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说中国当代作家是“土包子”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8日10:22 青年周末
西方人说中国当代作家是“土包子”
德国汉学家顾彬

  韩寒只看到现代诗失去古韵的一面

  青周:您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说,中国现代诗歌也不错。但中国人提出诗歌在中国已经要死亡了。比如中国年轻作家韩寒就认为现代诗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完全失去了古诗的那种韵律,他批评现代诗没有标点符号,只懂得无意义地分行。您怎么看韩寒的评价?

  顾:从某一个角度,我可以理解韩寒对中国当代诗歌的失望。不过他提出的不是一个中国现代诗的问题,而是一个国际现代诗的问题。这个问题与一个具体的国家、民族不一定有真正的关系。韩寒说得很对:现代诗完全失去了古诗的那种韵律。但是应该看到:现代诗不再是古诗。与古诗相比,它失去了很多,同时也获得了很多。例如,现代诗拥有独立性,拥有自己的特点,它不再服从所有的权威。

  西方人说中国当代作家是“土包子”

  青周:对中国当代文学的整体评价中,您提到了外语和视野,认为1949年以前的作家懂外语,现代的很多却不会;您批评中国作家局限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没有走出去。对此,很多中国作家坚持认为文学创作与外语水平没有直接关系。

  顾:坦率地说,不少西方人认为中国作家是“土包子”:他们出国后不会用外语与外国同行进行对话,也不能阅读外国同行的原著,他们只能完全依赖那些会中文的人。由于不懂外语,他们乐观地认为,只要自己的作品能被译成外文,就是一种成功。他们不可能知道:为什么同一部作品被译成一种外文后,获得了世界文学声誉,而被译成另一种外文后,却遭到了嘲笑与彻底失败。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为什么由不同译者用同一种母语翻译的同一部作品,得到的是截然相反的命运。

  “懂外语”不仅涉及到翻译问题,也涉及到创造问题。二十世纪不少重要的外国诗人在受到中国文学的影响后,通过中国语言来丰富自己的母语,进行文学语言的创造。歌德也学过一些中文。不少欧洲作家,特别是德国作家能掌握多种外语,外语对他们来说,是他们创造力的重要基础之一。当然,不能否认优秀的翻译作品能沟通多种文化。即便如此,第一流的翻译作品与原著之间仍有距离。这是一种再创造,已融入中国文化。存在天才和例外的人,但是他们不代表主流,不代表现代性的倾向。

  与中国古代文学不同,中国当代文学根本不是一种独立的文学,而是国际文学。例如,如果我们不能同时从苏联文学来看中国当代文学,就根本不能全面地了解1949年到1979年的中国当代文学。同样,研究1979年以后的中国当代文学,也无法回避从西欧、拉丁美洲、美国文学等角度的审视。无论是1979年以前,还是1979年以后,一些不懂外语的中国当代作家通过各种中译本受到外国文学的吸引和影响。但是,究竟是什么真正地吸引了他们?又是什么真正地影响了他们?一种语言是一种文化,只有通过语言,人们才能真正地了解一种文化。也只有通过语言,人们才能真正地了解原著的魅力和深度。一位常去中国的德国当代作家说过几句很有意思的话:谁不会外语,谁就什么语言都不会,其中也包括不会自己的母语,不能知道自己母语的特点。谁会外语,谁就能从另一个语言系统,从母语的外面来正视自己的语言,也能用外语来丰富母语。

  青周:您说中国作家没有掌握好自己的母语,有人反驳说您作为外国人,没有资格评价。

  顾:我把他们的作品跟1949年前中国作家的作品比较,很容易发现他们的语言比不上前辈。比如鲁迅的语言水平是了不起的,很有吸引力的。无论他的哪句话,都带着哲学的思想。他的语言包含了很多,如果你不了解哲学、中国古代文学、德国文学、日本文学,就看不懂他在写什么。但是中国当代作家,你什么都不了解,还是能看懂他们的作品。另外,现在的作品你看了就没有必要再看,但鲁迅的作品你可以不断地发现新的东西。

  文学只是当代作家的玩具

  青周:您说过,中国文学现在没有自己的声音,中国作家的胆子特别小,没有了像鲁迅这样的人。您认为,什么样的声音才是中国自己的声音?中国作家没有自己声音的根源在哪里?什么原因导致他们没有发出自己的声音?

