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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温中的重庆特写:自来水管流出的水烫手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30日06:44 中国青年报

  冰点特稿第597期

  本报记者 朱丽亚 蒋韡薇

  自来水管流出的水竟然烫手

  8月15日下午4时,许伟巡查完户外仪器,走回綦江气象局办公室,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湿。他朝机器屏幕上瞟了一眼:15时43分,44.5℃。这台设备显示的,是设在户外的测温仪自动传输到室内机器上的温度。

  4天内,綦江已经3次打破当地有史以来最高温度纪录,而44.5℃,也是1949年以后有气象记录的全国最高温度。许伟的本子上记着:7月10日下了最后一场雨,只有30毫米左右。

  綦江是距离重庆市主城区50公里外的一个县城。2006年的夏天,重庆市包括綦江在内的40个区县都经历了50年一遇的高温干旱。

  8月15日一早,重庆市交通协警杨天寿,在招商银行门口上岗。他注意到,绿化隔离带里的草皮,已经变成枯黄色。而以往,即使在冬天,这些草皮也是绿色的。“太热了,从7月以来,重庆就没下过雨”。杨天寿叫苦。幸好,市里新出台规定:中午11时到下午4时之间,户外工作暂停。最热的时候,老杨可以找个阴凉地儿休息。

  相比整天在户外工作的交警老杨,田先生的工作环境似乎“优越”了许多。他是中央某报驻渝记者站记者。尽管如此,8月15日晚上下班回到家中,室内的“热浪”还是出乎他的想像。早上出门时,他特意把所有的门窗关上,窗帘拉上。但此刻温度计显示,室内温度高达43℃。

  田大海是西安工业大学今年的应届毕业生,6月份在重庆找到了工作。“从来的那天到现在,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田大海租的房子没有空调。他买了个小风扇,但是吹出来的风发烫。每天回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水枕放在冷水里浸泡,“否则就不是水枕,而成热水袋了”。晚上睡在刚刚用凉水擦过的凉席上,但片刻“就像烙铁烙在背上一样”。

  年过八旬的黄老头,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那天,他在电话中向远在北京的女儿叫苦:“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热的天。空调整天开着,家里的温度就没下过35℃。”当天,他想冲个凉,可打开水龙头,自来水管流出的水竟然烫手。无奈,他只能往澡盆里加冰块。

  47岁的韩锦勋压根儿就无凉可冲。他是天王星建筑工地的农民工。8月15日深夜,他仍在床铺上“翻烙饼”。“床铺热得烫手,躺上去全身马上就湿透了”。他只能不断起来往床铺上洒水,然后接着再睡。

  所有的户外工种,都可以避开中午最热的时段,但公交车却不能。据悉,每天穿梭在重庆大街小巷的5000多辆公交车,70%没有空调,已有16年驾龄的甘霖(化名)跑的125B线公交车就是其中之一。每到中午,车内平均温度在50℃以上。他抱怨道:“我们连‘棒棒’(挑夫)都不如。”

  甘霖身边的引擎盖上放着一个绿色编织袋,里面的冰块正在融化,往外滴水。正值8月15日中午时分,偶有几个形似“棒棒”的人,光着膀子上了车,座位空着,但没人坐。一个女孩儿上车后刚一坐下,瞬间就尖叫着蹦了起来。

  甘霖的一位同事不小心碰到驾驶室旁的栏杆,胳膊当即被烫出了水泡。甘霖说:“这些天每天喝10多斤水,都不上厕所。”

  据当地一名媒体记者统计,截至8月中旬,仅重庆各媒体报道的死于中暑的人数,大约就有30人左右。进入7月以来,全市公交司乘人员,几乎每人都有过中暑经历。

  两岁半的小男孩琥琥,因为热伤风,每天上午要去医院打针,因为上午“相对凉快”。他母亲说:“儿童医院整个三楼大厅,都是打点滴的孩子,多是患热伤风的,医生都忙不过来。”

