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来的故事

　　为采访藏羚羊的故事，2004年8月，我走进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机关。党委书记才达不在，局长才嘎正在北京负责为可可西里募捐一事，保护区管理局办公室主任刘忠热情地接待了我。

　　刘忠说，除那些疯狂的盗猎者外，人类对藏羚羊倾注了山海般的深情和无私的至爱。人们不仅把它看作是亲密的朋友，而且已经把它看成是可爱的儿女。

　　刘忠对我说，十几年前的一天，在可可西里楚玛尔河桥附近，一只过路的藏羚羊遭遇不幸。它在路边的土坡上，向路另一边奔跑时，被一辆飞奔的油罐车轧死了。紧随其后的一辆车，居然不顾血泊中的藏羚羊，又从它身上碾过。此时，谁也没有想到，坐在油罐车上的一位妇女，立即让司机停下车。她手抱年幼的孩子从车上跳下来，顶着裹着雪花的寒风，守在血肉模糊的藏羚羊旁，不让汽车再从羚羊身上碾过。

　　这位大姐是位军嫂，她是到高原探亲的。在探亲路上，她亲眼目睹了像孩子一样可爱的藏羚羊倒在血泊中，作为一个母亲，作为动物保护工作者，她怎么能不痛苦万分？

　　风雪更大了，天气更冷了。大姐紧搂着冻得颤抖的儿子，为血泊中的羚羊守灵。过往的司机被母子俩的举动惊呆了，所有车辆开过羚羊身边时纷纷绕行，鸣一声喇叭悼念这只死去的羚羊。

　　刘忠讲的第二个故事，发生在30多年前的可可西里，那时还没有保护野生动物这一说法。那年7月的一天，一位老猎人发现不远处的草坡上站立着一只肥肥壮壮的藏羚羊。他丝毫没有犹豫，举枪瞄准。而那只藏羚羊却没有逃走，用企求的眼光望着他，冲着他前行两步后，两条前腿跪了下来，两行长泪从眼里流了出来。

　　藏羚羊以下跪的形式，求老猎人饶命！

　　但老猎人还是扣动了板机，一声枪响，那只藏羚羊倒在了血泊之中。当老猎人怀着负疚的心情对那只藏羚羊开膛扒皮时，他吃惊地叫了一声，手中的屠刀落在了地上。原来藏羚羊的肚里，卧着一只小藏羚羊，它已经成形。但是它没能等到沐浴大自然的一缕阳光，便死在了母腹之中。这时，老猎人才明白，母羊为什么要屈下前腿为他下跪，它是在求他能为自己的孩子留下一条命呀！当天，老猎人将那只藏羚羊连同它那没有出世的孩子掩埋了。同时埋掉的还有他的那支夺去两条藏羚羊之命的杈子枪……老猎人在坟前长跪不起。

　　刘忠给我讲这些故事的时候，生怕我不相信，又放了一段录像给我看，那是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的公安战士深入可可西里腹地巡山时的真实记录。巡山队员夜间熟睡的时候，一些小藏羚羊竟悄悄地钻进他们的帐篷，拱进巡山队员的被窝中。镜头中，一位巡山队员在被窝里搂着一只小羊，笑得非常开心，就像搂着自己的女儿，那小羊和女儿一样，在亲吻着自己的爸爸。

　　刘忠继续向我讲藏羚羊的故事：

　　刘忠说，藏羚羊生活在5000米左右的高原上，在这样恶劣的生存条件下，藏羚羊靠吃什么食物保持飞一般的速度呢？经过科学家多年的调查，发现藏羚羊的食物种类竟达到430多种。430种食物中，共分五大食物种类：其中喜食的植物有118种，普遍选食植物有165种，应急食物有42种，消遣植物25种，特殊的食物有17种，还有其他等等。藏羚羊的食物主要有禾木科食物类、豆科食物类、莎草科食物类、菊科食物类、杂草食物类、木本植物类。禾本科植物在青藏高原草地中地位最重要、数量多、产量高、品质优良，是藏羚羊最主要的食物。

