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政协委员雇凶枪击人大代表案内幕

　　廖隆章 李少云 发自湖南衡阳

　　核心提示 据湖南衡阳市警方向《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披露：2005年8月25日，在当地一名政协委员指使下，一名凶手使用一支“七七式”军用手枪，对一名人大代表连开五枪，其目的就是欲置对方于死地。

　　在凶案发生五个多月后，“人大代表被政协委员雇凶枪击”一案的版本流传甚多。

　　一个是政协委员，一个是人大代表。究竟是什么原因，政协委员要雇凶置人大代表于死地？

　　在人们普遍关注真相的同时，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是：正是这把“七七式”军用手枪，竟然引起了六起不同的命案。

　　衡阳“8·25”凶杀案内幕

　　2006年1月9日下午两点30分，上海西到衡阳的1597次列车缓缓驶入湖南衡阳车站。当列车打开车门，犯罪嫌疑人刘志刚在两名警察的押解下，走下列车。

　　站台上，衡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领导和队员们显得异常振奋。

　　“刘志刚是否涉嫌直接参与制造湖南衡阳‘8.25’凶杀案，我们正在侦查中。但可以肯定，他是湖南衡阳200 0年以来多起凶杀案的主要参与者。”衡阳警方简单向记者介绍了刘志刚落网的过程。经过衡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六大队办案民警的侦查，明确锁定了刘志刚的活动范围及其在杭州的落脚点。

　　随即，衡阳警方迅速将此信息反馈给杭州警方。元月4日晚上，杭州警方将其在出租屋内擒获。

　　此前的去年8月26日上午10时许，衡阳市警方在祁东县洪桥镇中心市场附近，将另一名涉嫌直接参与制造湖南衡阳“8.25”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伍建印抓获，并缴获“七七式”军用手枪一把。伍建印，男，湖南祁东县人，江南女校的 4名董事之一。

　　“8.25”枪案

　　因为江南女校的合作问题，贺正友和台商在学校谈得很晚。离开学校时，已经是2005年8月25日凌晨。

　　“从学校到我家门口不过五六百米距离。快到家门口时，凭着汽车灯光，我看见一个形迹鬼祟的男子站在隔壁弟弟家的墙角。”贺正友对记者回忆说，趁司机把车停好在家门口去开铁门时，自己冲上前去，并对着这位男子吆喝：“这么晚还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快滚开！”话音未落，这名男子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枪来。

　　“他第一枪打中了我的左臂，第二枪又打中了我，我倒地了。他又开了三枪，但没有打中我，否则我必死无疑。”2 006年1月7日，贺正友在病床上接受记者采访回忆那一幕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庆幸之色。

　　贺正友的司机向本报记者证实，那个持枪男子开了五枪之后，就朝贺家门口右边跑，一会儿听到大概是的车发动的声音。等司机追上去时，发现人车已经不见了。

　　司机报警之后，贺随即被送往

　　贺正友，第九届湖南省人大代表、第十届衡阳市雁峰区人大代表、高兴集团董事长，除此之外，贺头上还有着一系列光环，如全国优秀乡镇企业家、全国优秀复转军人、全国乡镇企业协会副理事长、全国乡镇企业研究院研究员等等。

　　除此之外，仅凭着衡阳市雁峰区高兴村支部书记兼村主任这块牌子，贺在当地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在衡阳没有人不认识我的，很多领导都和我有着非常深的交情。自己在社会上是一个很有面子的人。”

　　那么究竟是谁欲致贺这样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于死地呢？

　　擒获主凶

　　案发后，时任衡阳市公安局局长的邹安宝指示全力以赴，限期破案。并成立了由副局长肖海波任组长，以刑侦支队六大队为核心的“8.25”专案组，全力展开侦破工作。

　　衡阳警方在对现场进行勘察之后，发现凶手使用的是一支“七七式”军用手枪，其手段十分凶狠，手法老到，对目标连开五枪，其目的非常明显就是欲置目标于死地。

　　“专案组经过紧张工作，并对凶杀现场情况进行仔细勘验。根据现场目击者提供的信息，受害人以及接近受害人的知情者提供的线索、受害人平常的工作关系以及社交圈进行全面的分析，分别排除了因抢劫财物杀人和情杀的可能，因此判断，仇杀的可能性极大。”衡阳警方相关负责人在接受本报记者独家专访时说。

