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59天到115天的假日流变

　　-本刊记者/欧阳海燕

　　在第25个黄金周长假过后，国家终于下定决心改变法定假日方案。根据新方案，五一假期减为1天，增加清明、端 午、中秋3个传统节日为法定假日，各放假1天，春节假期也从除夕开始。

　　这一新方案，是按照国务院的部署，国家有关部门经过一年多的研究论证比较才形成的。

　　黄金周的立与废

　　1995年以前，中国的法定假日加上星期日，全年休息只有59天。1995年实行双休日后增加到111天。1 999年9月，国务院修订了《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在原有节假日的基础上，延长了春节、五一、十一的休假时间 ，使得全年的公休日达到114天。

　　调整后的法定休假日，春节、五一和十一法定休假各3天，加上调整后的2个双休日，就形成了每年3个连续7天的 长假。这3个长假带来了3次消费热潮，因此被人们称作黄金周。

　　全国政协委员、

清华大学假日制度改革课题负责人蔡继明教授说：“黄金周设立的初衷是着眼于假日经济，通过长假 促进消费，拉动国民经济增长。”事实表明，这个初衷完全实现了。在1999年的第一个黄金周就有2800万人次出游， 而今年的十一黄金周，中国接待旅游者已达到1.46亿人次。统计显示，如今每4个居民中，就有1人在黄金周期间出游。

　　黄金周让中国人创造出了全球规模最大的季节旅游，极大地拉动了旅游经济。数据显示，1999年第一个黄金周， 我国实现旅游收入141亿元，而在今年十一黄金周，这个数字已经变成了642亿元。

　　但如今黄金周的含金量正在打折扣。清华大学假日制度改革课题组的研究结果显示，随着时间的推移，黄金周制度的 影响力正呈现出逐年衰退的趋势，同时，其自身的弊端及由此而引发的各种社会问题正日益显现。

　　课题组认为，黄金周制度的弊端至少有四个：商家的短期成本剧增、政府公共管理费用增加、对自然景观和历史文化 遗迹造成了破坏，以及不利于政府、企事业单位和学校的正常运转。

　　事实上，自从有了黄金周，对黄金周的存废之争便此起彼伏，在新方案出台前就曾数次出现取消黄金周的传言，然而 ，国家有关部门对此的态度一直保持谨慎。2004年，国家旅游局表示，短期内不改变黄金周制度。

　　但鉴于黄金周的累累弊端，各种方案也在陆续提出。2006年，

国家发改委提出了“取消双休日，实行月末小黄金 周”的方案。这将极大改变人们的生活节奏，为民众所不能接受。而且，每周6天工作制也无法与主流国家的工作制度相接轨 。一些政协委员也曾提出“错时放假”的建议，将全国各省按地理位置轮流编排放假时间。但这个极富想象力的方案却没有一 点可操作性。

　　此次发改委公布的休假方案与清华大学假日制度改革课题提出的建议大体一致。课题组负责人蔡继明是黄金周制度的 坚决反对者，他曾数次强调，黄金周制度应该“功成身退”了。“这个制度应当说对于国民经济起到过一定的拉动作用，比如 对刺激人们旅游意识的提高、改变生活方式，对于旅游业以及整个社会对全民旅游行为的管理都起过一定的积极作用。”他说 ，“但黄金周的负面作用从一开始就有，最初的正面作用不需要年复一年地延续下来，人们的旅游意识一旦启动起来，它的作 用就完成了。”

　　对于新方案仍保留了十一长假，蔡继明表示“这应该是妥协的结果”。

　　传统节日经历曲折

　　法定假日调整方案公布后，曾经连续四年在“两会”期间提出“将传统节日定为法定节假日”议案的全国人大代表、 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纪宝成表示，自己的建议基本上得到实现，“为全国人民多增加一天节假日感到高兴”。

　　但这项议案被采纳，也经历了一个曲折的过程。2004年他首次向人大递交议案后，国务院法制办回函委婉答复称 ，将传统节日增加为法定假日，需要综合考虑国家目前的经济发展状况和社会各方面的承受能力。但在2005年第二次提案 后，法制办在回函中已充分肯定这一建议“具有重要的意义”。而在2006年则明确答复，他的建议已得到国务院领导的重 视和指示。

