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情绪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0月17日11:40 观察与思考

  一种出于天性的欢乐,一种不设防的放肆和纵情,醉倒了丽江的不眠之夜。

  -余志刚

  初到大研镇,就像一脚跌进了明清时期的秦淮灯影里,歌声如潮,灯幌似海,穿街过院的玉龙雪水在歌楼和酒幡底下 泛着红光、淙淙轻吟。已经过了子夜,依楼带水的“茶马古道”仍是人气浮动、摩肩接踵,一波连着一波的楼头赛歌正搅得红 尘飞扬,声翻天外。

  曾经听过叫做《月亮姆》的纳西民歌,声音单调朴直,其恍惚而缈远的基调会勾起内心深处的怀想和微痛。原以为那 种咏叹式的调子只宜于在雪山脚下,合着游牧的鞭声做孤单的长啸,但在大研镇古城的歌会上,衣着鲜亮的胖金妹拢手唱出一 句雪风钻山般的土歌,身后的游客方阵立即和以气冲霄汉的现代歌曲,煞尾时,杀出一阵“呀嗦呀嗦”的吼声,众力扳倒牛, “革命士气”空前高涨……纳西文化在这里显示了一股磁力强大的场:纵情歌唱,用任何语言歌唱—歌唱着,总是美丽的!

  谁闯进这样的场合都会怔愣着张望,然后让几杯雪花般洁白的啤酒泡沫洇红了脸颊,便觉得眼皮发炀、喉底发烫,突 然间引嗓一吼—如同峡出谷底、其势难挽,渐至疯狂地投入了浩浩荡荡的大合唱。歌唱,为了自由平等;歌唱,为了素昧平生 !一种出于天性的欢乐,一种不设防的放肆和纵情,醉倒了丽江的不眠之夜。

  我的对桌坐着两个安静的女子。在浅红的灯影里,她们裹着一袭纳西民族的嵌锦披肩,柔和的目光掠过狂欢的人群, 时而漾开的笑容氤氲着花一般的烂漫和安详。闲谈中得知,这是她们第四次到丽江,这么静静地坐着,感受感受,每每会逗留 个三五天。那位来自昆明的中年女子,潇洒地拢了拢散乱的鬓发,朗笑着说:来这儿,让人忘记外面的烦恼!在她额头深刻的 纹路下面,我看到了一双少女般明亮而清洁的眸子,心里蓦地一牵,有只虫子在肺腑里蠕蠕地游走—那是跋涉者流在血液里的 酸痛与悲怆。我们都在跋涉,跋涉中突然会发现失去了自己的心灵。“抛开一切,快去找寻心灵的故土!”艾芜当初便是写着 这样的诗,一路行吟,来到了云南。人的现世生活大致在心灵的“外面”,当一切险恶的把戏都玩腻玩绝的时候,疑惧与“烦 恼”就会屏蔽了我们的心智。—这两位静静地坐着,风格上近乎婉约的女子,突然使我理解了眼前的喧嚣和狂欢:在雪山脚下 ,在云彩都像雪水一样洁净的高原,这里没有身份,没有职务,丢弃了面具,忽略了涵养,心灵跳出肉体经历着原初的放逐!

  佛说:放下。放下了,便是佛。

  世人寻求的“天堂”,那是最接近心灵的地方。

  丽江的白昼彻底地安静了。

  玉龙山麓的黑龙潭雪水沿玉河走廊,过玉龙桥闸口,突然散开几股白练,在大研镇的肌体上静静地流淌。水势很缓, 像鸡蛋清一样凝滞着,至于看不到水花,听不见大鸣大放的水响。飘动的绿藻像是怕痒的女子,在游鱼和波浪之间,伸展开不 依不饶的触手,半推半就地多自袅娜。

  古朴的木楼沿水而建。它们时而簇拥,时而让一座小桥挤挤挨挨地牵连,九曲百转,分而又合,像一群“野而有文” 、脾气率真的孪生兄弟。

  阳光很好,观光的人群在楼群和河渠之间悄没声地涌动。

  这是一座闲散的古城。有几位白头发的老人斜躺在门楼前惬意地喝茶,银铺里传来几声老银匠敲打银器的叮当脆响, 时光在这里显得越发的散漫和悠长。性子再急的人,到丽江都会放慢了脚步:在桥上光滑的石栏上坐着,觉得腿脚已不像来时 候的矫健,真该歇下来了,靠着这闲山逸水、元风宋韵,泰然地来享受一下—那不多的悠闲时光。“人生只合

扬州死”,古代 扬州是一个消磨意志的地方,而来到了这里,你便会打马歇鞍,推开大好江山,想着终老林下了。

  历史上的徐霞客来过云南,但丽江成了他的终游之地。计划中,他原还想西出腾冲,借道尼泊尔去考察西藏的,然而 淹留丽江数月,原地打转的马蹄感到了迟疑和沉重。另一个外国人,被称为纳西学之父的约瑟夫?洛克是由美国派遣的进滇专 家,其粗枝大叶的科考成果屡屡受到学界的嘲讽,但他乐此不疲地和东巴人一起跳踢踏舞、喝马奶子酒,竟然美滋滋地在丽江 呆了三十年。“国军”大规模剿共时,他没有离开;抗日西南战场硝烟弥漫,他仍赖着不走;一直到云南解放,他才扛了个铺 盖卷儿,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奥地利老家。那时候的洛克垂垂已老,站在古城门出口的万子桥上,他的一蓬白须在风中飞舞,两 条伶仃的细腿像打摆子一样颤动。

  “马蹄转过玉龙背,天鸡啼处是故乡”!这自然是浪子行迹,旅人情怀。

  而我们只是俗人,是旅游经济的鼓噪者,称游客。石栏还没有焐热,就得急冲冲地起身,屁颠屁颠赶路。家里还有老 婆孩子,城市里有霓虹灯和尾气,抛不开,难释怀。

  匆匆走过的丽江,只在熟悉与不熟悉之间。在朱元璋铺设的“五尺道”上,发现脚下闪闪发亮的每一块石头都是古董 ,便急于考证它的渊源与历史,然而冷不丁刮来的一阵雪风,吹走了我们叼在嘴边的—那一点点可怜的“文化”。

  风过去了,古城安静下来。

  银匠铺里的叮当声,依然散散漫漫地敲打着游人的耳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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