　　基于以上判断，警方在一天之内便对贺的社会关系进行集中梳理，并展开了大量的调查走访和摸排。其中发现，高兴村与祁东人黄爱民在合作办学过程中有过争议，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矛盾尤其突出，而贺正友作为高兴村的“一把手”自然是对方直接面对的焦点。

　　黄爱民，36岁，大专文化，1998年开始就在祁东开办了一家金霸王武术学校，高峰期该学校有四五百名学生。黄在当地也有着一定影响，2004年，当选为政协第七届(本届)祁东县委员。

　　在警方搜索目标的同时，黄显得若无其事，与外界处于正常联系。警方进一步通过技术手段发现，黄与另一祁东人伍建印的一次通话透露出重大作案嫌疑。随即，警方迅速将黄爱民及伍建印两名对象作为重点嫌疑人锁定。

　　8月25日晚，专案组组长肖海波副局长主持了案情分析会，为确保抓捕工作的万无一失，决定由刑侦支队六大队民警分成两个小组对两名嫌疑人实施抓捕，肖副局长亲自坐镇指挥。

　　8月26日凌晨一点左右，六大队教导员李念雄等人在衡阳市区某酒店(九州宾馆)609房，将黄爱民抓获。警方随即对他进行突审。

　　一位参与突审的警察事后对记者回忆说，黄先是一脸的无辜，赌咒发誓，说什么也不承认自己是凶杀案的制造者。

　　“我那么多钱投在了学校里，他死了，我的钱怎么回来？”这是黄在受审初期反复强调的一句话，黄也承认了在办学上和被害人有矛盾，但自己“正在通过有关部门反映，绝对没有必要搞死他”等等。

　　面对黄爱民的口供，审讯警察经过研究之后，改变审讯策略。把一些明确在手的证据展示给黄。“在此情况下，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到上午九点左右就全部交代了自己买凶杀人的原因和目的。”衡阳警方办案人员对记者说，黄爱民一边承认自己买凶杀人，一边反复强调：“那完全是被逼的，因为高兴村太黑了、贺正友太黑了。”

　　这边审讯取得重大突破，那边抓捕正在秘密进行。

　　另外一个抓捕小组则由衡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纪委书记黄建俊和六大队队长刘志超率领，在祁东警方的配合下，经过周密布控于2005年8月26日上午10时许，在祁东县洪桥镇中心市场附近将另一名犯罪嫌疑人伍建印抓获，并缴获“七七式”军用手枪一把。

　　伍建印落网之后，警方立即在祁东对其进行突审。伍很快就交代了黄和他一起密谋，由黄出资三万元现金，由他枪杀贺正友的事实。此前，黄已经先给付了他1000元现金。

　　案发至此，还不到30个小时。

　　办学结怨

　　种种迹象表明，黄与贺正友的矛盾源于合作办学。

　　此前，黄爱民和贺正友原来是一对关系比较好的合作伙伴。记者通过有关材料了解到，关于双方的合作，大概可以勾画出这样的轮廓：

　　大约在2003年底，黄经人介绍认识了贺。据黄的陈述，当时贺主要看中自己办了一个民办学校，有教学资源和办学经验，跟教育口的关系比较密切。高兴村为了一个学校的审批奔波了很久，没有成效。高兴村也表示，村上一个占地九十多亩的休闲山庄闲置已经很久，现在想改造成学校。双方很快就达成合作意向，并明确黄爱民以教学理念、管理经验、师资力量等无形资产作为投入，占学校51%的股份并担任学校的法人代表，负责办理有关办学手续以及锦绣山庄集体土地变更手续。高兴村以锦绣山庄固定资产作为投入，占43%的股份。中间人何素君占6%的股份，并把学校定名为“江南女校”。协议还约定，前期双方各投入10万元作为启动经费。显然，20万元是绝对不可能把一处占地九十余亩、建筑面积近两万平方米的娱乐场所改造成学校的。因此双方还约定，后面的投入一是可以学校名义或用原锦绣山庄等固定资产向银行进行抵押贷款，二是双方按所占股份追加投资。