　　在十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上，纪宝成提交了一个具体的法定节假日调整方案，主要内容是在全年总的法定假日总天数 不变的前提下增加传统节日放假的比重，即缩短五一和十一的放假时间，增加清明节、中秋节等传统节日为法定假日，并进一 步强化春节的核心地位，同时落实《劳动法》规定的带薪休假制度。

　　“我还希望能进一步强化春节，”对于新方案的调整，纪宝成表示，他希望春节能放假8天甚至9天，“这样一来国 家总体的法定假日就会增加到12天、13天，加上双休日，中国人全年的节假休息日就能达到114天，这和西方发达国家 休假水平相比，就只略低一点点了。”

　　带薪休假看上去很美

　　11月5日，国务院法制办公布了《职工带薪年假规定(草案)(征求意见稿)》，向社会广泛征求意见。4天后， 发改委公布的法定假日调整方案称，国家在调整法定假日制度的同时，将同步出台带薪休假制度，“为全面落实职工休假权利 提供法律保障”。

　　“带薪休假”不是一个新话题。早在1991年，国务院就曾印发《关于职工休假问题的通知》。1995年1月1 日起施行的《劳动法》也规定，“国家实行带薪年休假制度”。但由于具体规定一直没有出台，十几年来，对于大多数中国人 来说，带薪休假不过是一纸空文。当然，一些行政、事业单位也在内部实行了职工带薪年休假制度，但大量国有企业、民营企 业、三资企业等却从未实行。时至今日，征求意见稿姗姗来迟，社会各界反响不一，更多人表现出了谨慎的期待。

　　从带薪休假十几年的孕育过程中，人们看到了这项制度施行之难。在《中国旅游报》经济编辑部主任、中国社会科学 院旅游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刘思敏看来，用人单位要真正树立“以人为本”的理念，破除观念阻力，将带薪休假渗透到企业文 化中，使这项制度成为真正惠及大众的现实福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出于善良的愿望，我们当然希望山西黑煤窑事件、广东‘现代包身工’事件仅仅是偶发个案，但是我们知道很难这 样自欺欺人；克扣工资、强制加班等更是屡见不鲜，一些用人单位对私权和法律的漠视由此可见一斑。”刘思敏认为，在劳动 者的基本权利都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在国家行政资源和执法资源有限的现实条件下，带薪休假制度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 ”，看上去很美。

　　“只有在我们的社会基本消灭了那些严重侵犯公民权利、违反劳动法甚至刑法的普遍现象之后，强制带薪休假才可能 真正开始落到实处。”刘思敏说。

　　“休息，是最重要的权利”。在国外，特别是欧美发达国家，“带薪休假”早已成为一种惯例。

　　法国是带薪休假制度的发源地。早在1936年，法国政府就明确提出所有法国人每年都应该有享受带薪假期的权利 。现在，法国的带薪休假已经达到每年6周，而且他们每周的工作时间也降到了40小时以下。

　　美国企业规定，一般职工干满一年，带薪休假就增加为10个工作日，5年后为15个工作日，10年后为20个工 作日。而一些大公司为了奖励老员工，会在这个基础上继续增加。

　　日本《劳动基本法》规定，出勤率在80%以上或连续工作6个月以上者，每年可享受10天的带薪休假。6年工龄 以上者，每年可以有20天的带薪假期。

　　刘思敏这样理解“带薪休假”在中国的意义：能否切实推行个人带薪休假是判断全面小康社会是否实现的重要标准。

　　但刘思敏认为，“带薪休假”这个针对黄金周弊端开出的药方也并非完美：休假的时间仍然不可以随意确定；中国人 已经形成了春天踏青、秋天登高的文化传统，带薪休假后，中国人对出游时间的选择仍会相对集中，“想通过带薪休假实现均 匀释放消费需求是不可能的，如同大海的潮汐一样，不均衡才是正常的”；对于有孩子的家庭而言，带薪休假，意味着要等孩 子放寒暑假，两口子要同一时间跟单位请假。能不能请来假是一个问题，即便可以同时请到假，这意味着一家人不得不在天气 最冷和最热的时候出游，而且这会使原本很拥挤的寒暑假更加拥挤。

　　因此，刘思敏坚持“取消黄金周是一个不明智之举”，他理想中的中国公民的休假模式是“黄金周与带薪休假并驾齐 驱”，“把集中和分散结合起来，黄金周制度与个人休假制度珠联璧合，让它成为中国对人类社会休假模式的一种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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