  入夏以来,重庆市急救中心出车率高出往年10%左右,主要增加的是肠道疾病和中暑。8月15日一天,仅是中暑的呼救电话就有17次,其中有一位病人因此死亡。市各大医院中暑病人的数量也骤然增加,病症主要表现为高热、无汗、昏迷。

  8月15日,重庆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市卫生局局长屈谦称,持续高温导致中暑人群急剧上升,8月14日,重庆有6000多人中暑。到了次日,中暑人数升至1.4万多人。

  持续高温还让重庆几条公益心理热线也上了“火”。青少年危机干预热线负责人朱万里说,最近1个月,每天接到的热线比往年同期多了15%左右,其中大部分都是天热引起的情绪中暑。“天热会导致人烦躁,处理问题的能力也会下降。”

  一天有近万只鸡死于中暑

  8月16日,重庆巴南区李家沱一养鸡场,一天内有近万只鸡死亡。经兽医解剖,认定这些鸡都死于中暑。

  同日,家住杨家坪的付增学上班前,特意打开家中的空调。付增学喂养了一只金毛猎犬,皮毛很厚。尽管此前每天上班前,他都会打开电风扇,放上足够的水,但每晚回来,猎犬仍耷拉着脑袋。于是,他决定让猎犬独自享用空调。付增学说,这并非他的创举。许多家中养

宠物的人,这段时间都这么做。

  重庆市动物园的4000多头(只)动物同样经历着难耐的酷暑。

  8月25日,动物园园长助理、动物科科长殷毓中刚刚拿到7月份的开销明细。其中,仅西瓜就消耗掉4000公斤,药物支出超出往年同期1万多元。

  熊猫历来是动物园中最尊贵的“主人”。入夏以来,重庆动物园5只大熊猫居住的山洞内室又新添了两台空调。能与大熊猫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10只小熊猫和1只4个月大的黄猩猩——印度尼西亚国宝。

  但园内大多数动物不可能有大熊猫这样的特殊待遇,即便是颇受宠爱的希希也不例外。公象希希所能享受的特殊待遇是每天多了60公斤西瓜。相对希希每天几百公斤的食量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希希隔几天还要吃一次板蓝根,每次都有十几盒。而对动物园大部分杂食动物、灵长类动物、鸟类和食草动物来说,这个夏天只是多了些瓜果和板蓝根之类的消暑食物和药品。

  动物园有4头扭角羚和4头白唇鹿,都是来自海拔3000米左右的高寒地带。其生存环境与海拔只有200多米的重庆有着天壤之别。进入8月以来,它们常常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扭角羚和白唇鹿住的是一排砖房,墙砌到一半,上面安装着铁栅栏,屋顶上安着吊扇。饲养员唐玉伦说:“今年实在太热了,开着吊扇也不管用,风都是热风。屋外40多摄氏度,屋里也有40多摄氏度。我们只好不断给它们住的房子地面冲水。”

  屋外的水池成了扭角羚和白唇鹿的避暑地。热了,它们会自己泡进去,把整个身子浸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用骨碌碌的眼睛打量着这个完全不同于家乡的世界。

  唐玉伦说:“往年夏天,它们一般每天只泡一个小时,但今年夏天,经常一泡就是四五个小时。”由于护养精心,扭角羚和白唇鹿在这个夏天还算安然无恙,但它们的一位非洲芳邻却病了一场。因为地表温度太高,浇了水以后水汽蒸发起来,犀牛热病了。

  农村的牲畜当然享受不到动物园动物的待遇了。当数百万村民的饮用水都成了大问题时,牲畜们的饮水自然成了更大的问题。

  渝北区古路镇希望村,坐落在700米以上的山上。村民们饮用的水井水位比往年下降了两米多,等待四五个小时才能等到一挑水。68岁的蒋尚成说:“家里除了我和老伴外,还养了两头猪。不说淘米洗菜的水了,就连洗脸洗脚的水都不会倒,都用来喂猪了。”

  “空调卖疯了!”

