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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大宣传日记――赵志萱遗作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08日18:32 12-9运动纪念馆

  赵志萱

  一月四日

  在晓风中兰妹含泪给我送行,奇怪我一点恋惜的情绪也没有,竟自随着大队出发了。中午在田村吃饭,饭后又向卢沟 桥前进,四点多到了目的地,住在宛平简师。这里有热烈
的青年在欢迎我们。晚饭后被同学约去给简师同学讲汉字拉丁化,虽 然我自知一己的不足,但他们的好学探讨精神,却逼我在钦佩里大胆的给他们讲了。

  一月五日

  晨八时许从卢沟桥出发到良乡,沿途进行宣传工作,晚上又是沉沉入梦,占过的仍是空虚的一页。

  经过豆店镇车站的时候,口渴得要命,别人和我说话,但是我没有能力回答他们,仅仅的摇着头微声的说:

  “我渴!”

  渐渐的更难忍受了,全身象要烧焦了一样,嘴唇和牙齿已经贴在一块,两只沉重的腿也实在抬不动了。忽然听到喊“ 立正”的口号,我疯狂一样的乞求同学给我找水喝。天啊!水来了,唯一的生命源泉,那水,刚开的热热的在冒气,我急需得 拿起碗来喝了三口,可是这时“归队”的口号又已经严肃响亮的冲到我的耳朵里,狠命的又喝了一口,放下碗,跑到队伍里来 。大队长在前面威风凛凛的带着我们大队前进了。这时我感到苦的行程,不谅解人的命令。我恨尘土还在连续的向嗓子里停落 ,可是泪水竟在这时涌出,我知道这是懦弱,这是屈服,屡次挺起心胸,要把这微小的痛苦摒弃,但是这渴的需要却一直跟着 我,直到我吃了三个冰冻的大柿子以后。

  到了琉璃河,宣传回来,小队长请我们吃晚饭,因为这是他的诞生地。吃饭的时候,想起母亲亲手做菜的味道了,于 是她老年的影子就一直在我心上徘徊,使我不能安静,当想到她会和妹妹们围坐炉火等待这离开她的孩子的消息时候,就匆忙 的伏在小藤箱上写了一封报平安的家信。

  一月七日

  码头镇就在眼前了,瞧啊!人山人海的在拥挤,原来今天这镇上有集,因为要利用这机会,大家就商定立刻召开市民 大会。一个高土堆就做了临时的主席台,接连的有同学们的演讲,民众的情绪渐渐的激动了起来。当我也跳上去向民众说话的 时候,我看见他们神情的呼喊,我觉得我们的心都坦白的展开在一个平面上,这一条民族解放的大路是要我们大众携手建筑起 来的啊!一个老太婆也举起手来喊着:

  “我们大清国不要叫小日本给亡了啊!”

  夜深了,仍不能入睡,头在胀着,血在沸动,别人的话和老太婆的喊声总在耳边缭绕。

  一月八日

  八点启程后,就感到头部有些异样,中午在北赵村时,竟流了许多鼻血,饭后又前进。为了坎坷的路途,我们不能不 低着头走,但是鼻血又讨厌的流出来。于是得了大队长的允许,坐到行李车上去。

  到固安城时,城门已关,机关枪也架上了。知道先到的第一、二团都住在城外,我们也只好分宿在距离不远的小店里 。

  一月九日

  几个旧日同学在开全体大会时遇见,大家招着手,相对着哈哈大笑,好象在寒风里打了两个兴奋针,心情竟也温暖了 许多。

  晚上开全团大会,仍是站在院子里,天上圆的,亮的,十五的月轮在挂着。我们大家象在银光里沐浴一样。会散了, 一个全队大会又接着开起来。这里,不幸的我们有力的团体竟在深夜里不得不分歧了。

  一月十日

  离开固安时已经九点多钟,中途到南赵村去宣传,农民的无知和困苦在重重的击打我们的,心灵。到了宫村,他们忙 着演戏,我们忙着宣传和召开市民大会。开戏前,一个个演员从小学校里出来,他们几日的风尘,再加上一身味道十足的乡下 服装,想吧!又哪里有洋学生和乡下佬的分别呢?我们,我们一向觉得洋学生总有洋学生的神气,其实不对,那把你形成一个 洋学生的东西,还不是一身漂亮的西服,两天一刮的脸,和苍蝇可以溜冰的一个油头吗?真是羞煞人,除去这一些民脂民膏换 来的装饰品,又哪一个不是和大家一样是个人?何况我们脱下这一身洋架子还担负着一个罪名呢!虽然我们在做救国工作,可 是我们知道农民们疯狂似的饥饿,他们要的是命,是充饥的东西。农村的经济破产,苛捐的掠夺,在在都使他们不能活下去。 他们劳碌半生了,现在他们要活,但是他们没有活的路子,所以,他们曾经含泪的挽留我们,让我们指给他们活命的途径,但 是,我们是罪人啊!因为我们拿了老百姓的血汗,到这皇宫样的大学里享受。过去,我们已经榨取了他们十几年,现在,时候 到了,他们在伸手向我们要些许的报酬时候,我们这一群寄生者,是谁?是谁曾经拯救过他们呢?我们的恩人有着焦枯的肌肉 ,饥渴的需求,可是我们竟一点不惭愧的做了掠夺者,榨取者了,我是要永久的担负这莫大的罪名吗?不!

