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禽流感疫苗研发紧急提速

　　-本刊记者 /张凡 实习生/任基闯

　　中国各种研究力量都已投入到人禽流感疫苗的研发中，五年计划迅速缩短为两年速成，面对可能到来的空前威胁和巨大市场机遇，谁能在这场生命、科研、市场的争夺战中成为胜者，还有待时间做出判决。

　　为预防可能发生的人禽流感，政府机构和科研院所

　　纷纷投入了巨大人力财力攻关“人禽流感疫苗”。此前，国务院常务会议分析研究了当前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形势，对防控工作进行了部署，从中央财政预算总预备费中安排20亿元，设立高致病性禽流感防控基金。

　　政府的话音未落，各科研机构已经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攻关计划，将人禽流感疫苗面世的时间锁定在3到5年内。

　　疫苗研发争分夺秒

　　10月25日，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副所长陈列胜透露，作为国内流感疫苗生产厂家之一，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已经准备为人禽流感疫苗研究申请立项，并由3名专家牵头，成立专门的课题研究小组。

　　他预计实验室两年左右可找到合适的人禽流感疫苗试剂药。陈列胜说，两到三年后，他们研究人禽流感疫苗的实验室指标、动物指标可以达到人体疫苗要求，届时可作为应急技术储备存放；至于临床试验，则会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

　　与此同时，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所成立了禽流感攻关小组。

　　紧接着，11月7日，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院宣布，包括药物所、生化所、营养所在内的8家在沪科研机构组成抗“禽”联队，主攻高致病性禽流感病毒，确定了疫苗、药物、食品安全三大科研方向。

　　据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副院长吴宗睿透露，中科院“抗高致病性禽流感药物研发”项目，目前仍停留在实验室研究阶段，距离正式问世还有很长时间。而一旦短时间内在人群中爆发大规模疫情，上海生科院将会对专利药物“达菲”进行快速仿制，此药被认为是目前针对禽流感最有效的药物。

　　11月10日，中国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的一位工作人员对《新世纪》周刊说，他们也在抓紧时间研制疫苗。

　　短短几天内，科研院所表现出来的热情异乎寻常。面临如此重大的科学研究课题，科研界都不甘人后，但这一次的全面攻关却有各自为政，四面开花的味道。

　　在科研院所相继发布攻关消息后，11月11日，在中国、泰国和越南召开的首次人禽流感防控研讨会上，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王宇透露，中国研制的针对H5N1型禽流感病毒的人禽流感疫苗已完成临床前研究，正在等待批准进入临床实验阶段。王宇说，目前他们正在等待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后进行临床实验。

　　开始临床实验意味着疫苗面世的时间又将缩短。

　　11月14日，科技部对外宣布，“人用禽流感疫苗研制”项目通过课题验收，疫苗研制单位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民营企业北京科兴生物制品有限公司也随之浮出水面，科学家们经过1年多的攻关，就完成了人用禽流感疫苗项目的临床前研究。

　　一般人禽流感疫苗的实验室周期为两年左右，然而中国疾控中心和科兴公司的人禽流感疫苗显然突破了这一时间限制，而下一步的研究则有望很快把疫苗推向市场，疫苗生产周期最快可能在6个月内完成。

　　尽管如此，对人禽流感疫苗的尽快上市，研究人员显得非常谨慎。因为在实验室里找到合适的疫苗试剂是比较快的，但要经过临床实验和国家药监局审批、建立大规模生产和质量控制标志等多个阶段，时间周期很难预测。

　　中药PK“达菲”

　　作为世卫组织推荐的预防禽流感药物，“达菲”几乎被视为唯一有效的药物，以至于当媒体报道“达菲”的主要原料来源于中国传统药材“八角”后，这种平时被当作香料用于烹饪的药材顿时身价百倍。

　　越来越多的人把抗击禽流感的希望寄托在“达菲”上。11月11日，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称，目前中国已研制出一种与“达菲”相应的药物，对抗病毒治疗有一定的疗效，近期将会有新的进展。

　　几乎在同时，研究人员在越南一名感染H5N1禽流感病毒的14岁女童身上，发现对“达菲”产生抗药性的变种禽流感病毒。11月12日，日本卫生部门发出警告，抗流感药物“达菲”(Tamiflu)可能有副作用，病人服药后可能出现怪异行为，进而导致意外死亡。

　　对人禽流感治疗药物可能产生的副作用和抗药性在这之前就有提醒。香港大学微生物学专家管轶曾经发表对禽流感疫情分析时说：“现在研制的禽流感疫苗，对将来出现的禽流感，可能没有很大的作用。”

