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讲述》：泣血亲情

　　蒋 书

　　2006年12月25日，河北省赞皇县黄连沟村的张老汉突然遭遇了车祸。其家人接到电话后，赶紧将危在旦夕的 张老汉送往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虽然亲人们谁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而伤心难过，可让人疑惑不解的是：家住黄连沟村的 张老汉怎么会在赞皇县出了车祸，他到县城干什么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车祸降临原因不明

　　原来，张老汉是因为在县城寻找他的大儿子才遭遇车祸身亡的。大家皆感疑惑：他为什么要寻找大儿子呢？只有找到 张老汉的大儿子张耀辉，才能得知事情原委。张耀辉的弟弟出钱每天派人出去找哥哥，可哥哥的手机欠费停机了，大家都不知 道他此时在哪里，只有干着急。

　　按当地风俗，张老汉三天后须下葬，而家里奔丧的主事人须是长子，若不将父亲去世下葬之事及时告诉长子，或许此 将成为他一辈子的愧疚和遗憾。张耀辉的舅舅发动全村人寻找张耀辉二日无果，遂来到石家庄青年报社请求记者帮助寻找。记 者对此事感到匪夷所思：张老汉生前是做什么的？他为什么死在了寻找儿子的路上？他们父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了解，记者得知：张老汉的大儿子在石家庄打工，近半年来家里与其失去了联系，他不往家里打电话，家里人也找 不到他。在记者的追问下，死者家属终于说出了不愿向外提及的家丑。张耀辉的舅舅告诉记者：张耀辉跟他爸吵了一架，他觉 得父亲不爱自己，于是离家出走。从此，父亲为了寻找儿子，从黄连沟村来到赞皇县城，一边打工一边四处寻找儿子。可半年 过去，儿子仍无踪影。

　　看着张耀辉的姥爷手中的一幅张耀辉的照片，记者陡生疑惑：一个父亲竟已寻找自己已成年的儿子半年多，他都经历 了些什么？无论如何，此时的当务之急是要设法找到张耀辉，揭开其中秘密。觉得自己应尽力帮忙的记者，把他所知能用的一 些找人的办法都尝试着用来寻找张耀辉。他想尽快了解：张耀辉到底是何种人？他为何离家半年多而从不和家里联系？此时他 又在何处？

　　翌日，记者跟着张耀辉的家人踏上了寻找张耀辉的路，积极帮助寻找张耀辉。可张耀辉的舅舅和石家庄青年报及河北 电视台的记者们，不辞辛苦地骑着自行车，找遍了石家庄的大街小巷，仍没看到张耀辉的身影。三天时间过去了，眼看第二天 张老汉就要下葬，却仍无张耀辉的任何消息，记者和张耀辉的家人皆觉得希望渺茫。而就在三天来，大家焦急地想方设法，通 过一切渠道去寻找张耀辉皆无结果，大家已毫无办法时，对此毫不知情的张耀辉，此时却正在石家庄市天鹅湖饭店打工。

　　当初，张耀辉和父亲大吵一通离家出走后，他不想见家里的任何人了，也不想靠他们中的谁来生活，他只想到一个陌 生的地方，谁都不认识谁最好。到天鹅湖饭店工作后，他的同事见他每天都是闷闷不乐的一心扑在工作上，好象有什么心事， 又很不爱说话。人们不禁要问：张耀辉为什么不愿见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们父子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恩怨纠葛，竟使他不顾 父子之情，避开所有的家人，一个人离家在外半年多呢？

　　二、长子出走半年不归

　　张耀辉认定：父亲肯定是不喜欢自己。连他的朋友都知道：他跟父亲的矛盾很大。张耀辉感觉父亲不喜欢自己的原由 ，是一年前父亲给弟弟举办的的那场婚礼，至今让他想起来还记忆犹新。弟弟的婚礼是在县城里那个能容纳四五百人的六合居 大酒店里举办的，那场面非常壮观，当时用了四辆轿车。整个婚礼中，人们都看到张老汉喜气洋洋的非常高兴，简直是乐得合 不拢嘴巴。

