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里对话杀手杨文

　　深圳中院外，众记者追访杨文的父亲（右）。面对媒体，杨文的父亲及堂弟等亲属都不愿多说。

　　如果不是那致命的一枪，他也许还是一名普通的保安；如果不是4年的囹圄生涯，他

也许没有一种对生命的顿悟。29岁的杨文，昔日的神枪手，今日的阶下囚。一切的转折起始于2002年11月30日早晨，亿万富翁林汉烈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

　　让我们透过香港中环陆羽茶室的那一摊血迹，穿过梅林看守所的高墙铁网，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深入杀手杨文的内心，感受他的罪孽，感受他的顿悟。

　　接活逃亡

　　如果知道身份给多少钱也不会干

　　“当时根本不知道林汉烈的背景和身份，以为是一般的社会恩怨，出于江湖义气就接了，现在我可能要以生命的代价告诉世人，必须珍惜人家的生命。”

　　问：有媒体报道说，枪击当时你神色平静，这是真的吗？在逃亡时你有没有一种犯罪感？有没有一种惊弓之鸟的感觉？

　　答：那天早上，在陆羽茶室见到林汉烈时还是很紧张，包括到卫生间把枪上膛的过程都很紧张，但开枪后就平静了，可能是以前训练的结果，逃亡时整天都提心吊胆，有点后怕。

　　问：你在单位的表现不错，在家里也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为何会铤而走险接了这个杀人的活呢？除了为钱，还有一些特殊的原因吗？

　　答：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可能是江湖义气害了我。

　　问：听说你和张志新在香港的陆羽茶室踩点和动手时，并不知道林汉烈的背景和身份，如果事先你们知道了，还会接这个杀人的活吗？接了后会问对方要高价，而不是现在的30万呢？

　　答：当时根本不知道林汉烈的背景和身份，以为是一般的社会恩怨，事后回到深圳看到香港《东方日报》的报道，才知林汉烈的身份和地位如此显赫，但后悔晚矣，此时也知道自己跑不脱了，如果事前我知道的话，说什么也不会去干，不管给我多少钱。

　　问：那没有这样身份和地位的人就可以杀吗？

　　答：（沉默片刻）也不能，但当初不明白。想到可以拿10多万给家里，这样在乡亲邻里之间比较光彩，我太爱面子了，在外面打工，搞到钱人家才看得起，现在我可能要以自己生命的代价告诉世人，必须珍惜人家的生命。

　　交给家里14万港币

　　“对钱的来历没作解释。之所以逃到张家界，是因为我认为张家界山高林密，我自己生存能力比较强，加之我一个好友在那里。”

　　问：你复员后，去深圳的车费都是向家里要的，在深圳打工时只给家里寄过一次钱，那次是你父亲生病了。当时你给家里寄了钱，是吗？当你把14万港币交给家人时，家人觉得奇怪吗？你是怎么解释的呢？

　　答：我到广东，只给过家里三四次钱，加起来七八百元，因为我在广东也没什么钱，我把14万港币交给家人时，我只说了这个是我自己的钱，没作其他解释，家里人问我我也不会说。

　　问：你最后为什么想到要隐藏到张家界呢？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当你被警察按在床上那一瞬间，你心头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答：我之所以逃到张家界，是因为我认为张家界山高林密，我自己生存能力比较强，耐得住寂寞，加之我一个好友在那里，所以我选择了张家界。被抓时，我正在看录像，因为我当时认为，春节前后游客不多，应该很安全，所以买了很多食品在家，以减少外出机会。当时有人敲门，我开门后就有人冲进来，我就知道完了。

　　人性亲情

　　最牵挂身体欠佳的母亲

　　“假如难免一死，会写一点对社会有用的东西。身为长子不能尽孝，希望父母和亲人原谅。”

