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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矿难后遗症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28日11:58 新世纪周刊

  摘要:山西大同“株连九族”式的煤矿整顿开始已两月有余,犯罪率高升、正常煤炭供应紧缺成为大同面临的新问题

  -本刊记者/张凡

  “抓贼”和“缺煤”,成为最近大同人关心的关键词。

  进入夏季以来的一段时间内,大同市众多市民不得不在高温38℃的情况下关紧门窗防窃。浴池和宾馆乃至煤气公司 和电厂的老总们则在为生产用煤发愁,中国的“煤都”发出了异样的声音。

  大同市政法委书记苑吉在7月份召开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透露,左云矿难后有约10万名民工失业。

  大同市政法委公布的数字显示,左云矿难之后,大同市与去年同期相比,抢劫案件发案率上升了15%,盗窃案件上 升了40%,尤其是“夜间爬窗案件”发案率更高。

  在分析案件增加的原因时,苑吉认为,除去天气渐暖,市民开窗通风为犯罪分子留下可乘之机的因素外,左云矿难后 民工流动是发案率急剧上升的主要原因。

  两个月前的左云矿难所产生的冲击波至今仍未停息。

  两个普通人的“麻烦”

  一个月来,矿工林树雄和教师汪志强都陷入了各自的“麻烦”当中。他们两人素未相识,只是在同一座城市中生活。

  林树雄从5月底开始找工作,两个月来,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固定的工作。教师汪志强在这一时间开始筹划他的假期旅 游,他和妻子的青岛之旅定在了6月份。

  林树雄在左云矿难发生6天后失去工作。这一天,山西省下发通知,大同市所有煤矿停产整顿。林树雄所在的大同市 南郊区双间煤矿随即停工。在等了一个星期后,工头老黄告诉林树雄“不用等了,一时半会煤矿不会开工,回家吧”。

  21岁的林树雄不想回家,因为他今年要挣1万元钱的目标还没实现。在老乡们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决定到大同市里 寻找机会。据大同市政法委公布的数据,像林树雄这样流入大同市找工作的矿工大约有1万多人,他们散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

  林树雄没有去职介所,而是在街边招工用人的小广告中发掘可以干的活。为了找工作,林树雄在金凤凰商城花15元 钱买了一件红恤衫,上面有休斯顿

火箭队的标志,但他并不知道姚明是干什么的,选择这个衣服是因为颜色鲜亮,能引人注意 。

  6月份,他找了十几份工作,最长的一次干了7天。林树雄不怕吃苦,在煤矿上工作一年后,他觉得世上再没有什么 苦事。但是他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瞧不起你,从眼皮底下看人。那股劲让人受不了。”林树雄说。

  四处碰壁的林树雄说他非常沮丧,一个留下来的老乡有一次拉他去“发财”,走到一处小区里,他才明白“发财”的 方法是让他把风,他们进去“弄”东西。他想走又不敢走,汗出了一身,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他抽了半盒烟。

  那晚上老乡们没有成功,因为小区里有巡逻的保安。林树雄没有再跟他们出去,“我胆子小,做不了那些事。”

  “一定得找一份工作。”他说,“要不,再过上两个月,我回都回不去了。”

  与林树雄的“麻烦”不同,汪志强和妻子李惠的旅行计划一直很顺利,他们都问好了旅行社,可在交纳旅行费用的前 一天,一起偶然事件打乱了计划。

  6月10日晚上,汪志强的妻子李惠在半梦半醒中发现了一个黑影。然后她看着那个人走过来把手伸向床头柜上的手 机。“想喊但是也喊不出来,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梦魇一样。”李惠说,她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摸到了汪志强的胳膊。

  黑影拿起手机的一瞬间,李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发出了一声尖叫,黑影一下窜了出去。汪志强被妻子的叫声惊醒 ,“我掀开被子,跳下来直接就朝

客厅冲去。”汪志强说那大概就是本能。他们没有抓住那个黑影。

  这是汪志强所在小区发生的6起入室盗窃案之一,汪志强丢掉了两部手机和300元钱。

  丢了钱的汪志强把家里前后门窗都换成了铝合金的,又安装了一层防护窗,前后花去近3000元钱。两个手机加上 改装窗户的费用,把小两口的旅行预算抵消得一干二净,旅行计划因此泡汤。

  汪志强夫妇的遭遇并非偶然,大同市数个小区近两个月连续发生入室盗窃的案件。“关窗户了吗?”成了普通家庭临 睡前的“标准”对话,没有空调的家庭只能将电扇整晚开着,以减轻高温的蒸煮。

  在大同当地晚报的一项网上调查中,对“您遭遇过夏季室内被窃的事情吗?您对发生此类案件的看法是什么?”的提 问中,排在前三位的答案依次是“治安不好”,“周围的亲友发生过,愤怒”,“没有,恐惧”。