　　此外，藏羚羊最喜欢的食物之一是豆科植物中的冰川棘豆和疏花棘豆，当疏花棘豆长出豆荚时，藏羚羊会在每一株植物上寻找豆荚。菊科种类是藏羚羊的冬季重要的食物；杂草类的驼绒藜属植物则是藏羚羊羔区重要的食物，蛋白质含量达19%至30%。

　　刘忠说，藏羚羊大多数时间是通过植物和雪获得水分，有时舔食冰块，也到小溪流找水解渴。藏羚羊还会为满足某些特殊需要而采食一些特殊食物，如藏羚羊缺乏矿物质营养时，会大量舔食沙土或盐碱；在生病时会主动采食有药用效果的食物。从这个意义上讲，每只藏羚羊又都是自己的“医生”。

　　刘忠说，每年6、7月间，成千上万只雌性藏羚羊都到可可西里的卓乃湖和太阳湖产下它们的下一代，之后再回到各自的栖息地，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藏羚羊的迁徙，并不是以前人们所认为的是沿着单一方向进行，而是以主要产羔地为中心，呈辐射状形式迁徙。卓乃湖距青藏公路180公里，作为藏羚羊在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的集中产羔地，来此产羔的藏羚羊的迁徙路线，主要有三条，一条是来自东南方青海曲麻菜地区的藏羚羊群，主要在楚玛尔河大桥至五道梁区间，跨越青藏铁路和青藏公路向西北方向迁徙，在卓乃湖东南湖岸产羔；一部分来自羌塘草原的羊群，多半在太阳湖畔产羔；西北方向来自阿尔金山地区的羊群，一部分在太阳湖产羔，一部分在卓乃湖产羔。

　　并非所有的藏羚羊都进行长距离的迁徙。藏羚羊在产完羔后，基本上是迁回原栖息地。远的，就长距离迁徙，近的，则是近距离迁徙。

　　为什么藏羚羊总爱在卓乃湖和太阳湖一带产羔？对这一现象，刘忠这样解释：每年7月前后，正是可可西里腹地卓乃湖、太阳湖等湖泊的干燥时期，湖畔干枯以后，细腻的胶泥表土逐渐干裂成一个个瓦片状的凹形碟盘。正是这些既硬又柔的碟盘，为藏羚羊和各种鸟类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母藏羚羊产羔前后，奶水增多，乳房膨胀发痛，愈来愈胀，它们就经常卧在那些胶泥瓦块上，磨蹭乳房，将过多的奶水挤压流出，方可舒服。积于胶泥瓦块上的奶水并不轻易渗漏，犹如盛在小碗中一般。这只母羊挤一点，那只母羊挤一点，瓦块中的奶水渐多起来了。于是，馋了栖息在水中的水鸟，它们纷纷跑来争食这些藏羚羊的遗奶。同时，随吃随拉，瓦块上又积下了许多鸟粪。母藏羚羊和刚出生的羊羔就舔食这些鸟粪。鸟粪里含有丰富的氮、磷、钙等营养物质，是藏羚羊强身壮体的极好补品。

　　刘忠说，卓乃湖被尊为藏羚羊的母亲湖，6、7月间是它一年中最美的时光，几万只做母亲的藏羚羊，在日夜不停地长途跋涉之后，才能来到母亲湖的身边。藏羚羊的世界非常奇特，先期到达的藏羚羊会一直等待其他的同族，从四面八方到来之后，才开始一起生儿育女。似乎赛场的运动员，只有发令枪响过之后，他们才冲出跑道。人类恐怕永远也听不到几万只藏羚羊同时产羔的发令枪声。它们同时产羔的信号，仍然是人类没有破译的密码。

　　刚出生的小羊羔体重在2.8公斤到3.3公斤之间，羊水还没有干透，小羊就可以站立，出生10分钟后可以走路，3天后能够奔跑，对于藏羚羊来说，奔走的命运从降生的第3天就开始了。

　　刘忠描绘藏羚羊出生的情景：那些母羊和小羊安详地卧在或走在湖畔，湖中的小鸟飞上来，欢快地唱着飞翔在它们中间，有的小鸟竟站在小羊的背上，用长长的嘴在小羊背上啄着，营造一片大自然的和谐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