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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沙尘暴源头近千亩林地惨遭砍伐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6月05日03:54 华夏时报

  ■核心提示

  今天,是第35个“世界环境日”。无论是“生态安全与环境友好型社会”的中国主题,还是“莫使旱地变荒漠”的世界主题,都印证着人类社会对绿色的渴望。

  然而,就在距离北京最近的风沙源头,我国生态环境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内蒙古自
治区包头市附近,一座近千亩绿意融融的林场,遭受了灭顶之灾。代替它的是消失了20年的流动、半流动沙丘和一座即将冒烟的火力发电厂——那是当地的第十座火力发电厂。

  这是一座林场的悲剧,更是一个防风固沙梦想的悲剧。曾经的林场护林员说:“这儿一刮风,北京就会下沙子……”

  昨日,国家环保总局有关负责人首次对外发布《中国生态保护》,认为,“我国生态环境恶化的趋势仍未得到有效遏制”。

  昨天的北京,晴空万里,人们似乎忘记了一个多月前30万吨沙尘突降京城带给人们的恐惧……

  2006年5月22日,包头市九原区麻池林场内骄阳似火。昔日头顶的绿荫没有了,黄沙不断被风吹起。

  “20年的心血全完了。”胡存亮站在已被推倒的房屋旁,望着一排排因干旱而枯萎的树木,眼角痛苦地痉挛着。

  他的妻子、今年46岁的马玉莲,曾是内蒙古“绿色十佳女状元”,此刻,她眼中没有一滴眼泪,她喃喃地说:“我对林场比对我的孩子还亲,而现在林场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一个女人用20年哺育的一片林场毁于一旦,其痛心程度绝不亚于十月怀胎、艰辛哺育后亲生子女的夭折。马玉莲对记者说,她的孩子——那块千亩林场的夭折,缘于几年内一场场人为毁林行动。

  

北京沙尘暴源头近千亩林地惨遭砍伐

北京沙尘暴源头近千亩林地惨遭砍伐

  遭遇砍伐

  没有采伐证一天毁树60万株

  2003年10月18日,十几辆推土机、挖掘机伴随着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九原区的公安、政府领导来到了胡存亮的麻池林场。因为几天前,与麻池林场相邻的几块小林地已被“光顾”过,胡存亮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他们要砍树毁林,然后建电厂。

  “我跟他们说,你们砍树,我不拦,但必须出示《林木采伐许可证》。”

  但是,来的人并不愿意跟胡存亮“啰嗦”。“采伐证几天后就办下来了,现在必须先推。”顷刻间,十几台机器轰鸣着,奔向林场……

  “没证怕甚,是政府让动的”

  “我砍了18年的树,像这种规模的砍树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安、认识不认识的各部门领导,还有那么多的车,砍下了那么多的树,而且还没有采伐证……”付存兰,伐木工人,被当地人戏称为“职业伐木手”。

  18年来,每一次砍树前,付存兰都要查看对方的《林木采伐许可证》,这在国家的《森林法》中有明文规定。

  然而这次却不同,没有任何人向他出示这些必需的手续。接到雇主的通知,他带着电锯就来到了林场。“没证怕甚啊!反正是政府让动的。”雇他的人这样对他说。

  “碗口粗的树被撞成几截”

  然而,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付存兰大吃一惊:现场来了一帮手持锯斧的人,见树就砍,十几辆挖掘机和推土机在林场里来回穿梭,七八台挖掘机上下摇摆,所到之处,枝叶摇动,大树发出“咯吱”的声音,硬被生生推倒,小一点的树在撞击中顷刻间成了碎片,推土机则在下方清除着树根,放倒树木的动作相当快。“这哪里是在伐树啊,这纯粹是糟蹋树。许多碗口粗的树被撞成几截,成了废材,我想赶在他们之前,多砍些树下来,可是根本不给我时间啊,我就拼命地拣大树去伐,挣点是点。”

