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讲述》：抢亲风波

　　蒋书

　　2006年4月7日下午，在贵州惠水县大坝乡的一个苗家寨子上隆村的村口，执行任务的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中队长 罗继文及民警一行，被几个村民拦在了村口。他们说：村子里正在准备办什么事，请他们在村外等一下再进村。以为村民们当 天有什么特殊的安排，罗继文一行暂停了脚步。等了不大一会，从寨子里忽然跳出了一支身着苗族传统服饰盛装的载歌载舞的 队伍，向执行任务的警察们围了上来。这是为什么呢？

　　一、十岁男孩 突然失踪

　　只见这支队伍来到寨子门口，按照苗族迎接尊贵客人的特有方式，向罗继文一行敬上牛角酒后，又把他们接到寨里的 一个空旷处聚会。显然，这是苗家人待客的最高礼俗。但当时正值农忙季节，这么多村民们为执行任务的民警一行举行如此郑 重的仪式，这让出乎意料之外的民警们非常吃惊。只听身着盛装的村民们说：你们把罗大贵救出来了，感谢人民警察，我们热 烈欢迎你们。原来，这些村民们的此举，是为了三天前这里发生的一起儿童失踪事件。

　　上隆村位于大坝乡的大山深处，是个山青水秀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可三天前，村民罗国唐的儿子罗大贵的突然失踪， 打破了这里固有的宁静。异常着急的罗国唐在村子附近四处寻找未果。失踪案就发生在当天的上午，并没与什么人结下仇怨的 罗家，慌乱中怕孩子发生不测，赶紧向大坝乡派出所报了案。警方接到报案后感到非常震惊，也非常担心，大家的神经顿时紧 张起来。

　　地处大坝乡较为偏远地带的上隆村，是个民风淳朴的小村寨，这样的事情在这里几乎是闻所未闻。大坝乡派出所长胡 君从警这么多年来，绑架案在他的印象里这是第一桩。罗大贵失踪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寨子，一向平静的小村，顿时陷入一 片恐慌，村民们人心惶惶：孩子是怎么失踪的？劫持10岁的孩子罗大贵是何目的？

　　10岁的孩子年纪小阅历浅，又没有一定的社会经验，被坏人绑架后若不冷静哭闹挣扎起来，或许会惹恼绑架者对他 造成伤害。当时胡君一面向刑侦大队和局里汇报，一面亲自带领警力赶到罗大贵就读的沙坪小学。经过一番调查后，很快理清 了线索：一个叫杨育奇的嫌疑人浮出了水面。而且有人看到，那天早晨7点多钟，罗大贵去学校上课，早已守候在学校门口守 候的杨育奇，一把拉住罗大贵道：你跟我走。刚10岁的罗大贵，见那人凶神恶煞，只好害怕地跟他走了。杨育奇带着罗大贵 沿着学校对面的一条小路，走到一座瓦窑后，就没人再看到他了。杨育奇是邻庄板长村人，他为什么要将罗大贵带走？他和罗 家究竟有何恩怨？

　　杨育奇把罗大贵劫持走后，就给罗大贵的父亲打电话道：十天之内，你们要把罗大花找来交换，让罗大花做我的老婆 ，否则我就杀死罗大贵。一听到罗大花这个名字，胡君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年初的一场抢亲风波。

　　二、抢亲不成 绑架威胁

　　2006年2月24日，大坝乡上隆村九组的一个叫罗大花的女孩，赶集回家时路过一个叫红岩村的寨子，在红岩村 前面一点一个叫

　　罗家人发现罗大花没回家，即报了案。接到报案后，派出所迅速派出警力，把罗大花从杨家解救了出来。而杨育奇此 时却放出话来说：自己的行为只是苗族人的“抢婚”。原来，当地苗族有一种习惯：未婚的男青年若看到漂亮的未婚女孩，可 以将她拉回家去。两人经互相交谈后，若女孩愿意，那么就可以成亲了。

　　其实，苗族的所谓抢婚，就是青年男女通过自由恋爱，愿作终身伴侣的，男方在某天夜里邀约几个朋友或兄弟，把女 方带到或抢回家去，结成婚姻。然后才请人给女方父母报亲，认可这门婚事。抢婚在母权制过渡到父权制时代，是带有强制性 的婚姻形式，到后来，就演变成象征性的表演了。杨育奇抢走罗大花，据他说只是沿承了抢亲风俗。但在现代的苗族人眼里， 抢亲的前提必须是你情我愿，而罗大花和杨育奇只是邻村见过面而已，并不熟悉。此事已过去了几个月，罗大花因不堪其扰， 而离开家乡到外地打工了。杨育奇这次莫非又与4个月前的抢亲案有关吗？

　　罗大花被警方解救后，杨育奇曾恶狠狠地到她家去威胁道：你们一定要把罗大花找回来。当时罗家人非常害怕，不敢 也来不及向警方反映。鉴于罗大花出外打工没在家，杨育奇想通过绑架罗大贵，来达到逼罗大花的父亲把罗大花叫回来交给他 做老婆的目的。

　　案子迅即被通报到县公安局，引起局长周涵的高度重视，立即组织起以杨发辉大队长、罗继文中队长为骨干的专案组 兵分两路：一路在案发地展开调查，一路到附近乡村设卡搜寻。通过调查，发现杨育奇有个特点：他长期不住家里，经常在外 面东游西逛，住在一个贵阳、隆里、惠水的三县交界处，作了案就跑回来：在惠水案发了，就跑到贵阳；在贵阳案发了，又跑 回惠水。且他家所在处的位置非常特殊：警方无论从正前方或左右两边去其家，他在家里都能看见。而警方又不能从背后靠近 他。他居无定所，很难抓住他；也很难把他固定在一个室内，而在室外警方又根本不可能抓住他。

