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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矿老板:真记者就给点钱假记者就收拾他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2月03日01:20 南方都市报
封口费 像兰成长这样,主要工作是靠煤老板“创收”的记者,在山西大同并非少数。 有人估计大同的形形色色不写稿专门跑矿的记者在600人以上,甚至有人说上千人。大同市新闻出版局报刊图书科科长刘东悦却不敢说一个准确数字,因为根本无法统计。 刘吉(化名)最近的日子过得挺悠闲,已经有几个月没给报社发过稿了,但生活质量并未下降。他每天很晚才起床,办公室想去就去,也没人管。刘也是一个没有新闻出版署记者证的新闻从业者,服务于山西一家较有影响的日报。虽然他没“署证”,在当地却从未受过“假记者”应受的白眼,政府搞什么活动,有什么消息都会通知他。 刘以前曾经在一家中央级的报纸做过驻大同记者。对于兰成长被打致死一案,他和其他人一样震惊。对于拿红包这样的事,他并不陌生。最近他的生活来源就是到各个小煤矿给的封口费,“没个三五千块我都不爱去,太丢份了”。 一位资深媒体人士认为,这几年来,矿难几乎都是通过媒体才得以曝光,当媒体成为监督煤矿安全生产主要途径的同时,也成为煤老板希望用金钱攻克的对象。 刘吉原来也是个有新闻理想的年轻人,认认真真地采访写稿。但越来越多的经历让他消沉。他打开自己报社的网站,用自己的名字搜出几条稿子,“你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但在大同你就只能发这些东西”。那是一些很小的社会新闻以及大同当地的政务消息,没有一条关于矿难的。 “你认认真真采访写稿,不收黑钱,矿老板就把钱砸到报社,报社再买不动,就砸一些政府部门。曾有部门把矿老板叫来,现场给钱让我们不要报道。总之,到了最后,你的稿子就是没法见报。与其让上面把钱赚了,不如自己拿。”久而久之,到矿上就成了去收钱的代名词。记者们都会打招呼一起去。 刘吉这两年采访过的矿难中,比同样发生在左云“5·18”特大矿难更大的还有几起,但都没有曝光。据他所知,北京的媒体对山西的消息灵通得很,山西有个响动他们就能听见。往往是安监局等相关部门还不知道的时候,记者们就已经到了现场。 “真记者要钱,比‘假记者’更狠。”刘吉说,以他所知所闻,在一起成功瞒报的煤矿火灾中,某中央级媒体记者拿走了13万元。“去年北京来了两个记者,在煤检站拍几个镜头,拿着30万元走了,都是现金。” 与类似传闻印证的是新华社山西分社记者在山西繁峙“6·22”矿难中的表现。2002年6月24日,该社记者鄯宝红、安小虎、王东平、谭旭即收到消息去到繁峙,县长王彦平从县财政上提出部分钱来安排。事后查明,鄯宝红、安小虎分别收受现金2万元、金元宝1个(价值约2400元)。记者王东平、谭旭各收受金元宝1个。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新闻系主任展江教授认为,新闻界出现腐败的根本原因,在于媒体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暴露出来的管理制度缺陷。 在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张志安博士看来,中国媒体的国有属性、行政特质,使其依然是行政系统的组织延伸和体系组成,尤其对中央级媒体或党报媒体而言,具有自上而下的权威资源和无可替代的监督力量。某种程度上,媒体报道尤其所谓批评报道容易被异化为行政监督。由此,掌握着这种资源的新闻从业者,便很容易利用这种监督权进行对企业或下级政府威慑乃至敲诈了。 这种敲诈和索贿,市场化媒体的威力远比中央媒体(包括中央媒体记者站)要小。这也是为什么,近年来的腐败事件,主要出现在行政级别较高的媒体内部。 刘吉也曾经想过跟一个杂志社合作办个记者站,一年交给杂志社20万。自己招几个人,两年弄个百来万不难,但后来没谈成。现在他也只以自己没有主动敲诈为底线自我安慰。另外,他至今还没攒够买一套房的20万元。 刘吉灰心地说,要做一个真正的新闻人,只有离开这个地方。 真真假假 当真记者们缄口不言的时候,“假记者”们便有了大肆活跃的空间。 近年来,关于“假记者”横行山西的报道时见于报端,“最近两年,吕梁市乃至山西省的假记者十分猖獗。有不少人上午还在摆小摊、卖烧烤,下午就跑到突发事件现场去采访了。”山西省吕梁市文化新闻出版局副局长杨志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交口县一家煤矿矿主说,他在近一年时间里接待了20余批“假记者”,打点媒体花了10多万元。但具体因为什么被“假记者”敲诈,煤老板却不愿多说。 按候振润的说法,3天内他给了5拨记者共计16000元,也远低于他一天收获的纯利。所以,记者的敲诈,对于小煤窑的老板们来说,是必须支付的成本之一。 另一方面,矿老板们也难以分辨记者的真假。 记者在左云县采访时向,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新闻出版总署记者证,他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不是应该有个胸卡的么?”“我见过一个这么大的。花上几千块钱,在大同能做一套比你这个还全的。”他还双手拉开约30厘米比划。他不知道,新闻出版总署不发记者胸卡。 刘吉说,其实就算矿老板能分出真假来,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没证的记者身后往往是有证的记者,得罪了没证的,过几天有证的就会来收拾你。 大同市登记在册的记者站仅有9家,不能见光无法统计。一开始的时候,这些记者站还像模像样的打个牌子,挂些采访守则什么的。被打击之后,就在自家里开,除了一桌一电话,连牌子都不挂了。所谓的取缔,也只能是贴张取缔通知。 鱼龙混杂之下,矿老板们当然愿意节约一些应付记者的成本。在此过程中,有一些媒体人士,以他们对行业内部运作得熟悉,成为煤矿老板对付记者的专业顾问。 “孟二”就是提供这种服务的专业人士之一。在1月10号下午,当侯振润接到常汉文他们的电话之后,立即就给了他电话咨询。据《中国经济时报》报道,“孟二”真名孟润利,是《法制日报》山西记者站工作人员。 大同藉的一位记者说,“孟二”是打着中央媒体旗号到大同“捞世界”最早的一批人之一,到矿上多了跟老板们成了朋友。老板们碰上记者,什么样的是“真记者”,什么是“假记者”,什么级别的记者该送多少钱,他会给一个评估。 侯振润就是“孟二”的朋友之一。侯虽然说三天内给记者送了五次钱,但没送的更多。敢不送,应是有“孟二”鉴定之功。一名以前曾把“孟二”送到矿上采访的司机说,“孟二”在圈中极招人恨,他自己发了财,又断了别人财路,有人说过要合伙收拾他。 命运 命运再度回到1月10号的这个下午,在离浑源县城22公里的水沟村,天气寒冷,滴水成冰,山阴面还有积雪。 公路道班的房子里,兰成长、常汉文和司机曹新斌仍在等待。另一同行黄焱忻因等得不耐烦决定离开,就此逃过一劫。 他们不知道,就在这一天,已经酝酿了半年的大同市“打击假报假刊假记者”专项行动工作会议正在召开,打击的矛头正是他们这样没有正式记者证的“假记者”;他们也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不是预料中的钱财,而接到咨询电话的“孟二”告诉了侯振润,先查验来人的记者证。随即侯带上武强、郑文平、马利等7人,分乘宝马和丰田佳美轿车前往水沟村。路上他对武强说,“如果是真记者,就好好招待给点钱,如果是假记者就收拾他。” 南方都市报深度读者邮箱:shenduduzhe@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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