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庭30年后浴火重生

　　昨天，一位残疾人双手爬行200余米来到纪念碑前悼念地震中失去的亲人。本报记者范继文摄

　　幸存者杨桂荣历经苦难将儿子培养成材

　　7月28日凌晨3点20分，天还未亮，凉风拂过唐山抗震纪念碑，花圈上的挽联随风轻轻飘荡，隐隐的哭声从广场传来。幸存者杨桂荣，50岁，她拿着当年父亲从废墟里扒出来的唯一一张母亲的黑白照片，来到唐山市纪念碑前纪念在地震中死去的母亲。

　　30年，她的家庭从苦难中走出来。她说：“抹了眼泪，还得继续活，我们别无选择，除了选择坚强。”

　　震中母亲救儿双亡

　　地震发生的当晚，杨桂荣的母亲本可以逃生，但母亲被父亲拉出来时，突然想到她8岁的儿子还在里面，母亲甩开父亲冲进摇摇欲坠的屋内，结果母子双双被埋身亡。

　　杨桂荣说，她当时被埋在废墟里，父亲将她扒出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很快，杨桂荣被转送到山东的一家医院。“当时伤势很重，连遗像都拍了。”死里逃生的杨桂荣，没能保住右手，左手肌腱神经受到重创，颅骨骨折，留下后遗症，偶尔会抽羊角风。

　　在山东医院治疗期间，杨桂荣曾陷入绝望，甚至想到了自杀。她说：“每天哭，想母亲和弟弟，想自己已经残废了，好像什么都没了。”但想到，家中还有四个小妹和一个小弟，父亲血压高，也需要人照顾，杨桂荣伤愈后便回家见父亲，两人泪流满面。

　　破碎的家庭回到正轨，年幼的妹妹和弟弟陆续走上工作岗位，杨桂荣也到开滦煤矿的一家卫生院工作。

　　震后不幸再次降临

　　然而，不幸再次降临到这个家。

　　1979年，杨桂荣17岁的弟弟被人打成重伤，伤愈后神志不清。第二年，55岁的高血压父亲又因摔倒突然去世，整个家庭的担子落到了杨桂荣一个人身上。带着弟弟妹妹生活的杨桂荣，手残疾，干活不利索，和面和不好，常常把面粉撒一身。

　　1984年，杨桂荣结婚，丈夫李保华是煤矿的一名技术工人。1986年，杨桂荣有了一个儿子。

　　随后，杨桂荣到食堂管过账，看过门，当过保洁员，因为手的残疾，工作中遇到很多障碍。“当时右手装了一只假手，左手也没有什么力量，连擦玻璃这种工作都很吃力。”也因此，她的左手变得熟练起来，后来，甚至还学会用左手骑车、打字。

　　平静的家庭生活再次被弟弟意外的身亡打破。“我不明白为什么苦难总要找上我们家。”1991年，因弟弟的身亡，杨桂荣的消极情绪持续了很长时间。

　　30年后家里人才辈出

　　2002年，46岁的丈夫李保华因心肌梗塞突然去世。“感觉天塌了下来。”杨桂荣说，当时自己每天都昏昏沉沉，她懂事的儿子成为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儿子一直是她心中的骄傲，成绩优异，善良、懂事。

　　2004年，儿子以优异成绩考上西南交大，拿到入学通知书的那天，杨桂荣激动得一夜没睡，刚出现转机的家庭就要面对交不起学费的困境。当年，街坊邻居替她凑齐了儿子第一年的学费。

　　今年，杨桂荣妹妹家的女儿一个从民航学院毕业，一个考进中央美院，这个不断被苦难纠缠的大家庭，再次传来了喜讯。昨天，杨桂荣带着母亲的照片来到纪念碑前，她说：“我要把这些情况都告诉母亲。”

　　从那场灾难走到今天，杨桂荣说：“没有熬不过去的苦难。”

　　本报记者柳志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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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震减灾走过40年历程

　　今年是邢台地震40周年、唐山地震30周年，也是我国开展防震减灾工作40年。中国地震局局长陈建民向媒体介绍了我国的防震减灾工作历程。

　　我国防震减灾工作起始于1966年的邢台地震，40年来走过了一条艰难曲折的发展道路。陈建民说，目前我国防震减灾工作建立起了“监测预报、震灾预防、紧急救援”三大工作体系，取得了一系列的成绩：