　　三、夜半敲门 秘密调查

　　尽管如此，调查人员还是决定到杨育奇家里去走访一趟，印证他是否确实带回过一个孩子。可在了解时，其父母说他 没有回家；可有村民说看见他回来过，但在家呆的时间不长，约只一个小时左右，吃了点东西后，就带着一个男孩步行到隆里 的一个地方。杨育奇家所在的大坝乡山高林密，找到他并非易事。调查人员决定：在周边的地区进行走访、摸查。

　　调查一直到晚上11时多钟仍无结果。后接上级领导的电话指示，罗队长一行即对杨育奇的社会关系，一家一家地进 行秘密调查，一直干到次日凌晨2时：为了防止消息外露，警方侦察人员们特意把走访的时间选在晚上。可那些被调查者却并 不太愿意进行配合：警方人员凌晨去敲门，几十户人家任你怎么叫也不开门。因为在当地人看来，抢亲只是一个风俗，何况他 们并不知道：杨育奇与罗大花到底有没有恋爱关系？自然不愿意对别人的事情说三道四。这无疑给此案的侦破工作增加了难度 。凌晨的夜色中，急中生智的民警们想出了一个办法。

　　几个民警把他们想要调查但又不开门的村民家里的牛放出来，让牛的叫声把村民唤出来。牛是当地人的命根子，万般 无奈的民警，只能通过这样的原始方式追查杨育奇的行踪。虽然此方式有些欠妥，好在因此终于得到了有关线索。听说是警察 来调查情况，那被调查的村民嘱咐警方的调查人员道：讲话不要大声。即悄悄告诉了警方：杨育奇姐夫家的详细地址。调查人 员马上打电话将此消息报告给杨大队：杨育奇可能躲藏在贵定县云雾镇的姐夫家。这是杨育奇一个最重要的社会关系：他有一 个姐姐嫁到贵定县云雾镇一个茶场里，但不知道具体位置。惠水县警方即打电话给贵定县云雾派出所请求协助，同时惠水警方 马上从大坝乡将整个警力移师贵定。

　　很快，云雾镇派出所反馈回消息说：确实有个大坝乡姓杨的妇女嫁到了云雾镇某某茶场。惠水县警方判定：该妇女很 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杨育奇的姐姐。与此同时，另一路民警通过摸排，也从受害人家属那里了解了一些更为具体情况：在调查 中发现了杨育奇打电话找罗大贵父亲谈条件的手机号码。警方照此手机号码试探着拨了一下，对方显示关机。警方又用查询话 费的方式查了其话费：当时此手机话费约还剩9块多钱。隔了一两个小时后，警方再查：只有3块多钱的话费了。说明杨育奇 还在使用这个手机。

　　四、出奇制胜 人质无损

　　调查人员即把此手机号码报给县公安局，县公安局即对此手机采取了侦缉手段。手机监控的结果，证实了杨育奇所处 的位置就在茶场她姐夫的家里。杨发辉大队长立即安排了一个监控小组，迅即赶往杨育奇姐夫小屋对面的山上进行隐蔽监控。 此隐蔽处的位置甚好，可以把杨育奇姐夫家屋子的情况及人员出入情况一览无余。约到7时左右，潜伏组的同志打电话报告： 有两个人向杨育奇姐夫家里走去，那大人像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那小孩也像被绑架的罗大贵的体貌特征。

　　天蒙蒙亮时，警方的行动开始了。侦察员们迅速靠近了那幢房子，进入院子站住后一观察，周围无异样情况。可以肯 定：犯罪嫌疑人和被绑架的罗大贵就在这两间房子中的一间。干警们一下扑向那间小屋，一脚把门踹开。没想到，正在里面看 电视的犯罪嫌疑人杨育奇反应很快，他从里面猛扑出来往外冲，顺势用手中的遥控开关剐住了一中队长罗继文的脖子。随后四 个民警手疾眼快，扑上来即把杨育奇摁倒在地。

　　民警们再搜索：被绑架的罗大贵在何处？家里没有其他大人，还有三个小孩在房里看电视，民警问：谁是罗大贵？一 小孩举手道：我是。一个民警赶紧把他抱了出去。见罗大贵安然无恙，民警们都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解救过程在短短的约2 0秒钟内即全部结束：成功抓获犯罪分子，安全解救被扣人质。

　　在拘留所里，杨育奇仍然认为：带走罗大贵只是为了换回他所喜欢的其姐姐罗大花。他也许没想到，自己一相情愿地 喜欢一个人，却一步一步演变为触犯了法律。出于所谓的爱慕，杨育奇自编自导了一幕抢亲的把戏，又在女孩罗大花执意不允 、被救后劫持其弟，试图换回姐姐。一个法盲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终于走上犯罪的道路。警方对他严肃道：如果你把一个不情 愿的女孩，强制性地留在你家里，那就是一种违法犯罪行为，是法律不允许的。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于是2007年4月7日，在民风淳朴的寨子里，村民们用最神圣的礼节，欢迎送回自己亲人的 民警们。面对此情此景，民警们非常激动：没想到村民们会用如此隆重的方式来迎接我们，这真让人感到意外。回顾大家尽职 尽责地把人质毛发无损地解救回来，民警们感到非常欣慰。而经过了这次风波，苗家的小寨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更多的乡民 懂得了：传统习俗的沿承要建立在法制的基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