  一天毁树60万株

  按照付存兰砍下树木的直径大小,雇主要付给他每棵2元到10元不等的报酬,尽管他一再声称,自己当天的手脚并不够快,但这一天内,他还是一个人足赚了2000多元。

  而这次砍伐的面积,据胡存亮事后统计,砍伐、毁掉树木60万株。

  付存兰不无遗憾地告诉记者,尽管那天挣的钱是他从业生涯中数目最多的一次,但他的心里还是“不舒服”,“那些树太可惜了,抢出来的只有被毁坏的三分之一”。

  风波再起

  灾难接二连三两小时毁林100亩

  然而,发生在胡存亮苦心经营多年的林场身上的灾难远没有结束。为了早日铲平林场,有关方面跟他们展开了“游击战”。

  “他们不仅是毁林,他们还活欺负人。”至今回想起2004年9月2日发生的事情,麻池林场的护林员、60岁的张玉中仍会气愤不已。

  推土机凌晨闯入林场

  那一天的凌晨2点左右,张玉中正在执勤护林,突然发现林场里闯进来几辆推土机和装载机,准备推平林地。老人拼命阻拦,但对方根本不听,他便大声叫喊着站在了推土机前面。但推土机并没有停止作业。转眼间,老人已被埋了半截身子。此时,其他的护林员闻讯而来,忙将老人拉出。“当时我的裤裆已经湿透了,那次受到惊吓后,我落下了手抖的毛病,至今未愈。”张玉中说。

  张玉中早年当兵,二十几岁转业到村里后担任村干部,后又被调到国营金矿担任矿长多年。老人说,他从来就没怕过什么,但现在看见推土机就憋闷。

  林场的三次火灾“太雷同”

  2005年3月,风高物燥,在3月19日、22日、24日,连续3次,麻池林场的同一片林地发生了火灾,共烧毁2米高的桧柏14000株、果树和杨树1500多株。让护林员疑惑不解的是,3次火灾实在是“太雷同了”。

  “在这之前的20年里,我们林场一次火都没着过,但自从电厂开工后,火灾不断,特别是3月24日那次,居然是两个地方同时起火。难道就这么巧合吗?”张玉中对记者说。

  对毁林行动只能屈服

  2005年6月27日,新的一轮毁林行动发生了。

  据附近村民讲,那天有很多个穿警服的人把麻池林场围了起来,几辆救护车、十几台挖掘机和几十辆农用拖拉机停在林场边上,随时待命。“那种阵势,只在电视里见过。”目击者胡白存回忆说。

  现场的焦点在胡存亮身上,两份早已草拟好的文件正等待着他的签名。

  一份是《补偿协议》,一份是《林木砍伐申请》,麻池镇党委和包头市九原区政府的领导对胡存亮说:签还是不签,今天行动的结果将“很不一样……”

  在同华北电力内蒙古包头发电有限公司“毁林行动”的“斗争”中,胡存亮已经坚持了两年,他耗尽了自己全部的积蓄,林场员工已经两年没有拿到工资。而2004年7月14日,林场职工马石头就因为阻止对方毁林的事情,被九原区公安局以“扰乱、破坏生产秩序罪”为由拘留了15天。基于“形势”,胡存亮选择了屈服。

  两小时毁林100多亩

  对林场的又一次大面积砍伐开始了。

  挖掘机的轰鸣声再次响彻了麻池林场,职工们亲眼看到自己亲手种下的近20年的老树和精心培育的苗木倒下了,都心疼地流下了眼泪。

  “有些树苗,我看了都觉得扔了可惜,就拿回去几棵种在了自家院外,现在也活得很好。”“职业伐木手”付存兰很不愿意提起这些“不舒服”的砍树经历:“这次行动更快,100多亩的林场,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全部被推倒铲平。我们的手工工具和大型机器比赛,当然比不过人家,这次抢出来的树木更少。”据当地一木材加工厂的老板刘二讲,他也早就看好了林场的树。但就是因为“镇里没人”,没有及时得到伐树的通知,这才让付存兰的雇主——马姓木材加工厂的老板得到了那些极其便宜的木材。

  一位护林员对记者说:“我想不明白,砍树时,为什么华北电力内蒙古包头发电有限公司和镇政府、区政府谁都拿不出采伐证,而现场又会有那么多的警察?”

