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讲述》：孕妇的难题

　　特别视点：如果想救胎儿，就得失去妻子的手臂。此时，他必须做出抉择。可他怎么也抉择不了。此时妻子明确表态 ，如果没了孩子，她也不想活了。母子生命，遭遇挑战……

　　

　　蒋书

　　2006年12月2日，在河南省禹州市的一家外科医院的走廊里，年近40岁的李世欣听到医生对妻子的诊断后， 内心正面临着一场生死抉择的他，心里痛苦、难受得就像天塌下来一样：这可怎么办啊？原来医生告知他，其妻失血太多，要 他当立断马上作出决定：要么保患者，要么保孩子，否则大人孩子都有生命危险。可哪头都舍不得放弃的李世欣，此刻重重地 跌坐在长椅上，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妻子出事前惊恐的一幕。

　　一、孕妇手臂断成四节

　　12月2日下午，李世欣距预产期仅剩5天的妻子王月丽，操作着搅拌机帮他加工豆皮。突然，挺着大肚子的妻子一 不留神，右臂被搅拌机卷住，刹那间，上臂断成4节，血流如注。面对这幕突发的惨剧，李世欣顿时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来 不及多想，他赶紧关掉电源，找来一辆面包车，将妻子送往

医院。

　　医生们看到这个胳膊断成多节，同时还挺着个大肚子的孕妇，皆大吃一惊。让李世欣怎么也没有料到，医生的诊断结 果，给他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若要保孩子，就得把伤者的断臂截肢；若要保伤者的胳膊，那孩子就恐怕非常危险了。让李世 欣尽快决定。李世欣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哪样都不想放弃，哪样都舍不得。

　　医生告诉老李：其38岁的妻子王月丽属高龄产妇，虽然通过检测，胎儿的生命指标暂属正常，但要把断成4节的手 臂接上，在手术过程中，需要选用大量扩张血管的药物，很有可能会造成孕妇大出血或者胎儿早产，所以他们不敢接收此病人 ，只是给王月丽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李世欣不相信：难道这么大的医院，连胳膊断了都治不了吗？医生解释道：我们医院的 条件有限，技术力量有限，建议你上大医院作进一步检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考虑到本医院的条件有限，医生建议老李迅速转院，说郑州市有一家专门接骨的显微外科医院，希望李世欣带着受伤 断臂的妻子去试试，并很快帮他联系好了医院。李世欣护送着妻子，来到郑州市仁济创伤显微外科医院进行救治。该院的侯院 长看到这个胳膊断成了几节的重伤者，而且还是个高危孕妇，心里当即感到有些紧张：这个病人太特殊了，本医院这么多年来 和本人从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接诊的两位从医20多年的医生，面临如此棘手难题，马上向医院最具权威的主治医师——正在外地休假的谢昌平院 长作了汇报。在电话里听到这个特殊伤者的情况后，谢昌平立即结束休假，迅速赶回医院，可检查的结果却让他也很忧虑：病 人的脸色苍白，表情痛苦，创伤如此严重，加上已怀孕了这么大月份，如此的身体状况确实很是让人担心。检测表明，虽然胎 儿的生命指标暂时正常，但由于手臂断成了4节，如果接臂，会不会造成胎儿早产？

　　如此复杂的难题，让有着30年从医经验的谢昌平也陷入了困境：以前自己从没见过这种先例，得要慎重考虑。见院 长也面有难色，李世欣哀求道：医生，求求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救救我妻子。虽然谢院长和医生们都能感觉到李世欣的 迫切心情，但如何进行救治，此时大家心里毫无把握。