  一月十一日

  到涿县时,已经是朦胧的傍晚了,今天没有什么宣传工作。晚上给母亲写了一封信。

  一月十二日

  早晨九点就准备举行一次游行,到参府口小学去把小学生们接了出来,在街上又成了一个大的学生游行队伍了。后来 召开市民大会,成绩不怎么好,想来是城市里的居民和小商人没有乡下人诚恳的缘故,所以,弄得各个人的精神都感到一些萎 靡在掺杂着。

  一月十三日

  到了松林殿,立刻就出发宣传,这是一个很小的庄村,在四点多就全体回来了。大家坐在稻草上读刊物,唱歌,吃饼 干。

  晚上开全队大会,时事研究会。但是我已经和许多人一样的睡着了。

  这一夜睡得很舒服。

  一月十四日

  梦中听见大队长的哨子声,竟忽的惊醒。

  没有洗脸就出发了,中午到高碑店,分头到街市上去宣传。最容易感动的是士兵,也一部分是因为他们多是东北人, 从前曾经抗日的,现在他们的长官却把他们过去光荣的历史给出卖了。

  午后我们这一小队到阎家务去宣传,这里的农民也异常热烈的和我们谈话,一个老太太对我说:

  “唉!你们闺女们干吗出来?让他们小伙子出来还不行?”

  “老太太,我们女人家比小伙子们受的苦更大,为什么许他们抬头不许我们抬头?我们都一样是人,对不对?瞧!我 这两只大脚,壮壮的个子,多少路走不了,那点儿比不上小伙子!”我这样说给他们听,并且看见对面几个妇道人家在点着头 。

  从阎家务回高碑店的路上,我们都有一个问题在心里骚扰着,就是我们感到在给农民解释了现在的社会,经济,和政 治背景以后,他们都清楚的了解到应当起来和敌人斗争一下,于是他们的问题很快就发出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应该做什么?”

  在这时候,除了对他们说咱们要组织起来,团结起来,大家一条心之外,连我自己也同样的感觉到空虚。这空虚使我 记起过去的迷蒙生活,我觉得我象廿年来天天被迷醉着,被欺骗着,不然,为什么到今天才发觉我的空虚呢?才发觉到大众向 我们伸手的时候,我们没有力量,没有东西给他们呢?过去,不是每年拿了爸爸妈妈的钱送到学校里去吗?不是每天被书随伴 着吗?不是许许多多的先生在不停的逼着我们念书吗?不是许许多多的教授在领导我们吗?我们拿了老百姓的脂膏,换来些什 么呢?是不是我们被骗了?是!

  经过一番拦阻才进了小学校的已关了的铁门,同学们的歌声停止了,泪水在几个同学的眼眶里停着。什么王委员、贾 委员,县长,和一大群武装同志们都站在我们的面前。在交涉无头绪时,贾委员动了气,大声的喊:

  “枪毙你们!”

  “哈!哈!哈!”我们紧跟着报复他一个轻蔑的笑声。他在向口袋里取枪的手势中被另外几个人劝解着推了出去。被 他们隔离的一小队同学都回来了,为了保持我们的团体力量,就四个人一并挽紧臂膀,全团踏上了向车站走的路,一路上我们 沉痛地喊着口号:

  “杀死卖国贼宋哲元!”

  “活埋秦德纯!”

  “枪毙肖振瀛!”

  “拥护抗日政府!”

  “拥护抗日军队!”

  “争取救国自由!”

  “东北军打回老家去!”

  “中华民族解放万岁!”

  到车站后,许多同学都哭了,我旁边的一位同学哭的最厉害,他切齿的说:

  “回去第一步先买枪,他妈的,有了枪……”那时,我紧紧的握了握他的手。我心里在想,我们只有加增了我们的力 量,一齐踏上奋斗的路才对!中国民族解放的前途是需要我们拚命的争取和建筑!不要灰心!最后的胜利终归是我们的!

  在站旁小店休息的时候,又遭便衣队水火木棍的攻打,结果廿几个人分到一个店里去住,一间狭小的屋子,一个土炕 ,大家挤得象沙丁鱼一样的严密,一个长夜终于在读刊物,讲鬼故事中挨过了。

  一月十五日

  八点四十五分我们全团随着一列火车向一个我们永久忘不了的高碑店告了别。车上我们痛快地唱着,笑着,吃着,睡 着,但是总对于我们没有走完的路程,没有达到的目的,遗憾地叹息着。

  车抵西便门时,委员老爷带了拿刺刀和绳子的警察逼我们下了车,我们不能否认我们是屈服,但是我们也一方面为了 全体的平安,只有躲开这轻易的牺牲而下了车。排着队向燕校走来,沿途我们唱着歌,喊着口号,虽然我们已经七八个钟头没 有吃到东西,但是我们的力量,我们的精神是毫不畏缩,表现在行动上。

  当我们走进校门时,几个同学远远的跑来欢迎我们大家,那时,所有人们的眼里都浮着两滴悲愤的泪水。

  "《十二九特刊》第11期,1936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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