  顾:中国的声音是指一种个体的、独立的、公开的、无所畏惧的、无法被取代的声音。它既不会混淆于其他个体的声音,也不会淹没于集体的声音。这是一种不考虑外在条件,不屈服于任何权威(包括政治、思想、文化、经济、市场等权威)的声音。这是一种自信的声音。这种声音唯一的任务和对象是语言。但是不少中国当代作家的声音如果不是政治的,就是市场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声音总在符合政治和经济的要求。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为什么当政治和经济走上一条新路时,他们就沉默了或下海了。不少上世纪八十年代知名的作家,到了九十年代不再写作,下海赚钱去了。对他们来说,文学不是最重要的,只是一种玩具。

  我是唯一强调语言的汉学家

  青周:您为什么会这么强调语言对文学的重要性?其他的汉学家在这方面跟您的观点一致吗?

  顾:我可能是唯一一个总是提出语言问题的汉学家。这跟我的背景有密切的关系。我本身也是作家,从小就开始写作,到现在也在写,发表了不少文学作品。

  青周:听说您对汉学产生兴趣是由于读到了李白的那首《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您也曾说欣赏古诗的韵律。您强调语言,是不是也是受中国古诗词的影响?

  顾:是的。古诗词让我开始对中国文学产生兴趣。中国的诗歌、散文从唐代开始,语言吸引力太大,美得不得了。我离不开中国的古代文学。

  青周:那时候您会中文吗?您从哪里读到这首诗的呢?

  顾:当时我不会中文。那是1968年,在德国几乎看不到德文的中国诗词,我看到的是个美国诗人把中国古代诗歌翻译成很美的英文。这个诗人在中国也很有名,叫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他学过汉语,翻译水平非常高。

  青周:您本身是作家,也被中国古诗词的语言吸引,所以您认为对一部文学作品来说,语言比内容还重要吗?一部作品语言很美,内容却很空洞,也算是好作品吗?

  顾:如果一个人真的掌握好了语言,没办法写出空洞的东西来。可能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能也有语言水平很高的人,写的东西没有什么内容,这个问题我要再思考。

  另外,我学过哲学,一个非常有名的德国哲学家说过:语言决定一切。语言决定你的存在,你的思路。按照当代哲学家的观点:语言包括内容,语言和内容是分不开的。我的这个观点是受了哲学思想的影响。

  青周:您认为其他汉学家对中国文学的理解跟您的不同在哪里?

  顾:其他许多汉学家喜欢介绍、翻译,但不一定从语言的角度来解释、分析一部作品。

  我很欣赏美国汉学家斯蒂芬·欧文,他专门研究中国古代诗歌,他翻译成英文的诗词非常美,而且非常注重分析、解释中国古代作品的语言结构和思路。(图片由顾彬本人提供)

  顾彬其人

  沃尔夫冈·库宾(Wolfgang Kubin),中文名顾彬,于1945年生于德国下萨克森州策勒市,波恩大学汉学系主任教授,1989年起主编介绍亚洲文化的杂志《东方向》及介绍中国人文科学的杂志《袖珍汉学》。他是德国最著名的汉学家之一,以中国古典文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和中国思想史为主要研究领域。主要作品和译著有《中国诗歌史》、《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鲁迅选集》六卷本等。

  旁人眼里的顾彬

  怀古的顾彬

  [艾柯 《德国之声》记者]

  我们跟顾彬都在波恩,对他还是有些了解。他这个人是很有意思的,我们笑传他是早晨五点起来读《论语》的那种人。他爱的是中国的古代,相对现代中国,他更会怀古。

  

唐诗让顾彬痴迷

  [杨武能 著名德文翻译家和日耳曼学者]

  顾彬与我已是有二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了。信不信由你,他最初着迷于中国文化文学是因为读了一首李白的诗,读了那首“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文/本报记者 颜雪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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