好的,怎么会去了北京电影学院? 万玛才旦:劳动人事局,算是个保险的单位,后来有个基金会资助,我就去了北京,读的是文学系影视编导专业。大学时候,接触到许多根据莎士比亚、大仲马、雨果这些人名著改编的电影,还有许多奥斯卡获奖电影。到了电影学院系统学习了电影,对电影又有了新的认识。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我喜欢这一行。 新民周刊:你最喜欢的国产电影是哪些? 万玛才旦:很多。像顾长卫的《孔雀》也是我很喜欢的影片。 被误读的西藏 新民周刊:从新中国成立到“文革”开始的17年里,中国的少数民族电影曾经有过一个高峰期,《内蒙人民的胜利》、《边寨烽火》、《五朵金花》、《农奴》,这些片子不仅在国内受欢迎,而且赢得了国际奖项。但经过一个文化断层期,好像萎缩了,看不到好东西了。你觉得原因在哪儿? 万玛才旦:经常有人用文字或影像的方式讲述我的故乡,这些故事赋予西藏神秘、蛮荒、与世隔绝或者世外桃源的特质。这些人常常标榜自己所展示的是真实的,但这种真实反而使人们更加看不清我故乡的面貌。我不喜欢这样的“真实”,我渴望用自己的方式来讲述发生在故乡的故事,故乡人真实的生存状况。 新民周刊:这就是说,西藏在某种程度上被误读了。 万玛才旦:可以这么说吧。大家关注了一些外在的东西,对核心的东西理解不很透彻,表达上就了误差。 新民周刊:在你看来,藏族文化的核心是什么? 万玛才旦:藏族文化,是一种包容性很强的、以人为本的文化,处处体现对人、对生命的关怀,我觉得用慈悲智慧,宁静和谐来概括比较准确。 新民周刊:关于信仰,海明威在写西班牙时,曾经试图展示它的深义:“这不是什么他去信了的事,这根本就是他的信。” 万玛才旦:是的。有人不理解,说藏人一生诵经、磕长头、对来世有寄望,还不如去做点“有用的事”。他们眼中的西藏,和一个藏人眼中的西藏是不一样的。 新民周刊:听说你与人合著的莲花生大师在西藏“拯救心灵”的书就要出版了。 万玛才旦:对,是我和我朋友旺秀才丹写的,书名叫《大师在西藏》,是莲花生大师生平事迹的通俗读本。 新民周刊:今年成绩不错,恭喜你。 万玛才旦:谢谢。 相关专题:新浪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