　　经过努力，江南女校取得普通中学的办学手续，可以招收普通初中、高中学生。该校于2004年底开始正式招生。但好景不长，合作不到两个月，矛盾就逐渐产生。

　　“黄爱民他恩将仇报。我纯粹是帮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对我下此毒手。”躺在病床上的贺正友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黄根本就没有实力来搞这个学校，自己一直在帮他找人来合作。

　　贺还向记者介绍，本来村里只投入10万元，后来在黄的要求下，村里一次性又投入了40万元，这些都是自己做工作的结果。当时，黄讲了只要村里投进去这40万元，今后就不需要村里再投资了。可是，到了2005年上学期，学校就出现连续拖欠几个月教师工资的事件——甚至学生的伙食费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又动员村委会班子成员以及自己的亲戚集资，借钱给学校渡过难关。”贺说。

　　贺说，如果计算的话，黄爱民在学校总共投入的资金超不过五六十万元。其中还包括村里的40万投资款。“如果他把这些钱全部投入到学校里，这个学校也能办得很好了。”可是，黄没有这么做，而是拿着这些钱，到处去搞什么招商引资，去挥霍。

　　高兴村党支部副书记张伟龙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强调，黄爱民办这个学校给村里惹了很多麻烦。“后来就根本找不到黄爱民本人了，甚至一个月都不出现。主要是因为要债的人太多。”张伟龙称。

　　黄爱民自称入“圈套”

　　2006年1月8日中午，本报记者在衡阳县公安局看守所采访了羁押在这里的黄爱民。一开始，黄对媒体的采访非常反感，他一个劲地数落着当地某报2005年7月的一篇文章。“明明学校是我投资的，为什么在报上就成了是台商投资的了？”黄爱民说，自己投资将近八百万元，结果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认为记者是对方请来的。

　　后来当这些顾虑和疑惑打消之后，黄才答应接受记者的采访。

　　黄爱民说，自己的投资主要包括自己和亲戚一起投入进来的现金二百多万元以及在外面拖欠的工程款、材料款、设备款等。这点，后来记者通过黄爱民的律师得到了部分证实。曾经有刘华山、王浩等十几位债权人向有关部门提交的联名报告中，也反映了他们在江南女校的工程款、民工工资，以及其它投资、借款至今得不到偿还，尤其担心各自的合法债权得不到保护。

　　黄说，原来约定可以拿锦绣山庄的资产进行抵押向银行申请贷款，“但是这个锦绣山庄的固定资产早就抵押了”。后来学校要开学，没有办法，只有找到自己的亲戚和朋友，要他们帮忙。通过自己的投资和改造，把原来一个休闲娱乐中心改造成了一个可以容纳上千名学生的学校。原来的“锦绣山庄”如今已经大大增值。如果评估，最起码也值3000万元。

　　黄认为，自己完全是被带进了一个“圈套”，这个“圈套”不仅把自己害了，也把自己的亲戚和朋友带进来了。他在接受采访时，一个劲地后悔自己“真的不该来衡阳，真的不该到高兴村来”。他说，在高兴村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们。比方原来约定学校财务人员的安排是由黄委派出纳、村里委派会计，到合作两个月之后，村里提出，会计应该由黄派，而出纳则由村里派。等到黄把出纳的工作交接了之后，村里的会计却迟迟不办交接。“实际上，财务人员都是村里的了，所以到现在我的很多投入都没有给我入账！我多次向有关部门反映，可是就是得不到解决。贺在以前就警告过我，说：打官司打赢了，在高兴村也执行不了。”

　　黄爱民对自己和贺的矛盾，没有回避。但是当记者问：“作为一个政协委员，为什么要雇凶杀害贺正友？”他显得特别激动，矢口否认是自己干的。到后来就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一起案件引出六案

