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丰都的鬼城经济：产业空心化后出路在何方

　　玉皇大帝肖像摇身一变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阎罗王，九宫十八庙、鬼城地狱、轮回之城均将登场。丰都斥资2.3亿元打造新鬼城的消息甫一传出，争论即随之而来。

　　争论背后的现实是，处在三峡库区腹地的丰都，作为三峡工程淹没的6个县城之一，全部搬迁后，面临严重的产业空心化问题。

　　记者◎王家耀

　　有关“鬼城文化”的争议

　　“进来找找祖宗吧，顺便烧炷香！”

　　“里面有各种姓氏的祖宗牌位，既然到了这里，总要尽份孝心啊！一炷香才10元钱。”“一个下午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人，还不肯烧香。”这是7月7日下午，丰都名山风景区鬼国神宫的祭祖庙。

　　祭祖庙位于鬼国神宫后端高处，站在庙门前高高的台阶上望，除了一群身穿印有西南大学音乐学院T恤的学生，再无其他游客。导游小李说，这两年，游客越来越少了。对比前几年旅游旺季，她们几个导游每天都要在占地1.5万平方米的名山风景区跑几个来回。奈何桥、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十八层地狱等景点全都在半山坡，一天下来，晚上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那个时候虽然累，到底有收入啊。

　　从景区入口一直到后端的鬼国神宫，沿路两侧分布上百家商户，鬼面具、文化衫、三峡奇石等是他们的主要商品。这样的游客量，很多商户一天都不开张，却还要承担不菲的日常开支。

　　游客数量大幅减少的同时，一场关于鬼城以及其招牌“鬼城文化”的争论正兴起。导游小李介绍说，争论缘起于6月27日央视“

　　这样的景区究竟是宣扬封建迷信还是地方民俗？在丰都北岸城区管委会总工办主任冉子豪的记忆里，这样的争论此前在县里已经存在很多年。丰都县经济合作局负责招商工作的副局长秦梓鑫就不认同所谓封建迷信之说，他和古小明的观点相似，认为道教、佛教都有教义，所不同的只是鬼文化没有教义而已。至于抽签、算命等，那只是景区的管理不规范，需要加以引导。

　　六重格局的“记忆之城”

　　无论怎样争论，一个现实是:丰都素以“鬼国幽都、阴曹地府、巴子别都”的神奇传说名扬天下，拥有1900多年历史的老城，长江北岸的名山留下了大量历史古迹。冉子豪解释说，老城淹没后，虽然一些景点、文化古迹得到了保存，但多年后，人们是否还能记得当年曾经的生活场景、曾经的历史？为了能够为后人保存一份记忆，他们才邀请了同济大学的专家做了一份详细规划，在老城旧址上打造一个“记忆之城”。

　　“现在外地人来根本不知道老城了。”冉子豪驾车带记者驶上老城仅存的街道，4米多宽的街道边一溜排了很多摊位，全是小吃和各种水果，蓄水的时候这些街道就会被全部淹没。街道旁边，名山、天堂山、双桂山下方江边正在修建一条长约3公里的长堤，名为灵堤，是根据丰都“九龙捧圣”的著名传说打造而成。远望灵堤是首向名山的飞龙，近看则是历代鬼魂。灵堤的首要职责还是防洪护岸。今年9月30日之前将完工，届时三峡工程将开始三期蓄水。

　　根据长江水位的变化，丰都老城每年会有4个多月浮出水面。也就是每年的排洪期，3～7月，水位下降。等到9月份，开始蓄水，老城就将被淹没在水下。根据这样的特点，同济大学专家的规划，将打造一个随江水潮汐而周期性“生死”的“轮回之城”、“水上城”。结合每年大大小小的庙会和传统鬼节——孟兰节，组织游客深夜到“轮回之城”游玩——让游客戴着鬼面具，坐江边或木船上，手持满是鬼面具的木瓢相互泼水降暑度夏。

　　丰都一位政协委员解释说，丰都此前的旅游主要靠名山风景区。名山风景区主要由名山、双桂山、鬼国神宫组成。早期规划思路是用名山来带动双桂山，但作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的名山归旅游局管辖，而作为国家级森林公园的双桂山则归林业局管理，在管理开发上经常会出现步调不一致。

　　而且名山、双桂山和国内其他同类风景区差别不大，因此整个风景区实际主要靠鬼国神宫。鬼国神宫是“鬼城文化”的主要体现，但从1992年建成后，多年来主要就靠光电声制造的效果吸引游客，很难吸引游客回头，即使对鬼文化感兴趣的东南亚游客也基本不会来第二次。更关键是，作为国有企业，名山集团目前负担沉重，丰都十几年来由于建设三峡工程的原因，一直没有投资建设大型企业，经济落后，就业困难。

