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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尴尬事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28日17:45 南方人物周刊
徐琳玲 当记者,是个容易得罪人的行当。如何既坚守自己的独立立场,又维护和采访对象的长久关系,这是个两难 徐琳玲 和形形色色、个性与经历各异的采访对象交流是件乐事,也是件益事,特别是当你打开了对方的内心世界。其中一些“相见恨晚”的,后来还真成为了朋友。 可麻烦的事情总是有的。这一年,我采访老翻译家张玉书。老先生颇有长者之风,风趣而且谈吐文雅,和他聊天,真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照老人要求,我在发稿前把文章传给他看。老一辈学者的治学态度真令我汗颜,五六千字的稿子,他竟然花了两个晚上仔仔细细琢磨,在文字和文风上,都给了我不少修改意见。 然而,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上,我们俩发生了争执——在原文中,我写到老先生跟我谈起的一点往事,当年他在北大当助教时日子很清苦,后因翻译《海涅文集》稿费颇丰,“有钱买猪肉吃了,很开心”。话落为文字,老先生却要求把这个关于猪肉的句子删掉——“粗俗,不雅”。在我这个后生晚辈看来,这“充满了生活真实的质感”,我试图说服老先生——其实,猪肉和海涅的诗、席勒的戏剧并不矛盾。 “那我就不允许发这个稿子。”和蔼可亲的老先生在电话中忽然一下子强硬起来了。我愣住了,时常会碰到为了稿子与采访对象争执的事,这样关乎格调的问题,我还是第一次遭遇。幸好,这是个无关轻重的细节,老先生的意见也不能不尊重。 这一年,我还稀里糊涂地和某著名专栏作家结上了“梁子”。个中曲折,就不在这里具体展开了。话说某天,主编打了个电话给我,问我是否看过该作家的博客,领导的语气很抱歉,总之,他说这个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他会向对方作出解释。 这位作家的影响力和粉丝群都是巨大的。几小时后,朋友们的电话相继打来。“哦哟,你都出名了。”——一位台湾同胞带着闽南拖腔开口问候我;接着,另一位上班时间就是泡网站、看K线的朋友,干脆把作家的炮轰文章分为几段,用手机短信一条一条地给我发过来。 当看到那篇用词尖利的文章和粉丝们热热闹闹的跟贴,我还是犯了佛家说的一个“嗔”字,愤愤然觉得,他作为一个熟悉流程的前媒体人,不该不知道一个记者的职权;另外,这明显是滥用公共权力——请原谅我和所有半瓶子晃荡的知识青年一样爱上纲上线的毛病。 后来释然了,既而惭愧——毕竟,在整个事件里,该专栏作家是受了些委屈,而文字是他唯一的自卫武器,如果他把满腔怒火化为文字,并宣泄于我这个其中唯一和他直接接触的,也是合情合理。幸好,误会消除了,一切平息。 当记者,是个容易得罪人的行当。如何既坚守自己的独立立场,又维护和采访对象的长久关系,这是个两难。我所坚持的,就是守信用,若是采访对象在采访前提出看稿要求,就不能失信于他。但是,除了纰漏和与事实有出入的地方,对于记者独立判断和真相披露部分的异议,我会和对方商量,同时提醒他——“我是一个记者”。 问题没这么简单。这一年,中国商界一位传奇人物把自己新办的公司送上了纽约证交所。两年前,我曾经采访过他,当时他刚刚创办新公司。于是我再度约访。 但,几天后,我从一个同行那里得知,该商界人士对我此前的报道颇为不满,原因就出在文中评价他个性的几个字眼上。他也是历经商海沉浮的人物,被捧过、骂过、猜忌和怀疑过,到现在“阴谋论”也没离开过他。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对媒体早就麻木了”的人竟然会对几个平常的中性评价字眼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采访当然被拒绝了。我很自责——本来,那只是一个纯粹文字技巧的问题,或者真是我的轻率和武断。 《圣经》说,人都是“自以为义”的。无论是左是右,是女权主义者,民族分子,还是我们这些自认为坚守着良心和独立立场的媒体人士。而在很长时间里,我都很难以理解——为什么在摩西十诫中,人心的骄傲被列在杀戮和淫乱之前。 存一颗谦卑的心,我们本该如此。 (徐琳玲,本刊记者,代表作有《超女教父魏文彬》、《段永平 隐逸富豪的慈善之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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