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私的“艾瑞叔叔”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7月09日11:45 周末

  每个礼拜六,孩子们都会被组织起来练篮球、曲棍球和足球,节目的主持人当然就是这位奥运会冠军“艾瑞叔叔”。

  戴爱美说:“我们的曲棍球坏了,就找‘艾瑞叔叔’。他取自床单撕剪下来的布缕将它捆扎妥当,外加修整,宛如新品。”

  在生活愈来愈难熬的日子里,突然传来了盟国要与日本分批交换战俘的消息。终于关乎着生死的首批交换名单出来了,美国人的名单中有德高望重的赫士(华北神学院院长,当时已年近90,1944年卒于集中营内),而英国人的名单中埃里克·利迪尔的名字据说是由英国首相邱吉尔亲点的。

  然而,“艾瑞叔叔”和赫士都绝然拒绝了交换,生生地把活的机会留给了别人。

  集中营生活极端压抑,“艾瑞叔叔”经常感到头部疼痛,但他从不向日本人求助,也没有告诉任何狱友。1945年2月初,“艾瑞叔叔”有一周的时间没有给学生们上课,事后大家才知道他病了。就在他去世前几天的晚上,他冒着生命危险,独自前往集中营的陈尸所为两名死去的修女祷告。

  2月20日,也就是“艾瑞叔叔”临终的前一天,他还和同学们在

棒球场上交谈,谁也看不出他身上隐藏着巨大的病痛。第二天的上午,“艾瑞叔叔”脑里的肿瘤便夺去了他盛年的生命。消息传出,整个集中营无不悲痛,侨民们自动联合起来为他举行葬礼,学生们组织了仪仗队,朋友们争着为他抬棺,连日本看守也加入其中。

  因为条件受限,“艾瑞叔叔”去世后,遗体被放在一个临时制作的棺材里。狱友们在他的坟墓旁竖起一支简单的十字架。由于找不到油漆,也没有带颜色的笔,他们就用黑鞋油在十字架上写下“艾瑞叔叔”的名字。

  直到今天,“艾瑞叔叔”也没有离开中国。6月29日,记者在那两排矮小的平房的南面看到了战后人们为他重立的墓碑。这块墓碑,是由他家乡苏格兰的马尔岛花岗石制成,正面碑文写道:“他们应可振翅高飞,为展翼的雄鹰;他们应可竞跑向前,永远不言疲劳。”

  勇敢的中国运粪工人

  今天广文中学内仅存的两座乐道院小楼,经过修缮,其中一座被利用为集中营陈列馆。据馆内工作人员介绍,日本人把乐道院侵占为集中营以后,这两座小楼就成了日本看守的办公楼。

  当时集中营内的粮食供应实行配给制,定量和日军占领区的中国城镇居民一样,仅能维持半饱。1943年以后,随着日军不断扩大战争规模,消耗大幅增加,这时集中营的面粉配给量减至不足二成,杂粮只剩下发霉的高粱面,只能用来煮粥充饥。戴爱美回忆,她的老师甚至把垃圾里的碎蛋壳洗一洗磨成粉吃,以增加钙质。

  在饥饿难忍的情况下,难友们便出高价从看守那里换取食品。日本看守也趁机巧取豪夺,大发横财。

  如今作为集中营陈列馆的那座小楼甚至被辟为“商店”。钱很快用光了,人们又拿衣服、鞋子交换食品,一时间,营内露膊赤脚者触目皆是。

  一些“营民”还冒险与营外的中国百姓隔墙交易,他们通过能够进出集中营的中国

厨师、运粪工人捎口信,约定看守不易发现的时间、地点,由墙外的百姓从墙根抛进所需食品,外侨也立即将钱或衣物抛出,价格比买通看守便宜得多。

  日本看守对待欧美侨民一般并不殴打用刑,较重的处罚是关禁闭;但他们对待中国人却极其凶狠残忍。有一个中国临时工因向营内偷带食品,被日本看守打得死去活来,随后便失踪了。上圩村青年韩祥携带食品试图翻越围墙与营内侨民交易时,触电网死于墙头,日看守故意拖延多时,使其曝尸示众。还有上虞河村13岁女孩韩贞昌,捡破烂时靠近集中营外墙,被日本看守残酷殴打后扔入河中,她挣扎着游上岸又被扔入,终因伤重力竭而死。

