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禁摩后司机夜间出行寻找活计躲避制裁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2月13日09:35 南方新闻网
活计 他开始不得不在寒冷的夜间出行,以躲避制度的制裁,但同时亦面对另一种危险 陈国文等来的是一连串不安的消息。 在纸牌上与老乡竞技一番后,傍晚他骑上摩托再次出门,想与警察一较高低。医院门口碰上老乡高佬,一个身高1.85米左右、身材壮实的搭客仔。对方告知:刚接到电话,交警正追过来,回吧。 高佬在四川搭客仔群体里声望很高,不仅在于他每天能跑几百元,还在于他有着一般搭客仔不具备的特殊关系,8年搭客生涯里很少被抓,但今天他只跑了十多元钱就罢手了。 陈国文回家蛰伏了几个小时,晚上10点,终按捺不住,潜到地铁站。D出口的树荫下,尚有几个熟悉身影在游弋。这里是四川另一群搭客仔打下的地盘,却不复见昔日飞骑整齐、呼啸来去的盛况。 那时候,一群脸色黝黑的汉子骑着摩托一字排开,热切盯着黑乎乎的地铁站出口,每一个出来的行人都能引起他们的骚动。高佬更是不停把引擎打开,让坐骑像匹蓄势待发的战马。交警随时出现,但搭客仔自有对付的办法,或入小巷,或爬台阶,均能轻松摆脱。 一次,交警使用合围战术,欲堵住小巷出入口,高佬加大油门,冲开横堵的警用摩托前轮,终于杀出重围,被老乡们众口相传。“那个堵我的交警是个队长,年纪大了些,所以没有再追我,”高佬有些得意,“我们靠摩托吃饭,他们却是公家人,不会全力追的。” 他的一个同伴,嘲笑陈国文固守的医院“是阴沟”,而这个地铁口是“大海”。长期风口浪尖般的对立状态,使他们至少在脸上表现出对制度和警察的蔑视。当又一次,一名戴眼镜的交警把他们撵入小巷,站在地铁口无奈守望时,那些搭客仔很快出现在另一处,示威般举着胜利者的手势。 “我们不怕交警。”高佬说。他们能在警用摩托靠近前,辨认出那是要抓他们的还是只是路过的,还能叫出每一个值班交警的名字,“一个名字几百元,都是罚单换来的,呵呵。” 禁摩后,他们怕了,怕无孔不入的便衣。“我们认识这个区99%的便衣,只怕广州市的(便衣)。” 1月19日,陌生的便衣不期而至,“老五”的摩托车被当场扣留。“他长得比我还矮,能耐却比高佬还大,头天车进去了,第二天就能拿出来。但这次看来,是来真的。”陈国文说。 禁摩后,搭客仔普遍把起步价提高到5元,还是客源不断。据称,“老五”在15天禁摩过渡期里挣得了5000元。 陈其实也曾算是有点“关系”的人。一次被便衣抓住,他当场给这个辖区的交警队长打电话,几年前他在队长家做过装修,一直小心保留着对方的电话。这个电话使陈获得了最轻的处罚,但几天后,队长打来电话说:以后别找他了,影响不好。 “老五”失手的当天,陈国文又听到一个惊人消息:附近一名搭客仔被交警追车发生意外翻车死亡。这使他想起2004年一个夜晚,他刚把客人放在火车站,就追来了两部警用摩托。他把车速提高到90迈,却在拐弯处重重跌倒,抱着摔伤的膝盖一跳一跳挪到路旁。交警看这情形,对他警告说“赶紧走人”,然后匆匆离去。 陈国文说:“前几年发生过一次交警追车死亡事故,报纸上登了,后来交警就不再怎么追车,想不到一禁摩,又开始追了,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他开始不得不在寒冷的夜间出行,以躲避制度的制裁,但同时亦面对另一种危险。 他曾在夜间两次被客人用刀劫持。第一次,他用挂在左护架上的铁锁打翻一人,警察直到1小时后赶到,气得他连笔录都没做就走了。第二次,他假装央求把手机里的卡取出,一闪身抓起地上一块石头,把对方吓跑了。后来他再也不想在夜间出来,报纸上不断有搭客仔被抢被杀的报道,同院子的张林则在一天早上,赫然看见一具搭客仔的尸身横卧街头。 1月20日晚上,从外搭客回来的陈国文突然上吐下泻,昏睡了2天。妻子劝他去医院,他说:“这是肠炎,拉空了肚子就没事,我心里有数。”半年前一次同样病症,他去李林所在的这家医院,医生告诉他要做700多元的检查,他拒绝了,只买了几十元钱的药服用,竟也很快康复。 2天后的夜晚,陈国文吃了些饭,虚弱地靠在床头,看着一旁做工的妻子和女儿。30瓦的日光灯似乎只有15瓦的能量,一台需要转动室外天线才可勉强收看的小彩电,每晚带给全家人欢乐。“我住在这里7年,屋外的电缆至少被小偷偷了20次,灯光这么暗,可能是现在换的电线太细了。”接着,他抱怨说,“妻子的工厂不知什么时候正常开工,现在只好从老乡手里接活干。” 他瘦弱的妻子不说话,用镊子把五彩缤纷的小“钻石”嵌进一个模板,组成心形图案,作为手机的装饰品。每个模板有578粒,她和放假的女儿从早上忙碌到晚上12点,可以完成20板,挣得30元工钱。 13岁的女儿能讲一口地道白话,在一所民办学校念初一,每学期需要1340元,最近听说下学期起还要涨200元。她正考虑及早回家乡念书,因为政策不允许她报考广州的高中。