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经费来自国际组织

　　国际组织给我们提供一些经费

　　青周：这么说搞洞庭湖的基础研究很难得到资金帮助？

　　邓：从大环境来说，是这样的。大约2000年后，情况有所好转。主要是一些国际环境机构进来了。

　　据我所知，有的老师申请到的科研经费都来自国外的科研机构，比如世界自然基金组织、GEF，这些都是民间组织，它们特别重视类似洞庭湖的基础研究这一块儿，到各个发达国家去游说大企业家给中国的基础研究投资。

　　我们国家的一些人对这个好像不太理解，其实这并不难理解。国外大企业每年要上缴很高的利润，但这个缴税的方式很多，投资给第三世界或者做慈善都可以算作税金。这些国际组织就跟他们说，中国有这个项目你们感不感兴趣？如果投资呢，我们就给你们冠名。一来可以抵税，二来有广告效益，所以国外一些大企业家就愿意投资。

　　世界自然基金组织、GEF在外面搞了一些钱，就把项目定到洞庭湖。而我们已经做了一段时间这方面的研究，它们就把我们拉入伙了。WWF和GEF都在做洞庭湖项目，WWF是1999年开始的，GEF 2004年开始。

　　青周：跟这些国际组织合作，你们做了哪些项目？

　　邓：湖南跟国际组织合作比较早、比较密切的是省林业厅，2000年它就和WWF合作一些项目。去年年底做了一个比较大的洞庭湖调查，很多记者都在关注，所以反响比较大，省长、副省长也参与了，给了我们比较高的评价，提出让这些项目的调研为政府的决策提供参考。

　　邓学建曾获得经费支持的有关洞庭湖的课题：

　　申请时间申报机构申报的课题资助情况

　　2001年湖南省林业厅湖南省湿地资源调查资助5万元人民币

　　1999年世界自然基金会青山垸生态监测资助5万元人民币

　　2000年世界自然基金会西半州垸退田还湖生态监测调查资助4万元人民币

　　2007年世界自然基金会青山垸、安乐湖环境状况及动物群落调查报告资助4000元人民币

　　2003年南洞庭湖自然保护局洞庭湖湿地动物监测资助5000元人民币

　　2006年GEF洞庭湖湿地生物多样性监测资助7万元人民币

　　曾建议把洞庭湖作为一个统一的区域来管理

　　青周：通过这些国际组织，你们这些搞科研的学者跟政府的沟通得到了改善？

　　邓：现在沟通容易多了。WWF、GEF做了一些工作，政府看了觉得，哎，的确很不错。最初是2000年省青年基金会参与进来，这就是省政府的行为了。然后又触动了省领导，开始重视这些工作。

　　现在我们可以直接跟省林业厅，甚至省长、副省长对话，写信、写内参。省林业厅领导说，邓老师，你就是我们林业厅的兼职干部，但是不发工资。

　　去年为洞庭湖的事儿，我就写信给省政府，他们马上就开了一个座谈会，讨论我们的建议，作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把整个洞庭湖建立成一个保护区，作为一个统一的机构来管理。洞庭湖现在涉及三个市，分成四个保护区，管理的部门比较多，各个市统一行动不容易，可能出现管理的真空。不过，这个设想现在还在酝酿。

　　恢复老鼠天敌正常数量至少需要几十年

　　老鼠的天敌——鸢整个洞庭湖只剩几只了

　　青周：鼠患这个现象的本质是什么？

　　邓：最根本的还是生态问题。洞庭湖有很多生态问题。闹鼠灾是因为限制东方田鼠的天敌大量减少了。

　　东方田鼠的天敌是猛禽、食肉兽和蛇类。在野外我们观察到，捕食东方田鼠的猛禽有鸢(一种老鹰)、猫头鹰，鸢白天出来捕老鼠，猫头鹰晚上出来。以前我们觉得老鼠都在草丛中间，它们怎么看得见呢？后来我们调查发现，它们对老鼠的尿有特殊的感觉，老鼠尿里有一种物质有特殊的反光，老鹰、猫头鹰在天空中就能感觉到；捕食老鼠的食肉兽包括黄鼠狼、釉獾；以老鼠为食的蛇类主要是黑眉锦蛇、火赤炼游蛇。

　　这些动物的数量都大量减少了。比如鸢，以前在洞庭湖每到傍晚都可以见到，现在整个洞庭湖就能见到那么几只。

　　野生动物不是我们想象的几十年、几百年形成的，而是几十万年。几十万年的进化过程中，已经形成一种机制，每个物种都保持在一定数量。如果生态失衡，某些物种就会突破那个数量了。本来东方田鼠的天敌维持在一定数量，鼠患是不会爆发的。

　　湖南人爱吃口味蛇也是老鼠泛滥的原因

　　青周：这些老鼠的天敌减少的原因是什么？

　　邓：东方田鼠的三类天敌减少的原因不同。鸢和猫头鹰的减少是以前的历史造成的，80年代末90年代初，毒杀老鼠用的那些老鼠药是不容易风解，残留比较多。老鼠吃了老鼠药，有些死了，还有些半死不活的时候就被鸢和猫头鹰捕食了。它们吃了以后，老鼠药又积在它们体内，开始有些不良反应，有的不能繁殖了，严重地就死掉了。

　　洞庭湖的原生态数量减少，造成一些食肉动物也减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就开始围湖造田，一些荒地、乱草岗，逐渐被开发成田地。一些小型的食肉性动物，比如釉獾，因为失去这些原生态环境，数量也降低了。

　　蛇类也在减少。有的蛇类除了吃老鼠，还吃虫子，杀虫剂对它也是有危害的。蛇还遇到了一个新的天敌，就是人。湖南有个菜叫口味蛇，加各种佐料烹制出来，味道很浓，美其名曰“名湘口味蛇”。很多餐馆都卖，很多人出高价去吃。

　　恢复老鹰的正常数量没个几十年是不行的

　　青周：既然发现了症结所在，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解决？

　　邓：只有生态环境恢复了，才不会出现这些突发的事情。但生态恢复的问题非常难做。

　　就说蛇的问题，尽管很多种蛇都是国家三类保护动物，政府三令五申不许抓蛇，但吃口味蛇已经成为一种气候，不光是湖南人，湖南周边的人也吃，广东人也吃。价格一上去，不法分子也多了。以前我们在野外看到蛇就害怕，可是对他们来说，看到蛇就是看到了票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吃蛇这个事情一直遏制不了。

　　再说老鹰吧，我们现在用得老鼠药都是容易风解的，杀了老鼠以后不会有残留，不会给老鹰再造成间接的危害，这是个比较好的。但要恢复老鹰的数量，只能靠自然界本身的力量，没有个几十年，是不行的。

　　◎邓学建其人◎

　　邓学建，1953生，湖南涟源人。湖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动物学系教授，副系主任。湖南省著名的脊椎动物学专家。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专家组成员；湖南动物学会常务理事；湖南生态学会理事；湖南省自然保护区和生态功能保护区评审委员会委员；世界自然基金会(WWF)湖南师范大学环境教育中心一级培训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