　　问：假如难免一死，你会留一份遗书吗？在遗书里，你会如何表达呢？你会说些什么？

　　答：（迟疑了一会）应该会留一点东西，写什么现在没想，应该是对社会有用的吧，也会对家人说一些。（神色有些变化）我身为长子，不能尽孝，希望父母和亲人原谅。

　　问：上一次在深圳中院开庭前，你母亲就没有来，她是怕宣判以后受不了刺激，这次她也不会来。亲人中，你最牵挂的是谁呢？是你母亲还是其他人？

　　答：我应该最牵挂我的母亲，因为她身体不好，我父亲坚强些。

　　案情现状

　　林迟来5分钟或可避免悲剧

　　“好像坐了很久，林还没有来，我正准备买单走人，我们原定这次见不到人就回深圳了。这是我的劫数，对于林也一样，5分钟的时间差。”

　　问：当谢冰和张志新要你接这个杀人的活时，你是怎么想的呢？有过犹豫吗？

　　答：我考虑过，他们说这个人挺容易杀，事后又容易脱身，想到朋友相邀，又有10多万酬金，就去香港陆羽茶室周围踩点了。

　　问：踩了几次点？把退路都设计好了吗？

　　答：总共呆了3天，熟悉周围环境后，我就去陆羽茶室喝茶，张志新望风，但那天等到9点多，林还没有来，怕引起怀疑我们就撤了。

　　问：后来呢？

　　答：第二次我们又去了，就是2002年11月30日早上，我8点不到就进了茶室，叫了一笼包子吃，好像坐了很久，林还没有来，我正准备买单走人，我们原定这次见不到人就回深圳了。这时我的手机振动了，这是外面张志新给我的暗号：林的车来了。（停顿一下）

　　问：这么说，如果林迟来5分钟，一切都可以避免了？

　　答：可以这么说，这是我的劫数，对于林也一样，5分钟的时间差。（沉默）

　　问：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答：是的。

　　一直没有放弃重生的希望

　　“我并不害怕血，但我对林汉烈及家人确实怀着无比的歉意，每时每刻，难以言表。如果给我重生的机会，我一定好好学中医，为大众健康服务。”

　　问：这几年来，回忆过死者林汉烈的模样吗？想起过那血淋淋的一幕吗？

　　答：在看守所最初的那些天，夜晚有时会想起，有一晚还从梦中醒来了，我并不害怕血，但我对林汉烈及家人确实怀着无比的歉意，每时每刻，难以言表，当然我知道一切都迟了。

　　问：从2003年年初被捕，你在监房已呆了快4年了，你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回想自己所做的一切。假如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生活的机会，你会怎么设计自己的未来呢？

　　答：我一直没有放弃重生的希望，每天还是在学习语文、中医知识等，如果给我重生的机会，我一定好好学中医，为大众健康服务。

　　问：听说你每天都做俯卧撑，这是一种排泄自己情绪和精力的方式吗？

　　答：在监房生活肯定单调，我每天学习和锻炼身体，我一次能做400多个，单手50多个，每天两次，今年我的左手习惯性脱臼，所以这一年做得少些，一次做二三百个，这应该不是一种排泄精力的方式，反正没事做。

　　经历心境

　　对不起邬卫吾恨谢冰

　　“刘一贤给了谢冰200万，而谢冰对我和张志新说只有60万，这人贪财，不讲义气。”

　　问：你到深圳最开始是怎么打算的？除了赚钱、出人头地外，还有别的具体的想法吗？

　　答：我当时家里条件不好，想出去多赚点钱，以补贴家用。2001年复员不久就到深圳打工，先是在一个高尔夫球场当球童，为人捡球，每天睡在桥洞里，后来在东莞的两个印刷厂做保安，也不如意。2002年从东莞印刷厂到深圳，是我朋友接过去的，我也是想换换环境，多赚点钱，在深圳还当过一个月摩的司机，后来车被交警扣了。我在迪士高没有正式上班，所以在深圳一直也没有工作。

　　问：你在深圳朋友多吗？你跟张志新、邬卫吾是如何认识的？没有这两人的穿针引线就不会有你目前的处境，你恨他们吗？

　　答：在深圳朋友不多，邬卫吾是我战友。我是通过邬卫吾才认识张志新的，是张志新介绍我给谢冰的。我不恨张志新，但还是有点恨谢冰。我觉得对不起邬卫吾。

　　问：那你为什么恨谢冰呢？

　　答：因为刘一贤给了谢冰200万，而谢冰对我和张志新说只有60万，这人贪财，不讲义气。本报记者 袁名清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