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砖窑主在剥削农民工上绞尽脑汁

　　下篇：血汗逐利路

　　“砖窑是一个微利行业。”在山西采访，记者不止一次地听到这样的说法。

　　正因为普遍的“微利”思想，使个别黑心的窑主们在剥削农民工剩余劳动上绞尽脑汁。他们的逐利之路上，洒满了农民工的血和泪。

　　（一）

　　记者在山西运城市万荣县高村乡小桃村采访时，砖窑老板张宏伟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按当地的市场价格，一块砖可以卖到9分5厘，其中成本占到8分钱，利润只有1分5厘。8分钱的成本中，工人的工资是最主要的部分，占50%%，剩下的50%%为煤、电、水等原料费用以及一些杂费。毫无疑问，由市场价格决定的原料费用，是无法减免的。这样一来，唯一能动脑筋的就只有工人的工资了。同时这一块又是成本费用中所占比例最大的。如果能把工资成本降下来，利润空间将迅速扩大。

　　张宏伟的砖窑开工还不到一年，他估算，自己一年的利润大概在4万元左右。这个27岁的年轻人对这个数字比较满意：“比打工强多了。”

　　但洪洞县曹生村砖窑老板王兵兵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王兵兵的砖窑建于2003年，最初在砖窑干活的都是本地人。一位曾经在砖窑干过的村民告诉记者：“一个月最多能挣到一千四五百元。”请本地人干活工资比外地人高，还难于管理，所有砖窑主都明白这点。2006年3月开始，王兵兵将砖窑承包给衡庭汉，双方协议，每生产1万块砖，王兵兵付给衡庭汉380元，材料费、人工费全部包括在内。按这个价格计算，王兵兵为一块砖付出的成本只有3分8厘，而当地黏土砖的价格是每块砖1毛钱。对于窑主王兵兵来说，一块砖的利润可以增加到6分多钱，这对王兵兵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同时，这个价格对承包者衡庭汉来说是十分苛刻的。他之所以接受，背后隐藏的是一个罪恶的事实：从各地拐骗农民工来干活。被拐骗到这里的农民工不但被限制人身自由，长时间劳动，随时可能遭到毒打，并且从未领取过工资。而且由于所用黏土都是从后山挖取，衡庭汉所要付出的成本只是烧砖所用的劣质煤泥。因此，他仍然有利可图。

　　就这样，32个民工（其中一人被打死）成了王兵兵和衡庭汉“逐利”的牺牲品。

　　 （二）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在黑砖窑的这根利益链条上，还有两个至为重要的关键因素。

　　一个是农村市场对实心黏土砖的大量需求。在小桃村，烧了30多年窑的冯保来告诉记者，一般农村盖一个带院子的平房，一户人家需要10万块砖。近几年来，随着山西煤矿产业带动经济繁荣，农村建房热情高涨，对于砖的需求量大，这是山西省3000多个砖窑产生的市场原因。山西省有关部门透露，他们正在制定农村实心黏土砖行业整治发展规划，严格制定砖窑有关技术装备、安全条件、能耗环保以及职工生活条件、基本工资、劳动保护、职业卫生等方面的准入标准，落实严格的耕地保护政策，对现有砖窑实行分类处置，取缔无证照、非法占地小砖窑，在加强监管的基础上根据各地实际合理布局，并积极发展、推广使用替代实心黏土砖的新型墙体材料。

　　另一个是劳动力市场的无限供给。“不开工就没有钱赚，整天坐在这里，坐得屁股都生茧子了。”7月1日上午，运城市芮城县陌南镇道东砖窑，来自四川合江县的农民工何元兵坐在太阳底下发牢骚。记者了解到，道东砖窑用工比较规范，工人们全部签订了劳动合同。但由于砖窑缺一张环评资格证书，在日前的整顿中被要求停产，办好手续才能开工。眼下，何元兵最关心的是砖窑什么时候能开工。他告诉记者，如果过一段时间还不能开工，自己可能会到别的地方去。

　　“哪儿挣钱去哪儿。”采访中发现，很多农民工都抱着这样一种心态。

　　 （三）

　　令人担忧的是，许多农民工并没有自觉的维权意识。

　　山西省对所有的小砖窑、小采矿厂、小冶炼厂进行排查时发现，虽然限制农民工人身自由强迫劳动的情况只在少数黑砖窑存在，但无证砖窑厂非法用工的现象却十分普遍。排查的2036户无证或证照不全的砖窑厂，涉及非法使用农民工53036人。在一个缺乏监管的体系里，这些民工的生存状况十分令人担忧。

　　在6月26日举行的一次电视电话会议上，山西省省长于幼军将黑砖窑事件的原因归结为3点：企业劳动用工和流动人口的依法监管不到位，尤其是农村地区存在明显漏洞和薄弱环节；农村基层组织软弱涣散；一些党政企干部政治素质不高，政治敏锐性不强，没有牢固树立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理念，不善于以“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思想方法观察和处理问题，对事关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健康和重大切身利益问题没有引起高度重视。

　　记者从山西省有关部门了解到，近两年，山西省政府多次下发了整治规范小煤矿、小砖窑、小玻璃器皿厂等劳动用工秩序文件，并开展了多次专项整治行动。在此基础上，山西去年启动了维护农民工权益的地方立法工作。今年6月1日，山西省人大常委会通过了我国第一部省级人大立法的维护农民工权益的法规———《山西省农民工权益保护条例》，并于7月1日起正式实施。

　　建立规范劳动用工、维护农民工合法权益的长效监管机制已经成为山西省的当务之急。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山西正在进一步开展整治非法用工和打击“黑砖窑”专项行动及督查工作，并将在此基础上探索建立规范劳动用工、维护农民工权益的长效监管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