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庆形容目前状态:坦然 安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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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1月17日10:17 南方人物周刊 | |||||||||
张保庆 -本刊记者 陈磊 刘天时 实习记者 陈琛 发自北京 出一本书法集,写三篇小说
人物周刊:听说你当年高考时报考的是北京大学? 张保庆:当时第一志愿是北大,第二志愿是北外法语系,后来被第一志愿北大中文系录取,因为我血压偏高,他们两次发电报过来让我复查。那时候的人们很纯啊,现在血压高算个什么,吃两片降压药下来不就算了,那时候人们从来没谁想到弄虚作假。老师怕我血压高,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师骑车带着我这一个大小伙子,到县城去复查,两次血压都不过关,上北大就不行了。 被北外录取也是附加了条件,如果血压高还是录取不了的。也怪了,后来我干脆什么都不想,吃过午饭就睡觉,思想放松之后,到北外复查血压过关了。 上大学时,我是北外的保守派头头,1965年被取消预备党员资格,我觉得自己没错,一个检讨都没写。当时我就想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回老家,后来到部队农场锻炼两年。 “文革”对我人格是个很大考验。当时,如果我做了检讨,反戈一击,造反派还准备让我去做头头,不过我不干,很“顽固”。 当时,我对象的父母都在监狱中,我还是坚持,该结婚就结婚。 人物周刊:这么多年的人生选择中,你有过波动吗? 张保庆:我的职业选择都是服从组织安排。“文革”后,我从天津调到教育部,又被派到法国工作。如果想当官,当时在天津留下可能比后面当的官大,但是我和我夫人就决定不当官了,因为文化大革命我消极过一段时间,不想再干了,太复杂了。后来我们下决心在法国使馆干几年,把外语水平提高提高,以后就从事法语教学、研究、包括翻译工作。我们在法国工作了五年,大概五分之四的钱都在法国买了唱片、书籍、各种资料,现在家里还摆得满满的。 后来又调我回教育部办公厅工作,我就不愿来,我说我不适合坐办公厅,结果呢,硬要我来。我有个毛病,一旦我答应去干这个事情了,我决不应付,全力以赴去干,我就是这种人。 人物周刊:法国文学研究这一块就放下了? 张保庆:放!时间不允许了,因为我1989年到了办公厅。办公厅的工作简直是不分白天黑夜,因为这个我连孩子教育都耽误了。连星期天都没有,那你哪还有时间去搞法语?后来当了副部长,恰恰不叫我管外事,叫我管计划、纪检、财务、老干局,还有机关党委。如果管外事的话,我的法语英语都能捡起来的。 人物周刊:你还翻译了《茶花女》? 张保庆:这本书出的差错太多了,我很生气,书印出来后我和谁都没有提起过。我翻译得不错,但是出版社做得很不好。当时我就跟他们说,你出版的时候我来校对。那是我在外事司当副司长的时候,人家约我。因为原来的翻译不太流利,有点发涩,我和我夫人还有信心把它翻译得更好一点。最后最不满意的就是出版得很粗糙,校对漏洞太多。读者一读,他不认为是出版的问题,他认为是我翻译的问题,所以我很生气,我把出版社大骂了一通。因为《茶花女》是个名著,我既然重译了,就要把我的特点表现出来。你看,几乎每一页都有错别字。我叫出版社重出版,他又舍不得。 人物周刊:新闻报道中说你你平时爱好挺广,写旧体诗,还喜欢书法,书也读得杂。 张保庆:我读书很快的,很多书都是一晚上就读完了。我还爱睡懒觉,都是八点以后吃早饭,吃完早饭有一件事必须干,花一个小时,把所有的报纸杂志浏览一遍,上午就看书。看刚出来的新书,看人物自传。诗词是少不了的,过一段时间就到书店看一看。我是河南人,在一些韵脚上功夫还是不太好。如果不上班,中午大概睡一个小时午觉,然后练字。朋友都是下午来,坐一坐聊聊天。晚上看《新闻联播》,有好的电视连续剧就看,没有就回书房练字看书。 我自己偏爱的重点一个是古典诗词,一个是书法。 人物周刊:听说您要写三篇小说? 张保庆:是准备写小说,写三篇。 一篇是写狗的,有很多素材和亲身经历,把文化大革命的一些事反映出来,说做人做事的原则问题,可以写个中篇。我也很喜欢狗,现在还养一条小哈巴狗,养了十年了。只要我回到家,它就和我行影不离,我干什么都跟着,我写字它就在桌上趴着。 第二篇小说根据我自己年轻时在部队的观察和感受,写用人的问题。从省级干部写起,怎么看人、用人、培养人。这本小说出来会很麻烦,会暴露什么样的人真正能干,领导喜欢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容易成功。有些小人也得势了,真正能干的人也不一定成功,所以不是那么理想化,写出来会揭露官场上的东西。人物原型我都有,很生动,我也有很多感受。但是说归说,写出来不太容易。 再写一个关于母亲的。我的母亲不简单,我对母亲很尊敬。 人物周刊:你以前写过小说吗? 张保庆:中学时就写过,读高中时发表过,后来没怎么写。