  痛苦心路

  承包合同没到期20年林场成废墟

  “按照我和村里续签的承包合同,我对这片林地的承包年限还有45年才到期。”林场被毁后,胡存亮几乎成了“第二个祥林嫂”,他经常拿着自己和西壕口村民领导小组签订的承包合同逢人便说自己的遭遇:“凭什么在合同还没有到期的情况下,就强占我的林地?”一个大男人,经常会在眼角流下痛心的泪。

  林场年利润曾达150万元

  1985年,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九原区麻池镇西壕口村的村民胡存亮和妻子马玉莲,承包了村里陷入困境的集体林场,他们卖掉了自己在村里的房子,带着全家来到了林场,开始精心建设。这一干就是20年。

  20年后,林场的规模由原来的300多亩发展为拥有多种林地1100亩、职工20多人的有限责任公司,并成为了大规模种植、养殖和绿色旅游园区。让马玉莲引为自豪的是:每年林场可为市场提供83万株优质种苗,年利润达150万元。马玉莲说,林场带给他们全家人的不仅仅是经济收益,还有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和情感。

  在林场里没体验过沙尘

  胡存亮的大女儿胡艳蓉对记者说,她对林场的印象尤为深刻,她出生在林场,亲眼目睹了父辈们把一片片沙地变成了鸟语花香的乐园。“我虽然一直生活在包头市,但对风沙的概念还是在2002年,考上北京工商大学去上学后,才真正体验到的。”胡艳蓉说。

  每年春季,当北京的沙尘十分严重之时,她就更加敬佩和想念父亲20年来所做的一切;每当有同学说,北京这么大的风沙都是内蒙古不注意环境保护惹的祸时,胡艳蓉就会愤愤不平地站出来,告诉同学们内蒙古人正在努力治沙,她的父亲就是一个治沙人。当同学们听完她的故事后,她会觉得:父亲是个顶天立

  地的男人,让她备感骄傲和自豪。而如今,父亲和林场留给胡艳蓉的,只有深深的悲哀。

  林场被毁一家人窝囊病了

  在胡艳蓉关于林场的记忆中,舅妈刘翠莲也占有很大的比重。当年,就在胡存亮承包林场不久,刘翠莲和丈夫也卖掉了自己的房子,加入到了治理荒漠的行动中。十年树木,为了共同的理想,刘翠莲在荒漠中奋斗了近20年。

  “如果没有2003年那场毁林行动,林场现在已经到了收获期,春天剪枝,夏天锄草,秋天收获,虽然辛苦,但日子总是有盼头的啊……如今,千亩林场大部分被毁,剩余部分也因缺水面临着枯萎荒芜。”

  胡艳蓉讲起舅妈刘翠莲的遭遇不禁眼中有泪:“那一段时间,舅妈窝囊病了,一家人都在病中。医生也检查不出什么病,我知道那是心痛的病啊……”

  林场曾是避暑胜地

  胡存亮一家人经营的林场曾在许多人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年,包头市师范学院资源与环境学院03级学生李飞宇每年都会组织学生去那里植树,随着年级的增长,他从最初的参加者变成了组织者。他告诉记者,包头当地有句土话:一年两场风,从春刮到冬,但是在麻池林场却感受不到;同样喜欢那里的还有包头市民卢先生,从2000年开始,每年夏天,他都会带上妻子和朋友去林场避暑,树绿、花红、果甜,呼吸着包头市区所没有的新鲜空气,卢先生和朋友们感到流连忘返……

  直接影响

  毁林建发电厂林场职工陷入窘境

  “十年树木,毁树一旦。”胡存亮经常望着那片曾经枝繁叶茂的林场发呆。如今,在曾经的林场上面,一座2×600MW的发电机组正在加紧施工……风起时,沙尘扬起,天空一片灰蒙蒙。

  林场工人两年没发工资了

  一道围墙把林场隔成了两个世界:围墙内,电厂的烟囱高高耸立,传来的轰鸣声代替了原来林间清脆的鸟鸣;围墙外,幸存下来的树木在阳光下奋力喷吐着绿色,似乎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有过的青翠。

  建设电厂的工人在林场的小道上来来往往,曾在林场工作的工人们看着这一切,眼中充满了愤恨和无奈,因为林场被毁后,他们已经两年没有拿到工资了。

  “林场主”在给民工洗衣服

  正午时分,曾经的林场主刘翠莲和林场职工胡俊威顶着太阳,斜靠在树桩上,等待着过往的民工能将换洗的衣服留下来,让他们洗。一件衣服一元,这是护林员出卖劳动力的价格。

  前来拿衣服的民工,仔细地检查后,留下了两块钱。“洗得挺干净的,不过这活儿太苦,我老婆我都舍不得让她干。”

