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桦访谈录：我相信透明的力量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张悦/河北成安报道

　　他们不需要一个神秘化的不断有权钱交易的权力环境，他们希望有一种公开透明的制度环境

　　王晓桦不认为自己是特立独行的明星官员。但对于吕日周和仇和，他其实相当关注

，也曾经仔细研究甚至实地考察；对于各地大大小小的党内改革，他同样不陌生，言谈中，经常会淡淡点评哪里的做法是有用的，哪里又只是形式。

　　今年47岁的王晓桦原籍江苏，大学毕业后先后担任过邯郸地委党校经济教研室主任、县委宣传部长、县长等职，2003年5月担任现职。

　　他坦言，从透明的楼到党内权力阳光运行经过了多年的思考，是“党的十六大加强党内民主建设的精神，以及江苏、重庆等地党内民主建设的试点给了我信心”。

　　在成安采访期间，王晓桦，这位不事张扬、不爱在媒体面前抛头露面的县委书记多次与《瞭望东方周刊》记者交流，直面质疑与交锋，述说他的光荣与梦想，忧虑与抱负。

　　《瞭望东方周刊》：看过你写的一些文章，你并不喜欢把在成安的改革跟中国目前基层政权现状孤立起来看，更多地在思考全国全党的一些深层次命题，作为一个县委书记你为什么这么偏好这种全局眼光，你觉得成安的改革试点跟中国的实际有什么联系？

　　王晓桦：当前中国社会处在一个转型期，基层很多深层矛盾相当突出，其中又有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这个主要矛盾是什么呢？我认为这个主要矛盾是党群、政群这一矛盾。有一些矛盾，比如不同利益群体间的差距、贫富差距、城乡差距矛盾，这主要是经济上的矛盾；另一些诸如话语权、表达渠道不畅是政治矛盾，把这些矛盾综合分析，社会阶层之间存在一些冲突和矛盾，这些政治上的冲突和矛盾主要的是党群矛盾，具体到基层来讲主要是基层党委政府和群众之间的矛盾，这一矛盾解决好了，有利于解决其他一系列矛盾，搞好工作，搞好凝聚力。即使一时间一些矛盾和问题不能完全解决，也有利于缓和这些矛盾，在推进经济和社会发展工作中，逐步得到解决。

　　对矛盾本身的分析决定了现在这个趋势，一方面中央不断要求党委政府和群众保持血肉联系，而另一方面现实情况是，一些机关政府日益官僚化的现状，仅仅满足于提要求、提口号。搞运动是解决不了这一矛盾的，没有机制性意义。我们试图创造一个党委政府整个工作方式的根本性改造，在这个过程中，必须创立出一种党委、政府运行模式和群众不脱离关系的结果，这就是我们创造的被省委副书记、纪委书记称为“通透式办公”模式，即党政权力运行透明公开的办公方式。

　　作为基层来讲，党的权力不公开透明的话，光行政权力公开透明效果不会好的。所以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求党政权力公开透明运行。我认为成安的经验，在基层党委政府里是带有普适性的经验。更高一级政府乃至中央政府的一些职能涉及国家机密，但作为跟人民群众接触最密切的基层党政权力来讲，对群众没有什么秘密，党政权力公开透明运行势在必行。

　　《瞭望东方周刊》：自古以来，凡是改革都要付出代价，尤其是当改革遭遇既得利益者时，采访中我感到成安的官员都比较服你，但还想当面问你本人，你在成安的改革难道真的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王晓桦：我认为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作为波及的利益群体，从广大干部群众来讲，他们不需要一个神秘化的不断有权钱交易的权力环境，他们也希望一种公开透明的制度环境。

　　如果有意见的话，那是一种继续希望在暗箱操作中获得好处的人，但他们即便有意见，也不能摆到桌面上来。这跟吕日周通过个人权力推广不一样，他更多的是雷锋性的高尚行为，靠个人带动，但对体制没有变更，迎合了老百姓的清官心理，但官员对他好评不多。他可以今天下去视察，看到一个老百姓的问题，把局长叫来，责问这个事怎么弄的，明天再问这个事弄成了没有。个人高尚的行为多于他的理性思考。我首先是创造一种制度，然后通过这套制度来保证党政权力的良性运行。这种制度是首先对自己权力的一种限制。个人英雄主义行为首先是扩展这种个人权力。

　　《瞭望东方周刊》：这是不是跟你在成安当过三年县长，在当地有牢固的根基和较高的威信有关？在中国，往往改革者首先需要有更大的个人权力，然后来推动改革的进行，这是否跟成安对一把手限权的做法相悖？他们往往在官场中成为特立独行的异类。越是在基层，越是如此。作为改革的操作者，你觉得一把手要具备什么素质？

　　王晓桦：跟在成安三年的县长生涯也有关系，我认为这不是个矛盾的事情，增加大家对你的信任，增加大家的话语权，并不是对大家的侵害，反而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不会削弱一把手的权威，削弱的是狭隘意义上个人利益上私心的权力。如果把这个权力看作是公共权力的话，那是一种强化，使这个权力更加有效，更加有威信。

　　一把手必须登高望远，必须出于公心，看问题要看得准。一把手必须增加个人修养，学习对规律的认识。在某一项决策科学民主的话，应该是体现群众的意见、集体的意见。有时候，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但你的真理需要通过你的解说获得大家的认可，使它成为集体的意志，集体的决策，才能使决策有效执行。

　　《瞭望东方周刊》：为什么其他地方不能效仿成安的做法？作为先行者，你觉得悲哀吗？

　　王晓桦：为什么很多地方不能效仿，这是一种悲哀。很多地方不学，为什么呢？因为首先限制的是一把手的权力。这不是一个权谋的创新，这是一个战略性的创新，是关系到党的生死存亡的一种战略。

　　去年9月23日，参加中央政策研究室构建和谐社会的研讨会，成安是县级的惟一代表。我讲了通透式办公，县委书记就我一个。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行者。在经济上成安并不是先行者，但现在政治改革反过来推动经济，成安已经是邯郸东部县的第一名。

　　《瞭望东方周刊》：我注意到成安的改革在不断深化，今年又要出台预算公开制，在最要害的财政手段上自我限权，出于什么考虑？

　　王晓桦：公开政府预算，我当过县长，有时候预算很随意，一把手说了算，可以暗箱操作，一支笔成为任意操弄的笔。

　　预算就是一个分配，杜绝在资金分配过程中的权钱交易。跑部进京，他为什么要跑呢，我在基层深有体会，这是一个交易过程。有没有办法，任何资金通过公开预算的方式来进行规范，把这个东西放到了阳光之下，杜绝交易的办法只有阳光。省委书记白克明说，阳光是腐败的克星，就是这个道理。

　　我相信透明的力量。透明的力量对一个不想透明的领导是个好事，不透明对不想交易的干部来讲始终是件坏事，只要不透明，群众和老百姓就有理由猜测和怀疑。公开预算制度的意义就在这里。这样的事情还在不同级别的政府不断发生，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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