  “空调卖疯了!”

  进入7月以来,重庆当地的报纸频频出现类似的标题和报道。空调安装工人成了最紧缺的工种。小王师傅最忙时,每天要工作到晚上12时左右,最多时一天安装10户人家。

  仅以重庆市区国美、苏宁电器的空调销售量统计,两家分别比去年同期销售增长了40%。通常7月一过,空调销售旺季就已结束,但由于“高烧”持续不退,某电器店又组织调运了3万台空调。而空调服务小组,干脆“移师”物流中心现场办公。为提高各维修网点空调安装的质量和速度,某空调厂家将每套空调的安装费增加到50元至100元。

  空调数量激增以及空调的日夜运作,使得居民用电量剧增。许多市民接到电费通知单,不免为当月七八百元的电费心疼。

  据国家统计局重庆调查总队对渝中区、沙坪坝区、江北区、涪陵区和开县等12个区县的城市居民家庭进行的调查显示,近两个月,每户居民水电费支出比平时多出50元至300元不等。其中,水电开支占家庭消费总支出的20%~40%,最高的达到50%以上。家庭药费支出也比往年同期增长了30%左右,个别家庭甚至超过80%。

  70岁的朱廷轩老人和老伴儿到重庆看望女儿。老两口也曾在有“火炉”之称的济南住过多年,知道使用空调对身体不好,他们往年在家从不使用空调,整个夏天也就使用四五个晚上。但今年,老两口顾不得理会吹空调的种种坏处,也顾不上为女儿省钱。家里的空调几乎昼夜不停。

  8月17日,因为一台发电机组出现问题,重庆市电力供应减少了50万千瓦,电力缺口破天荒地达到156万千瓦,相当于渝中、九龙坡、大渡口和巴南4区平时用电的总和。为保证居民用电,上百家企业从8月18日开始放假。

  8月20日,重庆市区部分地区实施了一场人工降雨,各区县的气温有所下降,两个月来,重庆市区吃力的水电供应终于喘了口气。电力实际负荷比伏旱期间最高负荷下降了三分之一。

  尽管如此,停电有时也难以避免。8月的一天,江北区天籁城美舍小区遇到临时停电,虽说只停了3个小时,但许多居民还是难耐酷热,纷纷“逃”出家门,赶往商场、办公室避暑。

  防空洞成了老城区居民避暑的最佳去处。8月16日上午10时,家住临江门附近的黎恩真老太太,端着小板凳赶往十八梯防空洞乘凉。从防空洞口往里约50米处,有一扇铁门。铁门之外开放供市民纳凉。

  白天,前来纳凉的市民坐在防空洞里,待太阳落山后,大家拿出凉席、竹榻,在防空洞外席地而坐。有的聊家常,有的打扑克,等到了夜里十一二时才渐渐散去。有些年轻人干脆带着被褥,在防空洞里蒙头大睡。

  52岁的熊斌,多年来一直保留着在防空洞纳凉的习惯,今年来得更是频繁。他总是带着小酒壶,喝几口小酒,捧起口琴吹奏。他周围聚集着一些音乐爱好者,有的拉柳琴,有的拉小提琴。

  入夜,防空洞外100多米的路上,凉席一张接着一张,大家席地而坐。打工妹黎越南指着尚显宽敞的过道说:“十几天前最热的时候,这里都是人,过道窄得只容得下一个脚掌。”

  老韩心疼不已的一瓶免费矿泉水

  8月12日下午3时30分许,环卫工人袁宗木,倒在地表温度接近70℃的马路上。他中暑了。

  袁宗木的工作是在北部新区的高新园附近扫马路。这是一片新开发区,花草树木都栽种不久,道路上没有一点树荫。

  出门前,50岁的老袁还和工头吵了一架:“当时刚到下午3点,他就让我们出去扫地。”

  工友唐先碧补充:“现在环卫基本上都被私人老板承包了。这么热的天气,我们每个月还是500元钱,一个月只能休息两天。”