  胡俊威说,一天下来,能有十几元的收入就已经是他们的大收获了。

  回想起多年前,刘翠莲和丈夫卖掉家里的房子,搬进了林场,小小的一盘炕挤下了一家人,日子虽苦,但那时是有希望的。多年的林场劳作时光,累弯了她的腰。“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将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再给儿子找个好媳妇,给妮子找个好婆家。”如今,她已不再年轻,她把儿子送进了大学,但现在林场没有了,儿子的学费都出现了问题。她自己又病着,她在尽量拖着不去医院看病,因为“上一次去医院看病的钱,还没有还给人家呢”。

  刘翠莲说,当年身体好的时候,她曾经一天栽下过400棵树苗,可现在洗完衣服后,却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儿子开学时的8000元学杂费将从何处筹来?

  千亩林场只剩百余亩

  胡存亮所在的西壕口村是一个仅有700多人的村庄,邻里之间相当熟悉。“这次毁林事件可把胡存亮给坑了,原来他是我们村里的首富有千亩林场,现在却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借住在他姐姐的婆婆家,胡存亮还有80多岁的老父亲要养啊……政府的这次行动让我们许多百姓不能理解。”提起胡存亮的遭遇,西壕口村村民胡白存显得愤愤不平:“他1985年承包了村里的林场,那时林场里只有几十亩果树,果树当时没什么起色,一年也结不了几个果子。周围全部是沙地,风一吹卷起老高的沙尘。胡存亮承包林场后,将家都搬到了那里。后来,他家的亲戚也陆续搬到了林场。胡存亮一有点钱,就赶紧投资到了林场,如今林场刚有点收益,林子却被毁了,1000多亩的林场现在只剩下了100多亩,谁能不心疼啊……20年啊,一个人家养娃娃,也该成家立业了,何况还是这么宝贝的树啊,咋能说砍就砍呢?这理儿要是说不过去,我们乡亲们都不会服气的。”

  ■沉思录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听到了许多“不一”的言论,这不能不引起关注生态环境的人们的沉思。

  ●当事人

  林场所有人胡存亮:“我们整个家族二十多年的心血全毁了。”

  内蒙古“绿色十佳”女状元马玉莲:“我对林场比对我的孩子还亲,而现在林场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村民

  村民张三女:“胡存亮的林场被砍了,大棚蔬菜也遭殃了。塑料布被风刮走了,辣椒苗全被冻死了。”

  原麻池林场某护林员:“不能再刮风了,这儿一刮风,不久北京就会下沙子……”

  ●专业人士

  包头市环保联合会理事赵玉江:“那片林地我想想就心疼。”

  包头师范学院资源与环境学院03级学生李飞宇:“不仅仅是痛心,更是伤心。”

  包头师范学院从事环境教育的孙润秀老师:“一片好端端的林场说毁就毁了,我们质疑:林场的利益谁来保护?林场主的投资谁来补偿?长此以往,谁还敢投资林场?”

  中科院植物所首席研究员蒋高明:“在内蒙古地区毁坏一片林地,就相当于冲着北京安装了一台鼓风机。”

  恩格贝示范生态区志愿者蒙族姑娘乌日娜:“在沙漠化严重的地方,需要面对的,不是沙尘,而是生存。”

  ●政府官员

  麻池镇镇长陈润虎:“树是胡存亮自己砍的,几次都是。”

  九原区林业局科技业务股股长吴向亮和该局林业工作站站长李占军:“这个事情说不来,不能随便说这些事情。”

  包头市外宣办一位工作人员:“那也叫林场吗?那也能叫林场吗?”

  内蒙古林业厅林政处王处长:“在干旱地区栽树形成林子非常不容易,很珍贵,但是一片林地要和经济建设相比,就需要具体分析了。”

  下期预告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当地政府官员一再强调电厂的建立给当地的财政增加了2亿元的财政收入,又提供了若干个就业机会,而植树造林却没有什么经济效益,只能起到防风固沙的作用……也许正是基于这种思想,当地政府决定破坏林场,支持电厂建设。

  那么,800多亩林场的破坏对当地的环境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有关部门的态度又将如何?同时,作为沙漠源头的第一道屏障,它的破坏对首都北京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人们不会忘记今年4月中旬北京发生的严重沙尘天气,更不会因此淡化内蒙古大片林场被砍这一事件……本报将继续推出“内蒙古毁林事件”的报道。

  本报记者陈江宏杨文琴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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