　　在人禽流感疫苗尚未真正面市的时候，“达菲”的副作用疑云让很多研究机构开始踌躇不前。在疫苗和“达菲”之外，在SARS期间被寄予厚望的中医药能否成为人禽流感有效药物，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10月底，中国农科院兰州畜牧与兽药研究所农业部新兽药工程重点试验室主任梁剑平透露，他们已经成功研制出治疗H5N1亚型禽流感病毒的中药“金丝桃素”。目前这一研究正在向人的方向发展，并且开始与“达菲”进行对比试验，梁剑平相信中药的疗效不会亚于西药。

　　11月初，河北医科大学透露：该大学医药研究院院长吴以岭教授等研制的中药新药“连花清瘟胶囊”具有抗禽流感的作用。

　　河北以岭医药集团工作人员黄福东告诉《新世纪》周刊，其实该药品在2003年防SARS期间就已经研制成功，一直在进行临床试验，2004年6月份经国家有关部门批准后上市。在进一步的临床试验中发现，该药对禽流感有非常好的疗效。

　　黄福东介绍说，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部动物流感重点开放实验室对“连花清瘟胶囊”进行了杀灭禽流感病毒实验，结果表明，该药品在0.5g-1g生药的浓度范围内与禽流感病毒作用10分钟，对病毒的杀灭率可达到100%，有完全杀死病毒作用。

　　在主流研究机构大举宣传要进入人禽流感疫苗及药物的研发后，国内的中药研发却似乎已经先发制人，取得先机。

　　“现在的中医药也是在探索过程中，毕竟国内还没有发现病例，只能依据外国的一些病例逐渐摸索，这是一个过程。”中国医药大学呼吸科专家田秀英认为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禽流感中药疗法，一切还只是在纸上谈兵。

　　“中医药对人禽流感病毒的治疗效果，尚没有现成的临床案例，但是从中国传统医学的角度和实践来看，凡是清热解毒的药物对瘟病的预防还是有一定的作用。”

　　“现在不能说西药对禽流感非常有效，否则就不用研制中药了”，田秀英说，目前“达菲”、“乐感清”等抗病毒药品，虽然能对甲型流感病毒起到抑制作用，但完全杀死病毒最终依靠的还是人自身的免疫能力。

　　田秀英认为目前中西医都在探索过程中，“就像SARS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怎么应付，禽流感也一样，可能还必须采用综合治疗，一方面抗病毒，一方面减轻炎症，光抗病毒是不行的。”

　　无论是“金丝桃素”还是“连花胶囊”都是从传统中药中提取出来的有效成分，研究者们的发现让外界有了在疫苗和“达菲”之外的第三种选择，尽管如此，由于这两种药物目前还没有进入国家推荐使用的预防系列，市场的认知度现在还没有新的突破，再加上规模产业化可能面临的技术瓶颈，中医药防治禽流感还面临着很多的现实难题，前景并不明朗。

　　国内诸侯的内忧外患

　　预防流感的药物和疫苗尽管没有像国外那样遭遇抢购，但国内生产流感疫苗的企业还是在此次禽流感疫情中成为“香饽饽”。

　　流感疫苗市场仿佛在一夜之间升温，国内外疫苗生产商数量急增，市场争夺日益激烈。

　　从2002年的400多万支到2005年的1500多万支，3年时间里，国内流感疫苗的需求成倍增长。“防SARS先防流感”的口号在2003年一度让流感疫苗市场供不应求。

　　市场的刺激让更多的企业加入到疫苗生产的行列中来，国内疫苗市场竞争进一步加剧。从2003年到2005年，国内流感疫苗生产单位已从原来的5家增加到现在的13家。介入流感疫苗生产的企业主要有北京天坛生物、长春高新、深圳康泰、上海生研所、华北制药集团等，其中天坛生物、长春高新等为上市公司。

　　作为全球最大的疫苗生产国，2004年中国的流感疫苗生产和注册企业就已超过美国和日本流感疫苗生产企业的总和。

　　国内巨大的市场和流感疫苗丰厚的利润，同时吸引了国外三大疫苗巨头赛诺菲·巴斯德、葛兰素史克、诺华，他们也加快了跑马圈地的步伐。今年早些时候，这些疫苗巨头都加大了储备量，准备今年流感疫苗市场的供应。据统计，到目前为止，中国进口流感疫苗的投放量已经达到近700万支。

　　目前，在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流感疫苗基本都来自凯龙、葛兰素史克、赛诺菲·巴斯德等国外医药巨头。经过《新世纪》周刊调查，北京大多数医院也只提供涨了价的进口疫苗，而国产疫苗在各医院几乎“绝迹”。在人们免费得到的“接种流感疫苗须知”中，只有“福禄力适”、“凡尔灵”、“爱阁力保”三种进口疫苗，其价格为69元至118元不等。

　　“进口疫苗走的是高端市场，主要占据大城市；而国产疫苗正处于产品换代期，走的是低端市场，主要面对省市以下疾控部门。”中生集团市场部经理王建华告诉《新世纪》周刊，现在全国的流感疫苗需求是1500多万支，中生集团占其中超过一半的份额，加上其他企业，总共能占到国内市场份额的60%多，疫苗另外的市场份额已经被国外疫苗占据。