  赫士博士和齐鲁大学教务长德位思(原广文大学校长)对此状况心急如焚。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那人叫张兴泰,是乐道院东邻李家庄的贫农。全家6口人只有4分河滩地,为挣钱糊口,他和两个儿子承包清理乐道院的粪便垃圾。集中营建成后,日本人不许外侨出营,自己又不屑运送粪便,就留下张氏父子继续干运粪的活。

  德位思暗中找到张兴泰,请他偷带一封密信出营,转交给德位思的学生、原广文中学校长黄乐德,信中说明营内的情况,请黄设法募集款项送交中立国的大使馆,代购食品、药物,以援救集中营里的外国侨民。

  老实巴交的张兴泰知道日本人对中国人的暴虐凶残,若被日军发现自己肯定性命难保,他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接过密信小心翼翼地藏好,借臭烘烘的粪桶掩护,将信带出了戒备森严的集中营。

  黄乐德见信后,随即在民间多方募捐,但在战乱凋蔽的时代,募得的零星款项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无奈,他辗转托人向昌乐、寿光一带的

国民党军政长官张天佐、张景月募捐。经多次陈说利害,二张终被说服。

  黄乐德让女儿黄瑞云、次子黄安慰将募集的30万元伪币(当时折合美金10多万元)分3次送交瑞士使馆。瑞士使馆一面派人到潍县与日军交涉,一面与英、美外交部取得联系。瑞士驻上海总领事馆派出艾格为驻山东代表,专门负责有计划地供应集中营美、英侨民所需营养食品与药物,费用由美、英两国政府提供。

  日本看守对此大为恼火,费尽心机追查消息泄露的原因,然而终未得逞。

  集中营陈列馆内保存着张氏父子的画像,他们一如所有勤勉的中国劳动人民,皮肤黝黑,满脸皱纹,但眉宇间神情坚毅。据馆内工作人员介绍,1944年6月,张氏父子还冒死帮助集中营内的恒安石和狄兰成功越狱。可惜,当集中营的幸存者以及他们后人再来拜访恩人时,张氏父子已经去世多年,他们的这些英雄事迹也未与后人多说,如此施恩不图报的情怀让那些外国人都肃然起敬。

  【相关阅读】恒安石:他出生在中国,7岁回国就学,学成后又来中国任教,时任辅仁大学教授。恒安石先在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工作,1981至1986年,为中美恢复邦交后首任驻华大使。狄兰:大英烟草公司职员,原是英国海军上尉,当时30多岁,狄兰回国后又到印度经商,曾写长篇回忆文章记述这段传奇经历。

  绝境中的爱情

  1945年5月的一个深夜,23号营区的巨钟突然发出阵阵轰鸣,难友们被日军气急败坏地集中起来,查询何人敲钟。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可是大家难掩内心的喜悦。原来,难友中有人秘密约定,一旦德军放下武器,就在夜间敲钟。这是为法西斯敲响的丧钟!难友们欣喜若狂,他们预感到,苦难的日子就快结束了!

  这激越的钟声带给全体受难者们胜利的喜讯,而日本人却彻底地被这一大胆举动激怒了——疯狂的集合哨声、“呜呜”尖叫的警笛声、狼狗的狂吠声、日本兵的咆哮声、大人小孩跌跌撞撞的奔跑声……整个集中营像开了锅一般,吓人的探照灯一遍又一遍地扫来扫去。

  集中营里的全体侨民们连夜被召集到大操场上,在寒风中,日本看守头目逼问是谁敲的钟?曾在日本留过学的艾曼生被强拉着做翻译。可他害怕这家伙的疯话吓着在场的妇女和儿童,灵机一动,就用英语将日本人的话来了个大篡改:“皇军”请大家不要怕,他说他们睡不着觉,才叫大家起来一块儿到操场上玩,还说对不起大家。

