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恨我们，我们也恨法国

　　本刊特约记者/郑园园

　　移民问题深深困扰着欧洲，在白人和移民之间，在左与右的政纲之间，执政者小心翼翼，但法国骚乱还是将这颗深埋的地雷引爆。

　　巴黎郊区移民子弟骚乱自10月27日爆发至今，已持

　　续半月有余。法国政府虽采取紧急措施，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并授权各省自行决定是否实行宵禁，但骚乱却并未就此完全平息。焚烧汽车的熊熊火光，把一条标语横幅照亮：“法国恨我们，我们也恨法国！”

　　从1860年算起，法国接纳移民已有近150年的历史了；从战后重建时期大量吸收外国劳工算起，也有半个多世纪了。闹事的青少年绝大多数是第二代甚至第三代移民。他们生而为法国人，却未对法国产生乡土感情，非但不热爱这块土地，反而对它怀有越来越多的不满。

　　从敞开到关闭的移民大门

　　欧洲的移民人数1954年为400万，到1970年上升到3100万，这一年，欧洲成为世界上移民人数最多的大陆。20世纪70年代中期，战后重建基本完成，移民劳工完成了“历史使命”，对欧洲的吸引力减弱，“零移民”的口号就是那个时候提出的。德、法两国也分别于1973、1974年停止接受非熟练工人入境。

　　冷战结束后，东欧和巴尔干移民大量涌入欧洲，其中大部分是非法移民，形成了新一轮欧洲移民潮。不少人跨越高山和平原，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欧洲的海陆边境。为进入心目中的“人间天堂”，有些人甚至付出了血泪和生命的代价。据不完全统计，最近10年间，约有3000人在非法通往欧洲的途中丧命。法国政府曾采用包租飞机的方式，遣返塞内加尔等国的非法移民。但非法移民被遣送回国后还会换一条路线再偷渡。所以，关上大门后，欧洲移民的人数还是不断增加。

　　一所所收容中心，一队队申请政治避难的长龙，一次次无证件者的示威，还有那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街头犯罪和骚乱，表明欧洲再也找不回宁静。最近十多年来，东欧和拉美的妓女也明显增多，她们大多是蛇头集团带进来的非法移民。英法海底隧道也变成偷渡者的通道。在海峡法国一侧距隧道3公里处一个名叫桑加特的小镇，法国红十字会在那里设了一个难民营，它后来变成偷渡者的歇脚之地，小镇治安因此急剧恶化。在小镇居民的强烈抗议下，政府不得不下令关闭。

　　隐形歧视造成移民顽疾

　　十几年来，法国的失业率徘徊在8%——10%，移民子弟由于受教育不足始终就业困难。法国教育体系有别于英美，所谓的“大学校”(GRANGE ECOLE)就是精英大学，高中毕业生经过激烈竞争考试，录取后还要读两年预科，再经过一轮考试淘汰后才能进入，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竞争态势，比中国考生竞考北大、清华等重点大学有过之而无不及。考进这类学校，前途就有保障。法国的高级公务员、工程技术专业人员绝大多数是从这类学校毕业的。而普通大学毕业生找工作极难。比如在巴黎生活的华侨，如果他们的子女考进“大学校”，家长会觉得面子有光。而非裔和阿拉伯裔青年考进这类学校的可谓凤毛麟角。他们两三代定居法国，却由于经济地位低下，受教育程度低，无法通过学业进入主流社会，移民成功的典型不多。当然当运动员是另外一条出路，世界足球先生齐达内，就是在马赛贫民区里长大的第二代阿尔及利亚移民。

　　法国和美国的不同之处在于，美国是移民国家，是“民族融合的大融炉”，鼓励个人奋斗，反移民的主张不能成为舆论主流。美国限制移民进入是在2001年“9·11”事件之后，并且是以“反恐”的口号而非反移民的口号进行的。而法国讲“融入”而不讲“融合”，是有色人种向白人靠近，确实存在“隐性歧视”。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有移民子弟求职时，先用真名实姓投了一次简历未被录取，再用法国人的名字投了一次，被录取了。而两份简历的内容是完全一样的。许多非洲和阿拉伯移民长期失业，他们在街区扎堆聊天或捣乱破坏，成为“不良青少年”，这些街区也因此成了“敏感街区”。记者的一位法国朋友是一家大企业的经理，有五个子女。他告诉记者：“我的孩子可以和亚洲人结婚，但决不可以同非洲或阿拉伯人结婚。”问起原因，他说，他们教育水平太低。

　　还有住房问题。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为解决移民的住房问题，法国政府在城郊盖了大量的廉租房，这些房子现在已经破败，有的外表还算光鲜，但里面的设施已破旧。居住街区也成为辨别身份的标志，“敏感街区”和白人街区就有了一条鸿沟。浪漫优雅，讲究生活情调的法国与移民不相干，移民们也从来没有体验过那种生活。他们在心理上对法国也不认同，在情绪上也对“富人”的法国有抵触。

　　至于非法移民造成的问题就更大了。他们往往是黑社会分子、贩毒分子和恶性犯罪事件的始作俑者。合法移民和非法移民在犯罪方面没有绝对的界线，有反社会情绪的合法移民也会与非法移民或黑帮团伙勾结。电影《暴力街区》就是预想2013年黑社会控制下的郊区黑帮和暴力活动，警方为防范在城市与郊区筑起一道隔离墙。这次郊区暴乱发生后，人们更加佩服该片的导演对法国社会的洞察力。

　　移民问题还使得欧洲出现了一批以反移民为纲领的新兴极右翼政党。和老的极右翼政党相比，他们更敏锐地觉察到底层白人老百姓的不安，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论调引起老百姓的共鸣。例如“移民抢饭碗”、“移民占领欧洲”、“移民是恐怖的根源”等等。最近一二十年，不仅在法国，而且在德国、

　　移民问题深深困扰着欧洲，在白人和移民之间，在左与右的政纲之间，执政者小心翼翼地踩着地雷。他们有雅量真正把移民当作法国经济建设的功臣并善待之？他们有决心重新审视，并在财政上增加对移民街区的投入？他们有魄力对“老欧洲”的经济体制进行改革？这一切，将决定法国社会能否保持安定团结，也将决定法国在世界上的形象—自由、平等、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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