  大同市各小区自发地组成了巡逻队,派出所的民警们也开始轮流夜间值班,大同市刑警各支队都成立了“夜间爬窗案 件专案组”。大同市城区公安分局副局长赵武官已经连续半个月带队在晚上沿街巡逻。

  煤矿整治波及关联产业

  从大同市向南,坐公交车40分钟就到了原大同矿务局,现称“同煤集团”。大同市南郊区的一些煤矿都集中于此。

  大同市南郊区和同煤集团交界处的口泉镇,是山西大同一条全长34公里的运煤通道,连接着同煤集团公司近10家 大型煤矿,是大秦铁路公司完成年2亿吨运输目标的一条重要运输通道。这里住着有近10万煤矿职工家属,一些煤矿打工者 也在此租住。这条路上平时熙熙攘攘挤满了拉煤车,但这段时间,汽车发动机和喇叭的混合奏鸣曲消失了。

  繁忙的公路在一夜之间变得冷清下来,在109国道上,让交警和煤监部门头痛的堵车状况很少再出现。“美人鱼” KTV的老板刘涛懒洋洋地躺在门前的大椅子上,这段时间他的生意不太兴隆。“来的人太少了,一晚上只有五六个人,还不 够电费。”刘涛说,他的顾客主要以大货车司机和矿工为主,矿工回家了,司机们也不来了。刘涛的歌厅对面是“小军”汽配 修理厂,3个修理工都在忙活着为一辆车换配件,过去他们一个人要照顾3辆车。

  口泉镇到口泉火车站大约有1000多米,路两侧风格截然不同,左边一侧都是汽车配件修理部,右边一侧则是清一 色的KTV。原来白天的时候,左边红红火火,到了夜里右边热热闹闹。但是最近一个多月来,左边没有了排队的大车,右边 晚上的音响也小了许多。

  与之而来,这个镇上的洗浴中心也遇到了麻烦。龙井浴园的老板小蔡叫苦不迭,本来是高峰季节,来洗澡的人应该排 着长队,但现在顾客很少。更要命的是,他的锅炉是不能停的。

  在离口泉镇不远的南郊区回去村,顺达运输公司的老板马向东正在四处打电话求助。“有活没有,多少都成。”他跟 一位以前的客户说,但显然答案是否定的,他把电话摞到了桌上。马向东以前很少来他的办公地点,基本上是电话指挥出车, 但这两个月来,他至少有一半时间呆在了这里。“以前是人家求咱,费用还得咱说了算,但现在是咱们求人,费用别人说了算 。”马向东不满地说:“全颠倒过来了。”大同市的个体煤炭运输业遇到了近年来罕见的经营低谷,据官方一项统计显示,当 地80%的公路运输车辆处于停业状态。少数养车户被迫远赴陕西拉煤,赚取微薄利润。

  “最近晚上还能打个盹。”大运高速公路大同出口处收费处的工作人员这段时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晚上没有那 么多排队过关的煤车,他们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费神了。

  山西开始购买陕西煤

  “你们那儿缺煤?”跑到陕西省府谷县去拉煤的运输司机黄晋喜被陕西同行们嘲笑了一番。“大同还缺煤啊,那里产 的煤要顶我们好几个县呢。”在炕头和人聊天时,别人都对他说的话感到怀疑。

  “真的缺啊,看着煤场里的存煤一天天减少,我这头就大了。”大同第二发电厂燃煤部梁部长说,他刚刚从陕西府谷 县拉回了两万吨煤,刚够烧两天。大同第二发电厂是大同市最大的发电厂,承担着向京津唐供电的任务,每天生产2200多 万千瓦电,需要用煤1.2万吨。一天1万吨的煤,在过去不算什么,但是从5月20日以后,原来的存煤不到半个月就用完 了,而每天拉来的煤都不够用。附近县市的存煤都拉完了,宁武、保德,大同市附近的产煤县都跑遍了,现在只能是去陕西拉 煤。

  大同市煤气化公司董事长吴献生同样跑出去找煤,因为煤气所需要的煤质要求特殊,他也瞄准了府谷、神木等煤矿。

  起初,大同市中小煤矿的老板们还囤积居奇,但后来就真的没货可供了。“缺煤”,大小企业都发出这样的声音。大 同市政府最近召开的经济分析会议上,这种声音再次被强调。

  同煤集团是此次煤矿整顿中唯一没有被停产的煤矿,大同市政府最初期望能从同煤集团中调出一部分煤来缓解“煤荒 ”。

  “同煤集团的产煤量主要是保了全国的铁路需求,一方面是产量的限制,另一方面要受合同的约束,要保证这一块。 ”大同市经委副主任高子章参加过几次协调会,但是刚刚上市的同煤集团却很难像过去一样,痛快地答应政府的要求。一方面 ,往外调煤打乱了原来的生产计划,另一方面,还在上扬的煤价让同煤集团难以接受政府较低的市场卖出价。同煤集团的一位 负责人在一次协调会上说:“如果价格太低的话,我们没法向股东交代。”