　　从没看到父亲如此高兴的张耀辉，也为在城里工作的弟弟举办这隆重、风光的婚事而高兴。一些来看热闹的乡亲们也 为此啧啧称赞：张老汉本事不小，把儿子的婚事办得如此阔气、排场。人们纷纷羡慕道：看人家在县城里办的这个婚事，又风 光又体面。作为长子，张耀辉一面为弟弟的婚事感到高兴，一面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在村里人面前失了面子：按乡 俗民约，一般都是长子先结婚，而自己作为长子却此时还没结婚，弟弟不仅在自己前面结了婚，而且还在县城里举行了如此有 排场的婚礼。

　　此时，一些村民也为张耀辉鸣不平：他们家二子先结婚，长子后结婚，在农村来说这样情况是比较少的。而此时张耀 辉已经有女朋友了，俩人相处了两年多，感情基础很好，也正准备喜结良缘。女朋友还催促张耀辉道：我们两人感情挺好的， 两家大人的关系也不错，你弟弟都结婚了，我们也赶紧结婚吧。从弟弟的婚礼上听到的大伙儿的议论和女朋友的催促，让张耀 辉暗下决心：也要让自己的婚礼像弟弟一样风光。

　　谁知半年后，当张耀辉带着女朋友回到家乡，向父母提出大办婚事时，父亲的态度让原本抱怨父亲让弟弟早办婚事的 张耀辉更加生气。见大儿子冷不丁地把女朋友领回家来，心里完全没有准备的张老汉对此备感突然。而令张耀辉万没有料到的 是：当他向父亲提出准备结婚的事时，父亲却当即拒绝了他的请求，原因是弟弟刚刚办完婚事不久，家里并没有富裕的钱替他 完成婚事。听到父亲如此说，张耀辉的心仿佛受到了沉重的一击，父亲的话让他既感到伤心难地，又感到难以理解。为此父子 俩大吵了一架，张耀辉觉得自己的心理受到了深深的刺痛：父亲根本就不爱自己，所以才不同意给自己办婚事。眼看着想要让 父亲为自己办婚事没有了希望，张耀辉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了。那天虽然是个大晴天，但他的心里却觉得异常寒冷。

　　张耀辉来到石家庄市，在一家天鹅湖饭店打工，决定靠自己来挣钱结婚。他的朋友都知道：因为父亲拒绝给他办婚事 伤了他的心，他到现在都一直不原谅父亲。父亲的态度让张耀辉心里难以承受，他非常生父亲的气，以至半年多不与父亲及家 里联系。

　　三、扑向父亲撕心裂肺

　　2006年12月28日傍晚时分，就在张耀辉仍在抱怨父亲的时候，突然在他工作的饭店门口，他看到了正在寻找 他的亲戚感到非常惊讶，直到舅舅告诉了他一个噩耗：你父亲在寻找你的途中出车祸身亡，你赶快回去吧！突然听到父亲没有 了，他才顿时懵了，一瞬间就像傻了似的，大脑一片空白。让他震惊的是：父亲竟是死在了寻找自己的路上。难道是自己错怪 了父亲？他来不及多想，即在记者和亲戚的陪同下，赶紧乘坐出租车连夜往家赶。

　　就在张老汉第二天就要下葬，全家人都在等着其长子时，多亏在电视台的帮助下，家人们找到了张耀辉。在回家的车 上，张耀辉心里乱糟糟的。他知道：父亲临走时，肯定是首先惦记着自己。因为寻找自己，父亲遭遇车祸身亡，张耀辉非常内 疚：自己是罪人啊！眼看到了家门口，还未见到父亲遗容的张耀辉便瘫倒了。家人将他背到父亲的遗体前，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眼前的情景。

　　看到已逝去的父亲，张耀辉声嘶力竭地大喊：爸，我回来看你了，我后悔啊，是我不孝顺，没早点回来看你最后一眼 ，现在回来实在是太晚了……爸，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能不能醒来再看看我，哪怕只看我一眼！可他的哭喊没有得到父 亲的丝毫回应。他又使劲地推着父亲，拽父亲的手：那手已经冰凉了。他把嘴对着父亲冰冷的手，不停地呵着气，使劲地搓揉 ，皆无济于事。一旁的母亲对他哭道：你怎么才回来啊，你再也听不到你爸说话了！前来问候的村民们也感到痛心和惋惜：多 好的一个家庭啊，正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却出了这事。