　　按照同济大学专家做的这份规划，新鬼城的重建计划分成六重格局，名山、天堂山、双桂山组成品字形风景区。三山交汇处的小型内湖将参照古迹，建成“北冥”、“黄泉”、“逍遥谷”。现有的鬼国神宫游乐项目变为“阎罗宫城”，名山的身份则是终极审判之鬼国朝廷，丰都北岸城区管委会开发建设管理委员会总工程师孙继良介绍说，这样的规划符合了中国传统都城格局。这种格局综合了山水园林和江南风格。

　　新鬼城规划加大了参与性旅游项目，按规划，2007年新鬼城将初具规模，游客就可以夜游鬼城。5年后，新建成的鬼城风景区可接待游客300万人次，就可以改变现在丰都只是三峡游中一个中转站的处境，留住游客。

　　不管打造“记忆之城”的初衷如何，在丰都经济极度不景气、招商引资困难的状况下，如果投资2.3亿元建设一个对长江水质或其他环境污染都比较严重的项目，比如水泥厂、化工厂之类，还不如投资做鬼文化。问题的关键不是该不该建，而是如何消除封建迷信，引导鬼文化。“当然这还只是个规划，要等待重庆市的批复。”冉子豪解释说，更重要的还是市场的检验。

　　产业空心化丰都的旅游出路

　　不是旅游自身的危机，而是整个丰都的经济需要旅游业的强力拉动。秦梓鑫解释说:“丰都现在是典型的产业空心化。缺乏经济发展点。”

　　三峡工程涉及18个县，其中14个县在重庆境内。三峡库区经济区分为三段，以湖北省宜昌为中心的三四个县是“库头”、重庆涪陵为中心的三四个县为“库尾”、以万州为中心的十一二个县为“腹地”。三峡移民经济研究所所长熊建立解释说，库头、库尾吸纳政策能力都很强，发展较好。腹地的十一二个县产业空心化特别严重。作为全部被淹没的6座县城之一——丰都即是典型。三峡工程淹没了丰都陆地面积30.5平方公里，水电站8座，港口2个，码头65个，文物35处，整座县城加上5个集镇搬迁。90多家工矿企业搬迁，动态移民8万多人。

　　“丰都新城只有机关事业单位，没有企业。”熊建立解释说，“过去城市都是沿江而建，三峡工程水位线以下，恰恰是地方经济集中区域。”在搬迁过程中，形成了一个错位，“原有产业重新恢复有一个过程，产业的新发展与移民搬迁无法同步，形成了空白区，也就是新建的区县出现了产业空心化”。

　　按照冉子豪的说法，丰都新城是三峡库区新建城镇中规划最好的。40多米宽的街道，气派的党政办公楼、四星级酒店一应俱全。“居住环境比以前强多了。”搬迁之前，丰都老城没有宾馆，只有招待所。但与之相对应的是，很多人没有工作，新城距离县政府十几分钟路程街道的很多店铺，租金每月只有100元，却没有人租。

　　城镇居民和农民的收入相比搬迁前都有提高，尤其是农民，年收入达到了3000多元。但这是算上了搬迁安置费。由于搬迁，农民土地大大减少，如果不及时转移劳动力，未来几年，农民将面临很大的生活难题。显而易见的是，靠县政府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解决这些。丰都去年的财政收入只有1.4亿元，已经连续几年都是财政赤字，入不敷出。

　　秦梓鑫和他的同事做出了很多努力，同为经济合作局副局长的高东形容他们是临危受命。为此，县里制定了很多优惠政策用来招商引资，但与三峡库区的其他十几个县相比，丰都没有任何资源优势。天然气、大理石探明储量分别为40亿和360万立方米、石灰石、煤、铁等都有相当含量。但这些矿产资源全归国家统一管理开采，丰都并没有自我处置权。从2002年以来，全县共引进规模以上企业22家(固定投资500万元以上)。解决了3000余人就业，其余的企业全是小作坊。这样的力度显然不足以解决多年来遗留的难题。

　　在产业空心化和就业矛盾十分突出的状况下，发展一些适合库区生态环境要求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是上上之策。旅游由此被推上了前台。秦梓鑫提醒记者，旅游业带动系数大，一个直接从业人员可以带动餐饮、宾馆、交通、商业、娱乐五个相关行业的就业。旅游可以说是解决三峡库区产业空心化的一个快而直接的行业。事实也证明了秦梓鑫的立论，一个名山风景区每年就为财政贡献300多万元，而且能直接解决700多人的就业。相关的是，旅游淡季，丰都的酒店入住率普遍不足40%，一些甚至不足20%，但一到旺季，入住率立刻回升到70%，几家星级酒店有时甚至客满。

　　丰都在发展旅游方面显然有自己的优势，两千多年的鬼文化历史、原始的森林公园、新近开发的雪玉溶洞，以及南天湖景区等这一切都可以迅即带来效益，现实的化解产业空心化带来的就业问题及经济困境。而丰都人认为，所有这一切需要一个响亮的品牌来带动，那就是“鬼城文化”，这个城市的历史是他们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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