　　王建华称今年中生的流感疫苗已经基本上销售一空，只储存了一些半成品。如果发生人禽流感，用于主动预防的药物，该公司无法提供，不过他表示目前一些免疫药品如球蛋白等药物的储量都在几百万支以上，如果是小规模的疫情发生，这些药物足够使用。

　　国内目前疫苗的接种率很低，在1%左右，市场前景非常广阔。在进口疫苗的冲击下，国产疫苗目前仍能坚守半壁江山，但显然这种坚守只是在数量上稍占优势,而在品牌争夺中则处于下风，高端疫苗市场完全被国外疫苗厂商控制。

　　国内疫苗生产企业主要承担着计划免疫用疫苗的研制与生产，人禽流感疫苗的大规模产业化的责任自然要落到这些企业头上。疫苗一旦研发成功，很快就能形成产业化，疫苗生产的质量和速度将决定国内企业能否迅速占领市场。

　　30亿元市场谁逞英豪

　　流感疫苗的争夺才刚刚开始，人禽流感疫苗的竞争就接踵而至。这一次，国内企业几乎是与国外企业站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现在，政府、大学、企业以及其他科研机构，都在积极参与疫苗及药物的研制，而一旦人禽流感疫苗及其药物研制成功，疫苗能够最终从实验室研制品变成产品，就意味着一个巨大的市场和巨额的收入。其专利权的归属、利益的分配都将会是一个大问题。

　　对外宣布要进行人禽流感疫苗研发的上海生物制品所隶属于中生集团麾下，但中生集团研发处称目前该项目还处于争取立项阶段，说到生产，还为时尚早。

　　“千万不要炒作疫苗，现在还没有能够真正起到防治人禽流感的疫苗和药物，现在有些药品在宣传上有故意夸大的嫌疑。”王建华对市场上炒作抗禽流感的药物和疫苗颇为反感。

　　生产厂商的谨慎不无原因，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厂商负责人称今年发生的安徽泗县的疫苗事件已经给疫苗生产企业敲响了警钟，而这次内蒙古禽流感疫苗的“造假”风波可能会影响到流感疫苗企业的下一步发展。

　　关于人禽流感疫苗的研制与生产，尽管卫生部目前尚没有明确会不会采取定点企业生产制，但现在各家企业都不得不从内蒙古生物厂的前车之鉴中吸取教训，利润事小，如果弄到取消生产资格就事关企业的生存问题。另外，商业考虑也是影响疫苗生产的障碍之一，过早投入研发，倘若不能达到国家标准，就无法进入市场，所以大多企业都采取了观望态度。

　　因研制SARS疫苗而名气大振的北京科兴生物制品有限公司是国内为数不多生产疫苗的民营企业，10月份他们刚刚获得 GMP证书，其关于流感裂解疫苗的研发自2001年开始，目前生产厂房已经竣工验收，具备了一条符合GMP标准的流感裂解疫苗生产线，疫苗计划2006年上市。

　　在流感疫苗上市之前，科兴此次又抢在同类企业的前面，在国内首次抢先完成了人禽流感疫苗的临床研究，同时申请进行临床试验，几乎与国际水平达到同步。但科兴副总经理王楠之前在接受媒体访问时仍然非常谨慎，她说目前虽然有了新的突破，但产业化还需要过程。外界则普遍认为，一旦临床试验得到验收，科兴的疫苗生产可以马上启动。

　　在国内厂商微言慎行的时候，国外厂商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意图在人禽流感疫苗的研制与生产上取得领先。在中国注册经营禽流感药物的赛诺菲·巴斯德公司市场部总监易青日前表示，目前该公司已完成了人用禽流感H5N1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的研究，美国和法国政府已储备了该公司生产的大罐装疫苗。下一步，他们将进行疫苗的剂量和加佐剂的临床研究，预计今年底能出临床试验结果。

　　尽管如此，王建华却认为国外的疫苗与国内疫苗并不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竞争，因为国外疫苗在宣传包装上下了很大功夫，而且在市场促销上都花费了巨大的精力，所以在价格上很贵。而国内疫苗大多有自己的营销渠道，而且价格较低，所以一方在抢高端，一方在做大众，事实上还没有形成真正的竞争。竞争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就看谁的产品好。

　　据有关资料显示，中国有价疫苗市场正在悄然膨胀。业内人士预计，2006年，中国有价疫苗市场规模有望达到30亿元。显然，一旦人禽流感疫苗面市，将会进一步扩大现有的疫苗市场，禽流感疫情的全球化将使疫苗产业面临更大的市场机遇.

　　谁将在这30亿元的争夺战中取得领先，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谁掌握先进技术、注重产品质量、拥有品牌效应、做足市场服务，谁就将拿到市场的主要份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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