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民国时期的“牛”记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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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9月13日10:15 中国新闻网 | |||||||||
在中国历史上,记者曾经口无遮拦,损人骂街是家常便饭。但是在存在那种不讲理权力的情况下,记者,尤其是敢说话的记者,其实还是很弱势 富士康因不满《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翁宝、王佑的报道,将二人告上法庭,二位记者也成了全国舆论注目的焦点。不过说起来,二位记者做的事,实在不如早年的记者“牛”。
民国时期,记者口没遮栏,想说就说,批评揭黑自不必说,损人骂街也是家常便饭。惹着谁了,人家告上法庭的不多,上门来砸场子的不少,但是砸完了,记者该骂还骂,反正那个时候,一个报社值钱的东西也不多。 在来自西方的各种市井观念中,记者是“无冕之王”的说法,当时在中国特别流行,大家认账,记者也很自负。很多历史上的“牛”人,都有过办报(刊)的经历,比如梁启超、章士钊、章太炎、陈独秀、吴稚晖、陈布雷,他们手里的一支笔,原本都是预备扫清天下的。到了蒋介石的时代,当年的名记者差不多都已经改行,做官的做官,革命的革命,做学问的做学问。但一线的记者们依然牛气不减,官办的《民国日报》,发起评选中国伟人活动(类似于我们的超女评选),揭晓时,居然第一名是《民国日报》的总编陈德徵,第二才轮到蒋介石。 记者“牛”,损起人来嘴特别黑,当事人听了,会恨无地缝可钻。不过,凡是大记者,往往不会找小人物的晦气,他们下手,就冲大个的去,所以老百姓听了,解气。 这样做,危险也不小,前面提到的砸场子,就是一种,不过但凡叫记者,信息都灵,躲得快,身体不会受伤害,不过,也有躲不过去的时候,当年号称是中国第一个专职记者的黄远生避祸躲到了美国,还是被暗杀了;另一位邵飘萍,曾在北京六国饭店躲了很久,一露头,就被捉了起来丢了性命。 那个时代,是军阀当家,军阀是武夫,粗人,做事不管不顾,吃喝嫖赌,巧取豪夺,舆论能拿来说事的那些事情。他们都大摇大摆地做,根本不在乎舆论怎么说。所以记者怎么骂,他们并不大管。曹锟贿选,上海的报纸吵翻了天,人家照做总统不误,连理都不理。当时还是个报人的吴稚晖,出来放话说,曹锟和老婆做爱一次,即可有四万万精虫,这些精虫代表中国四万万人,一起来投曹锟的票,不就结了?何必劳神费钱收买猪仔议员。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听说曹大总统全国通缉,或派刺客下手,让对脐下三寸地带的物件特别感兴趣的吴稚晖,依然可以放开喉咙。 可是,另外一个也拿那个部位说事的记者,命运却不一样,这个人叫林白水。林白水是个老报人,从清末就开始办报,民国后做过短时间的官,官场上混不下去,又转过来再拾本行。此人是跟黄远生、邵飘萍、张季鸾、成舍我齐名的名记,一生恃才傲物,一支笔,如同不吃辣的国度里的朝天椒,看得倒是赏心悦目,但吃上的人,未免要难受得跳脚。林白水骂街不看对象,越是官大,越是要骂。1924年,段祺瑞再度出山,标榜“公道砥平”。林写文章,标题叫做“段执政私处坟起”。一下子捣到段老爷子的那个地方,闻者鼓掌,见者哄堂,但被骂的是个粗武夫,没事。 后来,那个“三不知”的狗肉将军张宗昌来了,稍微像样一点的政客,都避开了,可是也有人往上贴。此人姓潘名复,字馨航,在钱和女人上都很有功夫。贴上狗肉将军之后,变成了一个什么“督办”。林白水还是骂,借潘的字馨航的谐音(林是福建人,说一口带南方口音的国语),说潘复是张宗昌的肾囊,也就是膀胱或者俗称尿脬的雅称,本来应该是“帮办”,帮生殖器办撒尿的事,但现在居然成了“督办”。赶巧,这种骂,还是在那个地方附近转悠。 不幸的是,这回骂的是政客。政客往往是文人,文人不像武夫那样粗陋,心细,对文字有着天然的敏感,越是叭儿狗一样的文人,这方面的本领反而越高。本领高,心眼小,于是,我们的名记晦气了。某天晚上,在八大胡同,“肾囊”跟“生殖器”之间有了一点隐秘的沟通,在潘的告状下,张宗昌一声令下,林白水就被拖到了宪兵司令部,没有给林记者任何申辩的机会,一声枪响,撒手西去。枪毙的理由,是赤化。其实,无论跟当时被称为赤化的共产党还是国民党,林白水都一点瓜葛没有。 显然,在存在不讲理权力的情况下,记者,尤其是敢说话的记者,其实很弱势。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张鸣) 相关专题:中国新闻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