看到父亲劳累病倒,她劝说父亲还是先找个正规职业,然后在春节搭客。因为在她印象里,这个节日警察不追车,本地人还有利市给,父亲的日最高纪录就是在去年春节创下的:270元。 第二天一早,陈国文骑上摩托又上路了。一天两包烟,每月房租水电300元,三张嘴要吃饭,女儿要上学……都是缠在心头的结。就算换了正规职业,这些结也不能解开。 一名交警看见了他,追车过来。 摩的 打的需要23-25元,而坐摩的只要12元,比公交车快25分钟。渐渐地,她和这些生活在另一世界的老乡们建立起一种乡情式的信任 李林到广州上班的第一天,没有看到预想的小小欢迎会,同事们只看了她一眼就各自忙碌。“护士长问我:你会听广州话吗?我说:不会。她又问:你每分钟能打多少字?我说:没测过。她说:我们要经常加班赶资料的。我想,广州就是这样务实的城市:我需要你的能力,你能帮我做什么?可是刚开始我并不理解。”李林说。 她如愿来到了这座远离家乡的城市,可是举目无亲,耳边皆是白话,坐公交车几次不留意就坐过了站。她发现,广州不是她的家,她想回到自己的家中。 但3个月后,她用一口虽不流利却很勇敢的白话解开了这个心结,实践证明,语言帮助她迅速融入这个城市。同城的一名中学时期女伴说她是“口香糖”,“虽然温软,却怎么也嚼不烂。” 2003年,李林与一同进入医院的一名大夫相恋,对方也是四川人,长得高大帅气。“我曾以为他应属于那种耀眼型的女孩,最初没在意,把他名字都喊错了。”她笑着回忆往事。那年春节后,男孩发动攻势,一天把她宿舍窗户上摇摇欲坠的玻璃换了下来,让她颇有好感。“我觉得这样的男生很man。” 广州的糟糕治安也在为他们的恋情升温而助力。调来新医院后,为了不像其他女同事那样经常遭遇抢劫,男孩经常护送女孩上晚班。而下班后的归途,李林则是在老乡的摩托坐垫上寻找安全。 “我们医院足有一半的女同事被抢过,仅急诊室护士长今年就被抢了3次,一次被拉倒在地擦伤,一次把脖子扭伤。”李林说。在她所在的神经内科,不时能见到被歹徒拉倒在地的女同事,前来检查脑部是否受伤。 这些抢劫全部是摩托车作案,几乎都发生在医院附近。为此,大部分女职工上完上夜班后,在值班室里睡到天亮再结伴回家。 2005年,23岁的李林与这名男孩结婚,“我们四川人喜欢找四川人。”她和中学女伴都笑着说。可是繁复的工作和不定时的加班挤占了她大部分时间,连中午都是在制作病人档案中度过的。丈夫每天准时下班,18点20分,他就回到了家里,饥肠辘辘地等待李林。但李林舍不得打的,那需要23-25元,而坐摩的只要12元,比公交车快25分钟。 第一次坐摩的爬升又长又陡的鹤洞大桥引桥时,李林吓得闭上了眼睛,但很快习惯并依赖上了这种交通工具,而坐公交车之前、之后不仅要各走5分钟、候车10分钟,封闭的车厢也让她觉得浊气熏人,相比之下,摩托车上呼吸到的都是新鲜空气。 “车开到70迈她都不怕。”陈国文评价这个女老乡说,“她很活跃,大家都挺喜欢她的。” 这些搭客仔会告诉她,早上7点、下午1点和晚上是医院附近抢劫高峰期,她的挎包里不要放太多现金和身份证、银行卡,坐摩的时不要把包背在肩上,而是放在正前方的坐垫上。 李林则对这个老乡群体充满了好奇,会问他们住在哪里,老婆孩子在哪里,做什么职业。“我喜欢观察生活,和他们每个人都会聊些家长里短。比如有人说他女儿脑子笨、学不好数学,我就说要注意方法,多鼓励。”李林说。 一天,一名搭客仔说他妻子也在这家医院里,做的是清洁工,希望她能照顾。李林知道这是客气话,但她渐渐发现,她和这些生活在另一世界的老乡们已建立起一种乡情式的信任。一次,她下车后没有零钱,说好下回给,但直到多日后才恍惚记起,对方也不催,等到李林窘迫地问起此事,才笑呵呵说明。汽油涨价后,李林主动提出,把路费从10元加到12元。 2006年10月的一天,李林搭上一名老乡的摩托去商场,路上,对方回过头开玩笑说:“今天轮也轮到你坐我的车了。”这时前面有辆小车突然停下,摩托猝然拐弯倒地,摩托车后架伸出的钢筋刺入李林左小腿,鲜血染红了裤腿。老乡把李林送进医院后,李林叫他离开,他表示要留下来照顾她,李林说:“你再不走,我老公来了,你就走不了啦。” 后来在医院门口,这名老乡见到她就说,要免费搭她上下班。她笑着说,以后再不敢坐摩托了。再后来,老乡喊住她叫她等等,他去买些礼物表示歉意。她又笑着回绝了。 禁摩后,李林突然发现,除了陈国文等几人外,其他老乡都突然消失了。那个让她受伤的老乡,据说都受到了其他老乡的谴责。“他也不见了,可能回老家开卡车去了吧,记得他曾这样说过的。”李林说。 李林的丈夫一直反对她坐摩的,认为那样危险,潜意识里可能还觉得那样不雅致。李林受伤后,他责怪妻子应该记住摩托车牌号,再打120叫救护车,怎么还坐这辆摩的去医院呢? “他是心疼我,但对待摩的,我们的思维方式确实不同。”李林说,“他从来就不坐摩的。”
【发表评论 】
|
不支持Fla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