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文辉之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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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2月19日16:41 《财经》杂志 | |||||||||
所有医生都明白,这几乎是一场“必输的比赛” 时至今日回望事件全程,翁老先生在ICU的67天,几乎是一场所有医生倾尽全力与死神争夺生命的比赛;但所有医生都明白,这几乎是一场“必输的比赛”。 “翁文辉去世绝不是哈医大二院的责任,这个病人的情况本身就很严重。”在翁老先
2005年6月7日,北京朝阳医院外科ICU主任陈惠德赴哈医大二院会诊,认为抢救意义不大。病程记录显示,陈在向家属交代病情时表示:病人已是疾病晚期,基础差,年龄大,化疗后状态差;如果是单纯肺感染,可以有希望,但还有腹水,“这个治疗可能本身要命,治疗不治疗结果一样。” 尽管陈有言在先,患者家属仍然强烈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据于玲范的书面材料,此后陈惠德带领医护人员组织抢救,到6月9日病人病情出现好转。但此时陈也没有改变其判断。 病程记录显示,当天陈惠德再次向家属表示,患者的状态已经不可能再承受化疗了,目前所有的治疗只是延长患者一点时间,但最终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6月13日,在家属的要求并且签字同意之下,陈惠德为患者进行了气管切开。此后翁老先生病情好转,“体温血压正常,浮肿渐消,尿量增加……病人能坐起,经口进食,写字与人交流。” 至7月4日,病情再度恶化。当天病情通知书显示,会诊时,朝阳医院院长王辰、血液科副主任陈文明,哈医大二院肿瘤内科主任徐玉清和心外科病房主任于玲范一致认为,病人已无法承受化疗。通知书称,“总的来说,患者这几天病情进展太块,很有可能急剧恶化。即使调整治疗方案,也不能排除感染控制不住发热,病情急转直下,上述病情向家属交代,让家属有心理准备,病情很有可能在这几天恶化。”通知书还强调了由于药物调整,住院费用将增加,请病人配合。 主治医生王雪原在给哈医大二院调查组的说明材料上说,翁文辉曾经写过纸条,表示“渴啊,不舒服啊,难受啊,疼啊”。 于玲范还在其书面材料中透露,王辰、陈惠德、李春燕在此前后也曾多次用自己亲人患病后采取的人性化措施为家属现身说法,表示目前的费用太高,代价太大,病人的寿命已经在论小时论天数,建议采用支持疗法。 此时,除家属翁强,其他人包括患者妻子、次子翁小刚、三子翁小铁等人均表示理解,愿意接受医生的建议。但翁强坚持己见,继续以其神通在北京请专家会诊,并要求加大治疗力度。 此后,翁老先生接受了腹腔内注射化疗药物;其病情于7月10日再度恶化后,再接受了血管穿刺、肾脏替代等治疗。其间所用药物,多为国外进口、价格昂贵的新药,输液量惊人,检查频率也大幅增加,所需费用也不断升高。 然而,病人的病情仍在恶化。陈惠德等医生也强调,每一个家庭都会面临生离死别的事情,家属应该想清楚。然而,翁强仍于7月24日请北京专家对父亲进行了会诊,并坚持对翁老先生进行新一轮化疗。 化疗于8月4日结束。患者虽肿瘤本身有缓解,但整体状态恶化,需要的液体量居高不下,感染性休克恶化无力纠正。最后于2005年8月6日,病人终因多脏器衰竭,于凌晨2点抢救无效死亡。 王雪原在2005年9月5日的书面说明中,回忆了抢救翁老先生的最后一天的情形。 “这几个小时一直在抢救,但患者呼吸循环衰竭,反复应用肾上脉素等药物,他已经对药物没什么反应。我曾请示过陈惠德教授和于玲范教授关于心跳停止后是否进行心肺复苏……当时陈(惠德)主任说他去与家属谈。8月6日2时06分患者心跳停止,陈主任和于主任均未指示进行心肺复苏,随后家属进入ICU,由陈主任主持进行尸体料理。” 然而,这是一个病人家属难以接受的结果。 病人家属显得缺乏思想准备。“我最气愤的,就是我爸人没了。”翁小刚对《财经》说。翁强也对新华社记者说:“花了天价,想不到我父亲却被治死了,这让我遗恨终生。” 对于患者家属的说法,即使一位会诊主力专家也说:“他这个病能够活两个月就不错了。” 既然是一场必输的仗,为什么还要打? “这主要是一个治疗策略的问题。”卫生部调查组一位专家说。按他个人意见,身为淋巴癌晚期的翁老先生根本就不应该进ICU治疗。“但是如果病人说了,多活一分钟,我花多少钱也没有关系,那么他就是进ICU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医生毕竟不能把病人推出去。不过,一个负责的医生是要告知的。” 在翁老先生的病程记录上,《财经》看到,在每一个重大或者具有风险的手术和药物使用之前,在每一次翁老先生病情恶化时,医院都会告知,并要求家属签字表示同意或了解。签名的正是翁小刚和翁强。 事后,翁强也曾多次向媒体强调其不惜耗费财力物力的决心,包括买国外进口药,买呼吸机等高精尖器材,打点医护人员的一日三餐,请北京专家,“只要坚持一分钟就不惜花任何代价!” 这种决心隐含了这样一种信念:只要花钱,请到良医,买到好药和高精尖的治疗器材,就可以挽回生命。然而,生命无价,命运无情。在患者病情危重的情况下,这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做法,更像是一场前途渺茫的赌博。 直到翁老先生去世半年后的今天,翁小刚依然感到忿忿不平。“类似我爸的病,比我爸重的人,那好多都没什么事,都活着。我们是尽力了,很多人没有我们这个条件,没尽那么多力,但人家现在还活着。”他对《财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