　　二、为保胎儿低度麻醉

　　由于病人失血过多，生命处于危险状态，情急之下，谢昌平马上召集了十几位医生，组成会诊小组，讨论救治方案。 经过反复商讨，大家认为：王月丽能不能抗过这一关，这是大家最担心的。面对病人如此棘手的伤势，谢昌平内心的压力很大 ：王月丽的右臂断成4节，有3处大伤口，从创伤到现在已过去了几个小时，一旦断臂的肌腱、神经、血管、骨头有坏死现象 ，那病人随时都会面临截肢。若是真的如此，这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将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当谢昌平将这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告诉李世欣时，李世欣竟扑通一声给大家跪了下来：我们家里的好多事情都得靠她 啊，请医生们无论如何保住她的胳膊，保住她右臂。李世欣告诉谢昌平：以前他在建筑工地打工时，不慎从高高的脚手架上摔 落，腰部多处骨折留下终身残疾，时常疼痛，使他不得不改行做生意，而妻子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家里很多事情都离不了她 。面对如此家庭，谢院长深知：若是王月丽被截肢了只剩一只胳膊，丧失了劳动能力，不能创造财富，那就意味着连家里的生 活来源都很困难，将来这个家就算是毁了。

　　考虑到身有残疾的李世欣为了做点儿小生意已负债累累，如今家里唯一可依靠的妻子又遭遇了断臂，若要想挽救这个 家，就必须想办法保住王月丽的手臂。但接臂手术需要选用扩张血管的药物，而一旦在手术过程中，胎儿出现异常必须选择剖 腹产时，又得使用大量收缩血管的药，两个相互抵触的药物相遇产生反应，是否会对病人的生命构成威胁呢？面对如此情况， 谢院长和侯院长的思想斗争非常激烈：这两个手术是矛盾的，用药也是矛盾的，若是既要保证肢体成活，又要保证腹部不会大 出血，就不能用非常强烈的药物，

　　经过现场研究讨论，谢昌平决定：将十几名医生分为两组，一组负责观察胎儿的情况，一组实施接臂手术。可他也深 知：手术的风险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单纯的断肢再植对他们来说，问题倒不大，但令人担忧的是：该病例的主要矛盾是害怕胎 儿有危险，他们对此也没有十分把握，况且若万一断臂接不好怎么办呢？

　　就在医生即将为病人实施接臂时，又一个难题出现了：手臂再植手术需要对病人麻醉，可如此大剂量的麻醉药品会不 会对胎儿的健康造成不良后果呢？为以防万一，侯院长决定：采取右上臂的局部低度麻醉，用药量不大，对胎儿可说是没有什 么影响。王月丽当时表现得很坚强，即使是在被麻醉后，她仍然很清醒，问她话时她还回答说：没问题，没事，一定要保住我 的孩子。

　　三、一边剖腹一边接臂

　　在病人坚决要求采取局部麻醉，宁愿自己忍受一些肉体的痛苦，也要保证胎儿健康的要求下，由谢昌平负责的一组医 生全力以赴，开始实施接臂手术。一切都在显微镜下进行，伤口被放大了10至20倍，若在连接血管和神经手术过程中，病 人不能保持绝对的静止状态，很可能就会造成手术的完全失败。手术中，大家的气氛非常紧张：因为此手术难度较高，也比较 精细，故谢院长亲自上阵。可看到患者如此情况，谢院长非常担心她坚持不下来，因为手术需要较长的时间。

　　与此同时，一直徘徊在手术室外的李世欣心急如焚：上一个

禹州医院医生的推断至今让他心有余悸，他不敢猜测手术 进行的是否顺利？甚至不敢想象等待他的后果是什么？若妻子的手臂真的治不好，那他们一家人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啊？他的心 一直在悬着：就担心这个手术做不成功，因为连医生对这个手术心里都没底，谁还能保证此手术能够成功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李世欣焦急地等待手术结果的时候，从手术室里传来了坏消息：另一组由侯院长负责的医 生，通过监护仪发现胎儿的胎心音突然下降至每分钟97次，如此下去，极有可能造成孩子死亡或提前出生。这边胎心音出现 了异常情况，随即病人感到腹部出现阵痛。大家立刻紧张起来：胎儿有生命危险。面对如此紧急情况，前一组正在接臂的医生 暂停手术，由另一组医生马上采取急救措施。因为此现象能出现一次，很可能就会出现第二次、第三次……故要马上对此进行 控制。

