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置业事件始末

　　本刊记者/胡庆波

　　“它早已是一只在海上漂流的破船，只不过后来起了一阵风，它才塌陷。”一位业内人士如此评价“中天事件”。

　　用“横空出世”和“一夜崩盘”两个词来形容深圳中天置业评估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天置业)的崛起和倒塌恐怕再 形象不过了。

　　2003年，白手起家的中天置业法人代表、总裁蒋飞从5家店铺开始，在短短3年内扩至150余家门店，扩张触 角伸入华东、华南、华西、华北各地，员工逾2000人，成为盛极一时的“全国房地产经纪百强企业”。

　　2007年11月13日，深圳中天置业突然爆发财务危机，蒋飞涉嫌卷款逃跑。根据深圳警方接到的有关中天置业 诈骗的报案，涉案金额达2600余万元。中天置业某高层曾承认，从账面上看蒋拿走的钱接近4000万元。另一位不愿透 露姓名的中天员工则向媒体透露：“实际可能远远高于此数，如今公司内部调查的数目就接近1.6亿元。”

　　一个知名中介令人猝不及防的盛衰演化，到底在向人们昭示着什么？

　　业内人士认为，在房价持续上涨的背景下，中天置业盲目扩张，加上未能有效实施资金监管，中介公司可以肆意挪用 客户资金，最后宏观调控趋紧，成交量下滑，导致了一系列风险集中爆发，最终发生了卷款逃跑事件。

　　从迅速暴富到资金链断裂

　　2003年3月，蒋飞与四川老乡张宇及另一位股东共同创立深圳中天置业评估有限公司，当时该公司只有5家门店 。

　　2003～2004年间，蒋飞股本金由38万元飞跃到680万元，成为中天公司第一股东。这暴涨的资金其实大 部分为蒋飞占用的购房和卖房者钱款。

　　2005～2006年，深圳楼价涨速加快，原来每平方米6000多元的二手房可以卖到万元左右。中天置业也快 速扩张分店至120家，蒋飞也荣膺“深圳地产十大风云人物”。

　　截至案发前，中天置业在深圳约有110家门店，上海26家，成都参股12家。按照蒋飞的计划，2007年上海 的门店应该达到60家，深圳要接近200家。

　　中介公司门店扩张所需的资金非常少，一般都是用自有资金进行发展。但如果无节制地扩张就需要大量成本了。中介 代理机构将手中持有购房者巨额房款挪用于门店扩张几乎成为行业内“公开的秘密”。在融资无门的情况下，蒋飞最终选择了 动用客户的购房款。

　　有记者曾如此还原中天置业庞大又极其脆弱的资金链条——中天置业门店的业务员将收到的房款，先交给分行经理， 然后由分行经理交给区域经理，这个时间段非常短。此后，区域经理把款项直接打到公司指定的资金专用账户。之后的资金动 向，公司员工和外界就不得而知了。

　　知情者透露，这些资金其实大部分为蒋飞占用，拖欠客户款是他一贯的做法，也是公司扩张的重要手段和崩盘祸根。

　　如果仅仅是中天置业自身盲目扩张，管理不善，还不至于造成这家拥有上百家分行、上千名员工的企业轰然倒塌，外 部宏观调控趋紧的环境也成为中天置业事件的重要诱因。2007年8月深圳市二手房交易开始正式征收个税，这对于投资比 例较高的深圳楼市是较大的打击，从下半年开始，深圳二手房交易量出现了连续的萎缩，加上今年以来银行5次加息，不断紧 缩房贷，特别是对第二套房提高首付款，使得投资门槛提高、投资风险放大，投资需求受到了明显的抑制。

　　在楼市整体处于上升空间的时候，类似于中天置业的这类中介公司可以靠拆东墙补西墙来维持运营，一旦市场出现波 动或轻微的拐点，那么资金链断开的风险就难以避免了。

　　重创后的连锁反应

　　“中天事件”的出现，宛如给深圳楼市上空抛了一枚重磅炸弹。

　　目前，中天置业在深圳和上海等地的140余家店铺已全线停业。多数门店内电脑、空调等设备已经被欠薪员工和债 主哄抢一空。蒋飞投资的深圳中天长盛担保公司亦已歇业。11月13日，多数中天置业挂出歇业告示。

　　11月14日中天置业携款潜逃的新闻发布后，上门的客户对中介的信任度已大大降低，他们大多都不愿意交定金， 这给成交带来了很大的困难。11月18日，深圳全市新房仅成交68套。连续多月飙升的高房价开始有价无市，已经被楼风 逼得走投无路的潜在买家进入观望状态……