　　———建立了1200多个地震监测台站，布设了总长度达数万公里的流动测线，建立了近万个群众业余监测哨，覆盖全国、现代化的地震观测网络初具规模。

　　———成功进行了20多次有减灾实效的地震预报，跻身世界地震预报科学领域前沿。

　　———先后颁布了四代全国地震区划图，为一般工业与民用建筑提供了抗震设防依据；同时还为长江三峡、

　　———2001年，我国组建了第一支国家地震灾害紧急救援队，目前相继有17个省（区、市）也组建了专业救援队伍，我国地震救援工作跨入专业化发展阶段。

　　———1998年，我国第一部关于地震工作的法律《防震减灾法》颁布实施，随后国务院先后颁布了地震应急、地震预报管理、地震安全性评价、地震监测等4个条例，全国26个省（区、市）颁布了防震减灾地方性法规。据新华社

　　一位作家的唐山写作

　　“要让后人记住那段历史”

　　“我作为幸存者，又从事文学创作工作，有责任用一部作品反映当时的历史。”关仁山说，他和王家惠从1998年开始创作《唐山绝恋》，此后的三四年中，他们回访了七八十位地震亲历者，十几次修改稿件，不断丰富故事，他们希望能够全面反映地震前后的唐山，让后代人永远记住那段历史。

　　母亲眼睛失明

　　“27号晚上，我在镇上看电影，看的是《侦察兵》和《看不见的战线》。”今年44岁的关仁山对30年前的那个夜晚记忆犹新。

　　地震来的时候，关仁山正在熟睡，母亲一把将关仁山拽醒。“好像火车从地下开过，我妈还看到了窗外白晃晃的地光。”母子俩爬上距离最近的窗台，地面的剧烈颤动将他们晃到了地上。

　　就在这一刻，平房的屋顶塌了。

　　“幸好有墙边的木柜撑了一下。”废墟下，母亲用身体护住了关仁山，自己的太阳穴却被砸到，后来导致一只眼睛失明。不久，被压在屋顶下的母子被邻居扒了出来。“当时好多人说是‘苏修扔原子弹了’。”

　　地震中的爱情

　　关仁山回访亲历者时，亲历者的经历令他唏嘘不已，他讲起几名亲历者的故事。

　　李女士，唐山人，现居天津。当年，她在唐山和一位从天津来的知青恋爱并准备结婚。1976年7月27日，两人买好下午4点的火车票，打算去北戴河旅行结婚。

　　上车前，李女士母亲突发急病，两人就取消了北戴河之行。几个小时后，这对爱人被压在了废墟下的狭小空间里，他们靠仅有的水和食物，紧紧依偎着。到第五天的夜里，里面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李女士的丈夫突然抓起一把灰土，堵住了自己的喉咙，把最后的空气留给了她。

　　第六天，丈夫的尸体被扒了出来，手里还攥着那张火车票，李女士从他手中撕下一半，保留至今。两个月后，李女士抱着丈夫的骨灰盒，来到了北戴河，实现了两人的心愿。随后，李女士来到天津，一直照顾着丈夫的父母。

　　集体的痛苦记忆

　　大地震给唐山人带来的是一次集体的痛苦回忆。

　　关仁山说，地震发生后，两名煤矿主因利益之争发生矛盾，一名矿主找来杀手，想杀掉对方。杀手找到对方矿主，在双方的搏斗中，杀手发现对方只有一只手臂。“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地震时砸断了。”听完这句话，杀手收起凶器，转身离去。关仁山说：“肯定是他家里也有地震砸断手臂的亲人。”

　　还有一名女护士在回屋内取药品时，房顶突然坍塌。女护士被压在废墟下，口鼻中都是泥土。经检查，女护士的心脏已停止跳动，她的“遗体”被运到了埋尸坑，并盖上了土。

　　“尸体盖上土，还要用推土机轧实。”这时突然下起了雨，推土机停下来。坑中的女护士也被雨水浇醒了。口中的泥土让她无法呼喊，只能滚动身体，一点点挣扎，直到被周围的工人发现，送到医院。

　　“在地震刚刚结束的唐山，生死的距离是如此的微小。”关仁山说。记者李远志实习生王磊

　　■链接

　　关仁山，1963年2月出生于河北省唐山丰南县，亲历唐山大地震。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作为唐山作家，关仁山共创作了三部关于地震的作品。短篇有《非常爱情》，中篇是《北方图腾》，长篇则是与王家惠合作的《唐山绝恋》。《唐山绝恋》后被改编成了20集电视剧《唐山大地震》。

　　相关专题：唐山大地震30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