　　经过半个小时的抢救，虽然暂时稳定住了胎心音，但大家仍然担忧：还会不会反复出现危机症状呢？此时，谢院长让 患者改变了一下体位，把王月丽改成右侧卧位。侯院长这边又加大了吸氧量，并对王月丽进行输血。如此一来，胎心音得到了 缓解，又恢复到良好状态。可半小时后，就如医生所料：胎儿再次出现异常状况。根据以往的临床经验，需要马上对病人实施 剖腹产。于是，侯院长通知李世欣：手术中一旦发生意外，老李将会面临痛苦的抉择，是保病人的手臂，还是保孩子的生命？

　　此时，表示一定要保住孩子的李世欣，对此医院的医术产生了强烈的质疑。虽然他明确表示先保孩子，但无可奈何的 他仍然希望医院能够尽全力，同时也保住妻子的手臂。他也在心里作了最坏打算：若医生实在是治不了，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只有自己心里难受。此时他既着急又难过，眼泪只能不停地往心里流。而在手术中，意识仍然清醒的病人王月丽，也表达了自 己的意愿：如果胎儿保不住，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四、接上断臂产下女婴

　　闻听此言，医生们感到非常震惊：病人甚至不惜失去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肚子里的胎儿。这也让大家认识到，孩子 对母亲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胎儿。大家集体研究后，决定冒险一搏：两个手术同时进行。考虑到病人随时有 可能出现大出血症状，医生们即做好前期应急方案，并于凌晨2：10分开始，由另一组医生为病人实施剖腹产手术：这边进 行剖腹产手术，那边进行断肢再接手术。如此壮观的场面如同打仗，进行手术的医生们要长时间的站立，而且精神需高度集中 ，实为不易。

　　虽然决定剖腹产后，病人非常坚强地予以配合，可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李世欣却是焦急不堪，他不知道：妻子到底有没 有生命危险？腹中的胎儿能否安然无恙？受伤的手臂又能否接上恢复其原来的功能？所有的担心像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头，复 杂而难过的情绪，使他心如刀割：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千万别出现什么万一的情况啊，希望大人小孩都平平安安！

　　手术室里，接臂手术与剖腹产手术仍在同时进行。由于胎儿曾出现过异常的胎心音现象，医生们原本不敢松驰的神经 更加绷紧了，都在担心：她这种身体状况能否支撑如此长时间的手术。而且从表情上和体力上看，王月丽已比较虚弱了。经过 近1个小时的剖腹产手术，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空：一个体重3公斤的健康女婴降生了。谢院长非常高兴，心里的一块 石头落地了。侯院长立即告诉李世欣：你妻子生了一个女儿，且母女平安。手术室外一个劲儿着急的李世欣，突然听到这个喜 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否听错了。待证实的确是真的后，他觉得千言万语都说不尽他感激的心情。

　　凌晨3：45分。又过了一个小时，第一组医生通过7个多小时的连续奋战，终于宣告：接臂手术成功了！病人右臂 3个断口的血管、神经、肌腱、骨头完全吻合，创造了一个医学奇迹：该断臂孕妇母女平安，腹中的婴儿出生了，母亲的肢体 也保住了。通过一段时间的功能锻炼后，她就能生活自立，重返劳动岗位。李世欣激动得一连声地对医生道：谢谢医生谢谢医 生，总算把我们这个本就残缺不全的家庭又救活了。

　　8个小时后，当度过了危险期，惊喜地看到健康的女儿时，王月丽对医生提出了一个特殊的要求：一定要让医生们给 她刚出生的女儿起个名字。她热泪盈眶地激动道：现在我的胳膊保住了，我的女儿也保住了，我真的是非常高兴；总是听说医 生把病人当亲人一样看待，我现在的经历证实了确实如此。面对王月丽的请求，谢院长给她刚出生的女儿取名道：干脆叫仁爱 吧，就是人人关爱，人人都关爱这个小女孩。

　　李世欣听了激动道：此时此刻，我真正是感受到了一种幸福，妻子的胳膊接上了，又添了个宝贝女儿，又在这些好人 这里得到了好些温暖。考虑到病人的家庭经济困难，医院免去了王月丽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40天后，王月丽和小女儿仁爱 一起康复出院，一家人开始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