　　而投资者对深圳房地产走势信心动摇，11月16日，深圳权重地产股全线下跌，盘中一度跌停。11月19日，大 盘股指上升，深圳最有名的各大房地产股却表现惨淡——万科A股大跌、金地集团大跌、华侨城大跌、深圳招商地产跌停！

　　“除了给低迷的楼市很大打击外，我最担心的就是这样的连锁反应。那些依靠客户资金开铺、投资的公司一旦资金链 断裂，那就可能会有更多的中介出现类似问题。”另有中介公司管理人员说。据有关人士分析，深圳至少还有3家有名气的中 介公司，也遇到资金链条吃紧的问题，目前正在寻求收购兼并，以渡过难关。

　　同时，“中天事件”还在引发一场比来自社会的信任危机更加严重和更深层次的信任危机——来自中介公司员工(主 要是一线店铺里执业的经纪人)对于自己所在机构的信任危机。

　　不过，部分中介人士对此事件引起的众多问题仍持乐观态度。他们表示，深圳200多家注册上市公司1300家铺 面，“会有一次洗牌，这有利于中介行业的规范”。

　　11月27日，就在蒋飞“飞”走的整整两周之后，上海一批知名中介开始行动，试点在四大国有银行开设专用代交 代付的资金监管结算账户，此举有望在2008年1月1日落实。不言自明，二手房交易引入第三方资金监管账户，使得房产 经纪公司原有的交易流程将面临全面变革。

　　多重视角下的蒋飞

　　蒋飞，原名李茂林，现年33岁，出生于四川省乐山市井研县高凤乡建国村。

　　由于贫困，他高二就辍学了。“由于缺乏更高知识阅历的储备、更沉稳的人生气质及财务掌控能力，才导致了今天的 恶果。”蒋飞学生时代的政治老师这样认为。

　　1996年，看蒋飞实在过不下去了，蒋飞的父亲蒋西中便出面，召集蒋飞的哥哥姐姐及一些亲朋好友开会商量，最 后一人出了两三千元，给蒋飞作为启动资金开始创业。来到深圳后，他从底层的业务员干起，2001年进入深圳当地一家地 产公司做售楼员。2003年成为中天置业股东。

　　从那个时候起，蒋西中发现“那个1992年第一单贩鸭子生意失败后、从成都郫县走路180公里回家的儿子，那 个穷得叮当响还主动要把多给的粮食还给粮站的儿子，已经全变了”。

　　2003年中天成立之际，深圳楼市已开始缓慢增长。蒋飞碰上了好年头。

　　“发了”的蒋飞热衷投身家乡的公益事业。2004年5月至10月，他在老家投资30万元修建了一条长3.5公 里的建国村一组至高凤乡的碎石路。另外，他还分别花了1万多元，兴建了几个用于当地农民灌溉的堰塘，以及资助两个孩子 上学。

　　蒋飞好赌，喜欢打一种乐山地区称之为“二七十”的纸牌游戏，“少则输赢几千元，多则可以输上好几万元”。

　　据蒋飞老家人透露，蒋飞经历过两次失败的婚姻，其第一任妻子是一位上海女子，两人育有一女；而第二任妻子20 07年5月刚与蒋飞离婚，婚姻只维持了几个月，坊间流传此次离婚缘于“很快发现他的公司是虚假繁荣，他说话没个准，而 且素质和教养很不够”。

　　难掩的监管漏洞

　　无论如何，此次蒋飞可以轻而易举地携客户房款潜逃，充分暴露了中天置业在资金监管方面的巨大漏洞。

　　而中天置业的资金流向并非个案，而是整个行业较为普遍的现象。

　　早在2007年1月22日，建设部和央行就联合发布有关通知，明确客户交易结算资金必须设立不附属任何房地产 经纪机构的专用存款账户，运行情况要随时接受监管。这项政策的意图是，即使经纪公司倒闭了，客户账户也不会被司法机构 冻结，买卖双方的交易资金仍是安全的。但除了北京等少数城市，这一政策到了地方，往往落地无声。

　　对行业的长期发展以及扎根于行业的大公司而言，其健康持久发展需要政策的明朗化及行业的正规化。

　　一直处在低门槛扩张及监管盲区的地产中介面临着它们的冬天。但愿这一“寒冬”可以让投资者更加冷静，更有益于 市场的健康发展。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7年12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