  大同二电厂向同煤集团购30万吨的运煤计划,现在只落实了不到十分之一。电厂还得自己想办法。“原来40元钱 的运费涨到115元。这样一来,成本几乎翻了一倍。”梁部长说,为了继续发电,他们只能购买每吨高出市场价100元的 陕西煤,一天1万多吨的用量,电厂的成本每天直接增加100多万元。

  紧张的官员和缺失的时间表

  煤价仍在上涨,煤矿的复产时间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过去是株连九族了,现在连五莩以外的也要连进去了。”大同市南郊区某煤矿老板武建平(化名)向他的朋友反问 说,“你说是不是?”他朋友笑着说,老武喝多了。

  只喝了一杯啤酒的武建平说他并没有喝多,他只是想不通,“怎么可能想通呢?我3月16日才投的产,刚验收全部 合格了,生产了一个多月,一下就又停了。你说我能想通吗?”武建平的牢骚让朋友们又是一通大笑,他的抱怨是有来由的, 煤矿停了,矿井通风、排水等却都不能停,他要继续投入却没有收入。

  “我又没违规,凭什么停我的矿,这是谁的问题?”武建平不理他们的笑声,继续追问。

  “整顿是必要的,按照相关规定条件,就会有面积比较大的煤矿停产整顿。”大同市经委副主任高子章说。但对于一 出事故就停产的做法,高子章也颇有异议,他说,“这个没有科学道理,而且现在煤矿是停得越多反面隐患越多,原来在正常 生产中可能解决的问题,停下来之后反而忽视了。在恢复生产的时候又会留有隐患。”在7月份,大同市南郊区兴武煤矿已经 被关停的矿井起火,紧挨煤矿的鸦儿崖乡马林涧村300余位村民被井下溢出的一氧化碳有毒气体侵袭,7位村民因一氧化碳 中毒陆续入院治疗。

  煤矿停产整顿一刀切的做法招来诸多质疑,大同市煤炭局一位处长调侃地说,“怎么出了

交通事故不把所有的车都停 了呢,停了所有的车不就没有交通事故了吗?把煤矿都停了的做法和这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种质疑声只在基层传来传去,在“安全为天”的大纲下,这样的声音显得非常微弱。

  让武建平们着急的是煤矿复产的日期遥不可及,没有人知道一个期限。按照以往的规律,一般在两个月后政策会开始 逐渐地松动,然后逐步地开始分批验收复产。但现在,这个常规也不存在了,山西各地在7月份频繁发生煤矿事故,有媒体甚 至直接称之为山西的“黑色七月”。一人得病全家吃药,山西省相继出台了措辞极为严厉的“11条”和“22条”,都在煤 矿的薄弱环节上开刀。

  “谁验收,谁签字,谁负责”是山西省煤矿验收的三原则。“问题是现在没人敢给他们签这个字,别说是不合格,真 合格了也不敢给你签,责任要追究,哪个人愿意担风险。”大同市发改委办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员说。

  大同市安监局的一位官员表达了同样的看法,“还正在查我们呢,谁敢随便验收,闹不好就是官煤勾结。”在签字验 收的这一关上,煤炭安监部门的这种畏责情绪显而易见。

  官员们的紧张和不安让煤矿的复产验收非常缓慢。高子章也认为,煤炭安监部门官员的情绪客观上延缓了煤矿复产验 收的进程,谁也不签这个字,谁也不承担这个责任,速度自然就慢了。“这样的话,到底什么时候煤矿整顿才能结束,什么时 候煤炭产量才能够恢复,时间表还不明确,不明朗。”高子章说,他认为现在关键是行政手段用得太多,而市场手段,杠杆调 节的手段用得太少。

  在大同市的煤矿中,中小煤矿要占去半壁江山。每年1亿吨的煤炭产量中,同煤集团占去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各地 方煤矿,此次煤矿停产整顿,大同左云县、南郊区、新荣区都受到了较大影响。高子章算了一笔账,“停产一天就是十二三万 吨煤,根据现在煤价就可以算出销售收入、税收”。刚刚宣布经济增长上半年过半的大同市经济增长幅度已经明显放慢,左云 矿难以来,大同市损失的煤炭收入超过了10亿元人民币。

  左云矿难之后,山西各地又发生了多起矿难。在吕梁、晋中、临汾等地,煤矿的停产整顿相继进行,在大同市发生的 故事在别的地方也在同样上演,煤都的困境显然也是山西的写真。

  上半年经济增幅全国第一的山西,不得不强行紧急刹车。对于正在高速前进的“列车”来说,这种紧急刹车后的重新 启动需要时间,但是重新启动后的加速或许比之前更加迅猛。

  现在没有人知道重新启动的时间,但是影响将会继续,高子章说,可能到第四季度的时候,会有一定煤种、一定地区 、一定时段的煤炭需求得偏紧。这或许是左云矿难最后的一轮冲击波,涟漪虽然微小,但在未来的冬天足以让人们都感受到这 股力量袭来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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