写小说很有意思,我对现在的小说不感冒,我还是想参照传统写法。我为什么订《报刊文摘》?一般评价不错的纪实小说它都会介绍。可是现在都是小题材大写法,写内心世界和自我的比较多。我选这个题材,和我个人经历有关。通过小说批判一下这些东西,张扬一下努力做事要讲原则,做人、用人都要讲原则。特别是领导在用人上不要有私心,要对人民负责。 人物周刊:2002年教师节前,你为自己刚去世的中学老师田老师,写了篇6000字文章,署名“抱清”,投给中国青年报…… 张保庆:本来没打算写的,后来听到老师去世了,忍不住关上门写出来了。那几件事都是真实的。1967年,北京高校里最乱的时候,他听说我挨批,到学校来看我。到处都是批我的大字报,他也不怕,到处找我,我们俩在颐和园谈了一天。他是我这一生仅有的两位好老师之一。 我现在很坦然,也很安然 人物周刊:能谈谈你的家庭、孩子吗? 张保庆:我有一个老伴,是我大学同学,学法语的。我们是患难夫妻。我的诗集《抱清吟》的那个序,就是我老伴高如峰写的。她是中央教科所的研究员,今年也退休了,比我小一岁。 还有个女儿,我对她要求很严的。她小学初中都是靠自己,高中成绩不错,后来受了点影响,不想上大学。我当时在教育部办公厅,忙得实在顾不上,后来知道已经晚了。她自己读了成人本科。她在社会奔波了好几年,什么工作都干过,我觉得这也是个锻炼,就叫她好好闯几年。女婿是北大物理系毕业的,在北大方正工作,他们现在没孩子。 我这个家庭很好,我女儿和夫人在为人处世上和我是一致的:可以不当官,但一定要注意人格人品。我夫人是最反对我当官的,早就劝我退下来吧退下来吧。在廉洁自律这方面,她把关比我严多了。我自己有个规定,不准到家里谈工作,到家里去说不清道不白,容易送点东西什么的。我爱人也不接待,有事到办公室谈。这一点我很自豪,夫人见钱眼开,你就麻烦了。 我和我老伴是患难夫妻。我们那时候谈恋爱,纯粹就是看重思想好,品质好,哪像现在这样,尽看表面的东西。文化大革命时,她和我是一派的。我这个人很保守,因为咱从农村来的,从来没想着高攀,但在这个问题上很严肃。因为是一派的,在一起接触多一些。造反派造谣说她不好,我也不在乎。后来到部队锻炼,我的连长很好,他有一次找我说,人家都说你们俩好,真的假的啊。我说没有,我们俩从来没谈过这个问题。1969年,外交部要调我走。临走前一天,连长又说,你们俩到底怎么样啊。我说连长你去问问她有什么意见,如果她没有意见,我也就没意见了。连长很热心,就在我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在他屋里,他把她叫去,我们当面说开了,也就明确关系了。 人物周刊:据说送你到北京上大学时,你父亲曾让你“不贪财色”。 张保庆:这个对我影响很深,不贪财色是过去旧社会做人的根本。我父亲是个农民啊,送我去北京上大学,为了省5毛钱,他和我走了几十里路到县城。他是农民,没有多少话讲,到了车站,给我一句话:“保庆,你也大了,我也没有什么话要讲,但你要记住,这一辈子不要贪财不要贪色。” 这个话从我父亲口里讲出来,我大吃一惊。这是一个很朴素的教育,我后来越来越感到厉害,你看现在社会上多少高官都栽到这两个问题上了。 人物周刊:回想自己这一生,你觉得幸福不幸福? 张保庆:用四个字比较能够符合我的心情:“坦然、安然”。坦然,是因为我没有干亏心事;安然,我能做到今天,也感到满足了。 至于幸福不幸福,不能笼统说。我这一生过得还充实,家庭也不错,应该也是满足了。现在我哪都不愿去,请客吃饭我一般都回绝了。我那个诗词书法小天地,一钻半天,也很好。 为什么不用“幸福”这个词呢?我内心确实还有很多忧虑,我说过“忧党、忧教育、忧自己”。这话是我在“保持先进性教育”活动上讲的。“忧党”,是指我们党的生死存亡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不是像一些人想的那样高枕无忧啊。很多人一天到晚,洋洋得意自吹自擂,没有看到党现在存在的问题,很严重的问题。只教育别人,自己搞不好也完蛋,假廉洁真廉洁不是装出来的,好多人都过不了这一关,现在“糖衣炮弹”满天飞啊,不自律不行。 不要大吃大喝,当官的在吃喝上讲排场,真是很低级很庸俗的东西。我们国家贫富差距较大,一顿饭吃掉一个大学生一年的学费,吃掉农民一年的收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怎么行呢?我对这个是很厌恶的。心里很反感这些。这些人吃喝花的都是国家的钱,怎么不让人心寒? 我下去绝对不讲排场。当然,当场拒绝人家不高兴,我都交代得很清楚,有教育厅人员安排好就行了,我毕竟在教育部做的时间长了,大家知道我不是作假,没有那种乌七八糟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到地方去有一条,省长书记出来不出来我不管,但是,我必须要和我们教育厅的干部在一起吃顿饭,这个他们挺高兴的。吃个便饭,聊聊天。他们都知道我的个性,不敢乱安排。万一安排了,我就挖苦他们两句,告诉他们不要再干了。 我是不作秀的,很少出面,很低调。实际上我一直在说真话,不过都是在教育系统内部讲,很多重要的都没见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