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潍坊日军集中营探秘：曾关押蒋介石顾问

　　-本报记者 周益 见习记者 沈勇兵

　　【周末报报道】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者悍然发动芦沟桥事变，中国进入全面抗战。70年后的今天，战争的枪炮声依然在我们耳边回响。

　　一个偶然的机会，一段曾被岁月掩盖的历史在我们面前悄然展开，那是发生在山东潍坊的日军集中营里的斗争史，它虽然远离血与火的战斗第一线，但中国人民与欧美盟国友人同样接受了生与死的考验。

　　当周末报记者亲赴潍坊，对这段历史进行实地采访的时候，又意外发现了一个卓绝的群体，那就是在当时的中国学术界和教育界曾经辉煌一时的燕京大学的学者们，当日寇铁蹄四处践踏，胆小鬼们都望风披靡的时候，这些手无寸铁却胸怀浩瀚的学人，用良心在已经遍地虎狼的沦陷区树起了追求自由与民族解放的大旗。

　　在这全面抗战爆发70周年之际，谨以本组报道来纪念那些用智慧、良知和坚韧不屈的精神抗击侵略者的人们。

　　这是一段鲜为人知又几乎被遗忘的历史。

　　1941年，中国的

抗日战争正处于最艰苦的相持阶段，各地军民在浴血奋战。侵华日军将视线转移至它们的战略要地——华北地区，前线作战的日军被抽调至华北，以维护对美、对华战争物资的流通。1941年底，华北日军兵力达到47万，并集中了傀儡政权中投入战场的全部伪军。日伪到处设立无人区，实行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广大华北地区遍地尸骨，十村九空，仿佛人间地狱。

　　这时候，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一举消灭了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海军主力，太平洋战争爆发，英美随即对日宣战。

　　魔爪伸向乐道院

　　1941年12月8日清晨，位于胶东半岛潍县(今潍坊市)东关门东南三里处虞河南岸的乐道院。

　　狼狗、刺刀、军靴，往日里宁静的乐道院周围突然出现了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住在这里的中国人很快就认出，那是驻扎在潍县地区的日本宪兵队和一个伪军中队。不容他们作出反应，黑洞洞的枪口和亮晃晃的刺刀已经逼近了胸膛，被日本侵略者压迫多年的中国人明白，这座由欧美传教士建立的乐道院已经无法庇护他们了，对于其中的欧美人士而言，苦难才刚刚开始。

　　【相关阅读】潍县乐道院：1882年，美国基督教长老会派牧师狄乐播偕夫人阿撤拉氏(一说为狄珍珠)来潍县传教，并在当地教友的协助下，在老潍县东关处买地建立“乐道院”，道院由教堂、学堂、诊所3部分组成，用以传教、办学和开办诊所。

　　1900年6月25日，潍县义和团陈双辰(又名陈锡庆)率团民火烧美长老会“乐道院”，烧毁楼房42间，平房136间。

　　1902年北美长老会用清政府“庚子赔款”的白银10万两在潍县县城重建并扩建了“乐道院”。充足的资金，使乐道院得到了较大规模的发展，成为北美基督教长老会的山东总部。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赛珍珠和美国《时代》杂志的创办人亨利·卢斯都曾随父母在此居住过。院子里原来还有医院、学校等设施，也同时居住着许多中国人。

　　当日，年仅18岁的女护士魏希芳下夜班正欲回家，迎面撞上杀气腾腾的日本宪兵，吓得返身就往回跑。宪兵队长汤本宣典见魏年轻漂亮，顿时兽性大发，紧追不舍，在光天化日之下，将瑟瑟发抖的魏希芳堵在角落里剥光衣裤强行奸污，事后又将其长期占有。

　　【相关阅读】1945年，日本投降后不久魏希芳死于肺结核；汤本宣典则充任

国民党军王耀武部下教官，讲解手榴弹时不慎被炸死。

　　被日军驱赶的不仅是附近的中国居民，连在乐道院中的中国医生护士、教师以及其他雇工也都一律被驱赶出来。在半天时间里，偌大的乐道院已经几乎见不到一个中国人。

　　在今天的潍坊市广文中学内，还陈列着当年日军进驻乐道院后修建的碉堡、壕沟以及电网的照片。根据潍坊市侨办工作人员的介绍，这些工事就是日军随后修建起来的，伪军们在附近强抓来一些苦力，把院子里所有的树木砍伐一空，并用胡乱拆下的砖瓦做材料垒起碉堡，还在墙上架起了一道道铁丝网。当天，一个写着“敌国人民生活所”(简称C.A.C)的牌子挂在了原来乐道院的门口。(编者注：战史专家分析，日军能如此迅速地“应变”，说明其早有预谋，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预案”，预案中既包括偷袭珍珠港，也包括建立集中营。)