　　此时此刻，亲戚们又告诉始终处在一种对父亲的不解和悔恨中难以释然的张耀辉：父亲当时寻找他的情形。舅舅说： 耀辉，你知道吗，你爸在家里种着地，又到城里去打工给你挣钱结婚，还一边挣钱一边到处找你。为了大儿子结婚，张老汉节 衣缩食，在县城里四处包揽零活，无论什么脏活累活，只要能多赚点钱，他都干；为了省钱，他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在一次 搬运水泥时，他竟然饿得昏了过去。叔叔把他背回来，放在床上躺着休息。张老汉醒后，张耀辉的叔叔抱着他大哭：为了挣钱 给儿子结婚，张老汉吃了多少苦啊，他在小巷里蹬三轮、在建筑工地上搬水泥……

　　直到此时，听到亲戚们的诉说，张耀辉才明白了父亲的一片苦心：原来父亲是非常爱自己的，他所吃的苦，他所作的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20多年来，张耀辉第一次感到父亲在疼爱自己。可是他仍然疑惑：为什么父亲不愿给自己举办一个像 弟弟结婚时一样隆重的婚礼呢？

　　四、走过悲伤 顿然醒悟

　　12月29日，在父亲的葬礼上，张耀辉意外得知了父亲的一个秘密。亲戚们告诉张耀辉：你爸爸出外打工，就是为 了多挣点钱，也给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啊！张耀辉这才知道：当时父亲考虑到刚给小儿子办完婚事才半年，已经花光了家 里的所有积蓄，若再接着给大儿子办婚事，匆忙中难免婚礼简陋，对不起大儿子。为了不委屈大儿子，不使他的婚礼太简单， 张老汉想到去赞皇县打工多赚些钱，到年底给大儿子也办一场像样的婚事。

　　张老汉在赞皇县一边打工挣钱，筹备大儿子的婚礼费，一边四处打听大儿子的下落。可半年过去了，仍无张耀辉的任 何音讯。这多半年来他挣了些钱，想把大儿子找回来也给他举办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可一直没找到。张老汉心里一直很苦闷 、着急，甚至还流过伤心的眼泪。

　　此时，张耀辉终于明白了：父亲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仍在惦记着自己，希望儿子能够生活得幸福。他不禁回忆起 ：父亲平时特别勤俭，是他和弟弟心中的榜样；为了这个家和子女，父亲不分昼夜地辛勤劳作，任劳任怨。想到父亲把自己和 弟弟从小拉扯到现在这么大，确实不易，父亲对家人们的无私奉献和对子女的父爱，确实非常伟大。村长和村里人都评论道： 耀辉他爸确实是个好人。

　　面对眼前现实，张耀辉的良心受到深深谴责：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该赌气出走，让父亲为寻找自己备受煎熬，以至付出 了生命的代价。他再次来到父亲的坟前，忏悔自己的过错，希望父亲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自己：爸爸，我从心里请求你原谅我 ，我作儿子的确实错了。看到哥哥悲伤的哭泣，心里难受且此前对哥哥有所怨恨的弟弟，从心里原谅了哥哥。

　　父亲因寻找自己而失去了生命，张耀辉痛悔不已。此时，他才真正理解了一位父亲的博大和无私：自己以后也会做父 亲，世上没有任何一位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若当时能站到父亲的角度来换位思考一下，想想父亲所做的一切，张耀辉由衷地 明白了父亲的一番苦心：其实亲人之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通过这场家庭惊变，逐渐成熟起来的张耀辉觉得：无论父子 之间发生了怎样的矛盾，都应该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商量解决。避免激化矛盾，造成悲剧的发生。亲人的话语是打开心灵的钥匙 ，若把话说开，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父亲的去逝，使张耀辉和弟弟都比原来懂事多了，母亲也为孩子们感到欣慰。

　　一场父子恩怨终以生命作为代价，画上了一个沉重的句号。此时，他们一家人又开始了祥和、平静的生活。张耀辉的 女朋友得知未来公公车祸身亡的消息后，打来电话说：她这辈子都会好好地爱张耀辉及其家人。张耀辉的母亲准备过一段时间 为张耀辉举办婚事，完成丈夫的未了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