  老袁本是北部新区大石镇的农民,去年土地和房屋被开发区征用,老袁夫妇今年才干上了环卫工。老袁说:“我干农活儿这么多年就没长过痱子,今年背上和颈子上都长满了。”

  老袁中暑后并没在家休息一天。次日,他和往常一样,与老伴一起,凌晨4时50分从家里出发,步行一个小时去上班——尽管天气奇热,他们从来没坐过一次公交车。

  让他略感欣慰的是,工头向他当面道了歉,并给了他5支藿香正气水。

  40岁的石银山夫妇也都是环卫工。他说,光是7月份,老婆就中了两次暑,总共休息了3天。但他们不敢进大医院,只能去家附近的私人诊所看病,两次花去150元钱。

  但即便如此,环卫工的工作还是让打零工的韩锦勋羡慕不已。“好歹也是一份稳定收入。”他说。韩锦勋家里种着几亩地,每年只有不收庄稼的七八月份才能出来打点零工。自去年始,他出来打工,都要带上儿子。18岁的儿子,目前在重庆江津市的工商学校读书。每年2400元的学费,相当于全家一年的收入。

  父子俩干的是工地上最苦、收入也最低的杂工。工作时间基本在户外,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高照,都不能歇着。

  铜梁的丘志成在大厦做室内安装,天热时,室内温度几近50℃。但他觉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问老韩:“你都出来做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找点别样事情做嘛?”

  老韩讷讷地说:“没得文化,也没得技术,还能干哪样嘛。娃儿患了骨髓炎,没钱治。跟着我,多少可以照顾他点。”

  北部新区是新开发区,有很多建筑工地。以往每到傍晚时分,几个路口就会自发形成几个集市,有卖饭的,也有卖日用品的,很是热闹。最近,许多工地因为高温停工,集市也随之解散。但天王星大厦旁的路口,每晚仍有很多建筑工人在小摊上吃饭,男人们大多光着膀子。包括天王星在内的几个工地仍在继续施工,只不过工作时间做了相应调整。

  来自铜梁的张向成说:“凡是家里有娃儿读书的都留在这里了。”张向成有两个孩子,儿子在上高中。家里今年几乎绝收,听说开学学费又涨了,本打算回家的张向成又留了下来:“回家也是个热,这个地方最起码还有水喝。”

  韩锦勋每晚都会到这里来,坐在马路沿儿上。他羡慕地看着那些在小摊上吃饭的工友。10多年来,老韩都是在同一个建筑公司找活儿干。他对这个公司最不满意的就是不预支现金,只支饭票。饭票只能在工地的食堂用,但所有的饭菜都比这里差而且贵:两元钱只能吃藤藤菜(空心菜)和萝卜。

  旁边有人补充:“矿泉水外面卖1块,超市卖8角,工地上卖一块五。”

  这一切老韩自然不知道。10多年来,即便是今年这样的高温,他也没舍得买过一瓶矿泉水。有一天晚上,工地旁的体育场举行夏日送清凉活动——每个民工可以免费领取一瓶矿泉水。老韩因为加班没能去领,至今心疼不已。

  但来自四川自贡的农民工汤勇对这一切不以为然。他说:“工地上尽搞形式。说是上级要来检查,工地上马上送来了风扇,连被单、枕套都换了。可检查的刚走,东西就又收走了。”

  老韩倒不在乎这些。他最担心的是8月底他和儿子回家前能不能领到工钱。

  8月17日中午11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工地上又运来一车轧钢和扣件,工头叫加班。老韩的儿子热得受不了,想到已经下班,又没加班费,于是没听工头招呼就走了。过后听工头说要扣3天工钱。

  农民工的工资按日结算,老韩父子俩每人每天31.8元。辛苦了一个半月,除去吃喝和往返车票,大约能余下1000多元。酷热对老韩父子俩来说,尚能忍受,但拿不到工钱父子俩万万不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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