　　陆续地，一批又一批外国侨民被送到这里秘密圈禁，其中有曾任蒋介石顾问的美国人雷振远、华北神学院院长赫士博士、齐鲁大学教务长德位思、辅仁大学教师恒安石(后任美国驻华大使)、1924年奥运会400米冠军英国人埃里克·利迪尔(中文名字李达)等等。侨民子女学校芝罘学校的327名中小学生也被关了进来。据统计，先后被关入乐道院集中营的外侨及加入美、英籍的中国人总数不下1500人。

　　【相关阅读】 “敌国人民生活所”：日军偷袭珍珠港前，那里的日本侨民，利用开设的酒巴、舞厅、妓院等窃取美军机密，日海军也化妆成渔民事先潜入珍珠港，故偷袭异常成功，美国上下因此对日本人恨之入骨。

　　“珍珠港事件”后，为防止众多日侨在美国本土活动，美国政府将侨居在旧金山、夏威夷等地的6万多日本人，强行集中到洛杉矶附近的指定地区，隔离其与外界的联系。日本为报复美国，从1941年底开始，在中国全境搜捕盟国所有在华的牧师、教师、商人等，并将其全部强行收管，并将该类集中营命名为“敌国人民生活所”。因潍县靠近胶济铁路，交通比较方便，又加之乐道院场地较大，美国人比较集中，于是日军将魔爪伸向了这里。

　　8岁女孩眼中的集中营

　　“日奇，泥，散，西(日语音：1、2、3、4)……”

　　8岁的戴爱美到集中营后，首先就学会了日语数字的读音，因为无论刮风还是下雨，每天清晨她都要和大人一起到操场上集中点名，如果报数不对或者声音太低，就会遭到如狼似虎的日本看守的呵斥。

　　据戴爱美的回忆，清晨钟刚刚敲过，全体齐集操场上，分6组，也可说6队，各有固定的地方，胸前别着号牌。点查时，各自报上自己的牌号。经值日的日士兵校对名簿，6队相加总数无误，训完话才得散去。

　　白天是上课和劳动时间。集中营严格规定每人都必须参加劳动，按各自的专长，分别充当面包师、厨师、鞋匠、洗衣工、锅炉工、修理工、医护等，其余无论男女老少都得轮流帮厨、做煤球、清除垃圾，几百名中小学生上课前后也得干活。

　　失去自由的时光，如地狱般难以忍受。

　　记者在与广文中学毗邻的潍坊市人民医院的北边，看到了一个由两排低矮砖房组成的小院子，屋子里没有

卫生间，每间约为6至7个平方米大小。据侨办工作人员介绍，在集中营时期，一个房间要住下一个家庭，可这相对于单身人士而言，已是很幸运的了。

　　人民医院西部尚存两座保护良好的小楼，一座为医院老干部科使用，一座为病人回访室使用，当年都是集中营单身人士的住所。楼内结构与当年无异，已经全部被油漆粉刷一新，而外墙则爬满碧绿的藤蔓。

　　但是根据集中营中幸存者回忆，当时的集中营墙壁剥落，地板空荡，没有自来水，敞露的粪坑、简陋的烘炉、两间有淋浴的房屋、三间巨型的公共厨房、一间残破的教堂、一间空无一物的医院、几间茅棚、一排排监狱式房间，还有三幢高高的单身宿舍。营地入口有高大木门，一进大门，是一条满布灰尘的黑煤炭路，称为“大马路”。“大约1500人被塞进这些不伦不类、杂乱破烂的房屋里。集中营的监舍内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每张床与床之间相隔不到一尺，简直是苦不堪言。”

　　不过，天真的戴爱美甚至把晚上打鼾、打嗝、小解时冲击便盆等成人难以忍受的杂音，当成了夜间的音乐。因为他们拥有“艾瑞叔叔”——埃里克·利迪尔，他在1924年巴黎奥运会上夺得400米金牌。

　　在“艾瑞叔叔”的带领下，孩子们在清除臭虫、捕蝇、捉鼠各方面成绩斐然。星期六他们定为“大战臭虫日”，小刀和指甲是他们的利器，寻索所有的缝儿，不拘枕、毯、被单或床铺，将虫和卵一起杀掉。

　　……

　　苍蝇太多，令大人们恐慌，学生们被组织起来，实施捕蝇运动。戴爱美的小弟约翰把他努力的成绩——苍蝇3500只，一起细心数好，装在一只玻璃瓶里，结果荣获第一名，奖品是一盒罐头酱，这是来自红十字会的救济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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