　　手枪来历

　　虽然“8.25”凶杀案成功告破，作为承担侦破任务的衡阳市公安局专案组成员还不敢懈怠。组长肖海波副局长脑子里又泛起四年前发生在祁东的两起枪杀案的情景。

　　2001年1月21日凌晨，家住祁东县城富绅城在云南做玉器生意的刘某在家里被枪杀，当即身亡，凶手还抢走刘妻金戒指一枚。凶手使用的是“七七式”军用手枪。

　　2001年8月21日凌晨，祁东某武术学院的老板肖某，在睡梦中险些被人枪击，但所幸子弹只擦破头皮，凶手所用的凶器也是“七七式”军用手枪。

　　审讯完嫌疑人还来不及休息，专案组成员于8月26日晚上召开案情分析会。并通过调阅“1.21”、“8.21 ”凶杀案资料时，便认定两案也极有可能是黄爱民、伍建印等犯罪嫌疑人所为。众刑警就三案特点各抒己见，集思广益。肖海波副局长综合大家意见，决定将三起凶杀案进行并案，要求审讯和调查工作同时开展，并严肃办案纪律，要求审讯工作从追人、追枪、追案三方面入手，尽快将“1.21”、“8.21”两案突破。按照统一部署，专案组成员再次对两嫌疑人进行连夜突审。经过一整夜的审讯深挖，犯罪嫌疑人黄爱民、伍建印终于交代了组织、参与“1.21”、“8.21”两起持枪杀人案的犯罪经过。

　　2000年黄爱民出资1000元，通过伍某购买了一支“七七式”军用手枪，后来交给伍建印、刘志刚等人使用。 2001年1月，伍某告诉犯罪嫌疑人伍建印、刘志刚，家住祁东县城富绅城在云南做玉器生意的刘某家里很有钱，经过三人密谋，决定除掉刘某搞一笔钱用。2001年1月21日凌晨，伍建印、刘志刚、伍某等三人持枪和匕首蒙面窜入刘某卧室，开枪将刘某打死，并抢走刘妻金戒指一枚。

　　2001年，因为争夺生源，黄爱民与曾经合办过武术学校的肖某矛盾益深，双方发生过多次械斗，吃了亏的黄爱民一直对肖怀恨在心，遂召来伍建印密谋除掉肖。2001年8月，伍建印和刘志刚两名犯罪嫌疑人多次到肖某的住处踩点。8 月21日凌晨，伍、刘两人通过楼梯潜入到肖卧室外，持枪朝正在睡觉的肖开枪，幸好子弹只擦破肖的头皮，肖才幸免一死。

　　两起四年前的旧案顺势而破，六大队民警精神大振。2005年8月27日晚，肖海波副局长再次主持召开专案会，果断指出：这一系列枪杀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作案手法老练，手段残忍，一定还有大案在身，要求六大队民警继续加大审讯力度，挤出余罪。

　　引出六案

　　审讯组根据犯罪嫌疑人伍建印性格大大咧咧等特点，采取策略，对其宣讲法律政策，鼓励其戴罪立功。经过三四个回合的较量，直到8月28日凌晨1时，伍建印的心理防线被彻底摧垮，随即交代了系列杀人、抢劫、强奸、盗窃、绑架勒索等犯罪事实。

　　原祁东县邮电局职工谭美丽跟彭某关系暧昧，一心想和彭结婚，但彭内心并不愿意。彭表示虽然已经和前妻

　　2000年9月，伍某告诉伍建印，家住祁东县城中心做糖果生意的周某家很有钱，又密谋到周某家去搞钱。一天晚上，伍、刘通过撬防盗网持刀窜入周某妻子卧室，抢走现金14000元，尔后又将周妻强奸并拍裸照。两人还将周小孩绑架走，并扬言要拿20万元现金赎人，后因受害人及时报案，犯罪嫌疑人在敲诈勒索未果后将小孩丢在祁东县六中附近。除此之外，该团伙还制造了一系列入室盗窃、抢劫、强奸案件。

　　8月28日，衡阳警方迅速赶赴祁东布控，将制造“2001.4.2”故意杀人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谭美丽抓获。

　　通过对伍建印的审讯，警方还获得一条重要信息，与谭美丽有着暧昧关系的彭某看到谭如此心狠手辣，已经完全打消了跟她在一起生活的念头。并逐渐疏远她，而谭见此希望破灭，又找到伍建印密谋，同意出两万块钱，要求伍把彭做掉，并当场给付了五千元。后来由于伍建印考虑到湘潭方面关于彭妻被杀一案仍然追得很紧，所以答应过一段时间再说。

　　“8.25”案发后，彭某终于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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