  集中营里的小孩竟信以为真,全都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日本人这才发现艾曼生在瞎翻译,便指挥旁边的卫兵上前一顿暴打。这时,年仅16岁的狱中小护士史密斯勇敢地扑上来用自己的身子护住艾曼生,随后,最先明白过来的芝罘学校的同学一个个勇敢地扑上来,最后竟堆成一个偌大的人山,使日本人无法再下毒手。

  尽管如此,艾曼生的伤势还是非常严重,事后被放在史密斯所在的狱中简陋医院里治疗。艾曼生看着医生和护士用简单的器械辛苦劳作,来换得一个个生病难友的康复,心生感慨:天下最高尚的职业莫过于医生了,特别是在绝境之中。

  此后,艾曼生开始在狱中学医,并和史密斯产生爱情,战后两人结婚,造就了一段感人的爱情故事,两人成为了名扬美国的医生和护士。

  当年集中营内医院的所在,就是今天潍坊市人民医院北面的一座十字形欧式结构楼房,北楼大门上方刻着“乐道院”三个烫金大字。南楼挂着医院图书室和房产科的牌子,这个当年绝境中救死扶伤与爱情萌动的地方,医护人员依旧来去匆忙。惟一遗憾的是,当年的钟楼已经不复存在。

  胜利星期五

  记者在潍坊市采访期间,曾先后坐上3个有着10年的士驾龄的司机的车,三个司机都表示未曾听说过这么一个日军集中营。停车在医院门口等客人的赵师傅告诉记者,10多年前这里依然很荒凉,更早些时候周围更是一片坟地,少有人烟,所以一般都不会知道这个集中营的事了。赵师傅将记者载到广文中学北面学校宿舍区时说,这里曾经就是一片玉米地。

  在集中营史料陈列馆中保存着一张珍贵的照片,照片取景地就是在记者所处的这块玉米地。照片上晴空万里,一顶顶似花朵般绽放的降落伞在空中排出一个有序的队列。说明文字上注明了拍摄时间:1945年8月17日。

  1945年8月17日,星期五。下午的天气依然热不可当,集中营内的老师决定提前停课纳凉。戴爱美那天刚患上腹泻,正躺在医院内一张用三个箱子拼凑成的“床铺”上休息。

  之前,集中营里的大人们已经开始交流日本投降的消息。可是,集中营中的日军主管闭口不言,对发问也不肯答复。

  忽然,戴爱美隐约听见飞机的嗡嗡声,声音由远而近,小姑娘连忙起身,直扑窗前,见到有一架巨型飞机在集中营上空盘旋,缓缓降低了高度。这时,机身上的美国国旗已经清晰可见了,戴爱美还感觉到飞机里的人在向下面挥手。

  眼看着飞机要掠过集中营,银色的腹部呼地裂开,雪白的降落伞摇晃着徐徐下降。戴爱美惊呆了。

  而此时的集中营却沸腾了。人们疯狂地奔跑出大门,日军看守呆立在一旁。回过神来的戴爱美立即跑出医院大门,拥挤和吵叫混成一片的人群带着她像潮水一般往外涌,小小的戴爱美觉得自己双脚几乎不用着地了。这时有人举拳向空中挥舞,有的哭泣,咒骂,拥抱,跳跃,还有的将嗓门喊得嘶哑。顺着人浪方向望去,7名全副武装的美军伞兵正站立在玉米地里。

  衣衫褴褛、身形枯槁却又如痴如醉的集中营难友们,不顾自己赤着脚,都争相将这7名美军伞兵抬起,扛在肩上,凯旋一般地迈进集中营。

  突然,有音乐从集中营外的一座土丘上传来,是《星条旗之歌》,喧闹的集中营顿时安静下来,原来集中营内自组的乐队早有准备。

  此时,大家都没注意到,玉米地里还有一个泪流满面的中国人,刚刚用手中相机拍下这历史性一刻的他也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就是黄安慰,几年来他一直跟随父亲黄乐德,为集中营内国际友人募集善款而奔走呼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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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在华集中营概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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