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药价虚高其实是需求量虚高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24日02:18 财经时报

  杨澜:这次两会期间,钟南山委员也提出一个观点:他说如果现行的医药流通体制不能得到根本性的改变,而只单纯让政府来压低价格,那就只会层层下压,最后负担又落在药厂身上。他们现在已经是微利生产,价格再低,就只能偷工减料,或假冒伪劣了。您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周其仁:这个分析有道理。所谓“药价虚高”,很多人说是因为中间“倒”的人太多。我们看国民经济别的领域,为什么别的领域“倒”不起来?是他们不想“倒”吗?不是。

  “

药价虚高”是对药的需求量虚高。没有这个最终需求量虚高,中间人一晚上就可能消失。不是因为他们坏,是你有这个空间让他这么坏。

  那么,现在回过头来看,药的需求为什么高?因为这个需求并不是凭你我的知觉就可以判断的,这种判断的作出依赖医生。可是医生这种帮助病人判断用药以及用多少的人,你给予他们应得的那部分价格了吗?所以要治本,就不能有那些不得当的干预和管制。

  杨澜:卫生部已严令禁止医生的收入与医疗服务收费挂钩,药价也已经连降了16次。

  周其仁:事情有“治标”和“治本”的区别。“本”的问题不解决,命令的执行难度也会很大。最后民众还会问,怎么你天天讲的问题还没解决,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这样下去,最后连执行部门自己的威信也搭进去了。治“标”我不反对,但有些治“标”的措施从“本”这个角度来看,根本就是反的。这是执政能力执政水平的问题。

  选择权越高端政府越不应该管

  杨澜:老百姓还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是医保问题。您在研究不同国家的医疗保障制度后,觉得有哪些方面值得我们借鉴?

  周其仁:各国情况不同,我知道的也有限。但用在中国比较好的思路是把各种机制综合比较,看是否能找到一种适合中国的组合。

  其实我们现在多种医保手段都在用。第一种,是完全免费。比如公费医疗,由税收来替你付。现在享受这种待遇的人很少。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看病贵看病难,而是看病太便宜。

  第二种手段,我们也在用,主要是从德国学来的。通过立法、社会强制来完成的一种保险机制。比如说正式雇员,雇方付一部分,你自己放一部分,然后形成一个账户,用它来支付医疗费用。这就叫合作医疗。

  第三种手段,现在城市中也用,就是商业保险。这种保险方式现在所占比例很低,但发展很快。

  所以中国的国情很有意思。全免费的手段在用,强制保险在用,合作在用,商业保险也在用。还有一个办法也在用,就是我扛着,生了病,跑到药店里抓一把吃。

  杨澜:既然所有要素和手段在中国都有用,大家为什么满意度还是这么低呢?

  周其仁:原因可能是各种手段都没有“恰如其分”。

  比如说,我收入很高,但我享受全免费。这样以来,医生被占用过多,不能同时给其他人看病了。

  德国模式也有麻烦,它要依赖于正规就业。也就是说你长期雇佣我,我们就可以长期交保险。但我们国家现在变化发展很快,有很多非正规的就业活动。所以强制保险永远有覆盖面的问题。人群越大,发病的概率才能分布到;覆盖面越小,风险就越大。所以做这个工作的部门现在希望扩大范围:中小公司、民营公司、农民工能不能也囊括入这种模式中。

  当然,还有一种扩大办法,就是法国现在用的办法:从正规就业的人的亲属关系方面去扩大。比如,用我的保险,我自己的孩子也能看病。

  每种手段都不可能尽善尽美,但无论怎样,中心问题就是一条:所有资源都不是免费的,不管形式如何变,都要解决不同医保形式和人的行为的组合问题。问一问对供应医疗服务的人行为有什么影响,对需要医疗服务的人有什么影响。

  杨澜:人们都希望用最好的药,得到最好的医疗服务。但是这些不可能都进入医保报销的领域吧。您觉得应该设计一个什么样的制度。

  周其仁:现在中国人对医疗需求的差异很大。有的人说我现在还有劳动能力,病一生劳动能力就没了;第二个说,我已经丧失劳动能力了,再生病,好痛苦;第三个说,我这寿命已经很高了,能不能再延长一点。这是好多层次的问题,这种问题如果不分开处理,就搞不清楚。所以你要是问我的意见,我永远说这是一个比价系统。你让他去选择,这种选择权越高端,政府就越不应该去管。

  杨澜:最后落实到政策制订上,您觉得有什么原则能在不可能尽善尽美的条件下相对的合理?

  周其仁:抽象的准则好提,具体实施很难。比方说,收入水平高的人为自己的医疗所支付的比例应该大一点。反过来,如果一个人收入很低,他生病就应该得到救助。但这个准则怎么实施要高度依赖于实践经验。一个外国模式不是贸然搬到中国来就能行,也不要贸然认为一个地方做成功了,其他地方也能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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