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号》主演张涵予接受本报专访

　　两位“谷子地”的心灵对话

　　来源：《法制周报》——e法网

　　⊙《法制周报》记者蒋伟/文伏志勇/图

　　“我与谷子地不一样，我比他幸运，比他幸福，支持我为烈士寻亲的人很多，鼓励着我走下去！”余法海说，看完电 影《集结号》后,他很想有机会跟冯小刚导演和“谷子地”扮演者张涵予聊一聊。张涵予得知余法海和羊楼洞的故事后说：“ 我很佩服余法海，希望有更多人为羊楼洞142位烈士寻亲，让英魂早日回家。”

　　银幕和现实中的两个“谷子地”，因为相同的人生经历而有了共同的感悟。电影中的集结号终于吹响了，但现实中， 还有62位羊楼洞先烈尚未魂归故里。

　　一个共同的信念

　　2007年12月19日，电影《集结号》在上海首映。一夜之间，谷子地和他寻找烈士遗骸并为之正名的故事感动 了无数人。而这一天，湖北赤壁的病休老民警余法海则带了一封烈士寻亲信，正踏上去江苏沭阳的火车。

　　与谷子地一样，肾病日渐严重的老余在为一件事情而执著：142名先烈的尊严和荣耀，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这 ，成为他坚持为先烈寻亲的信念。

　　同样，在《集结号》中九连连长谷子地的眼里，也有相同的信念：永远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这就是尊严、价值和 荣耀。为了47个牺牲战友的尊严，谷子地转业后并不是回老家享受安逸的生活，而是回到汶河县，这个他和战友们曾经战斗 过的地方，寻找他们的遗骸并为其正名。(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4802117)为此，唯一幸存的连长谷子地誓 死要对逝者负责，并执著地付出了毕生的精力：“他们有父母取的名字，怎么能成为没名字的孩子呢？”

　　与谷子地寻找牺牲的战友一样，老民警余法海近乎偏执地把为142名先烈寻亲当成了自己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只为两年前自己在先烈碑前的一句承诺：送英魂回家。

　　2005年11月，余法海为赤壁市政协编写红色史料时，偶然发现了这块墓地。“142块墓碑，就像一个加强连 ，十分悲壮。看到碑文上清清楚楚刻录着每一个人的姓名、部队番号、职务、籍贯、入伍及牺牲时间时，我的心一下子被震撼 和感动了！”57岁的余法海在碑前承诺：我一定帮你们找到亲人！

　　余法海为深埋他乡、还未魂归故里的先烈们所感动。而扮演谷子地的演员张涵予同样感慨万千，为了那个坚定的信念 ，他觉得他演“谷子地”时所吃的那些苦都值。“这样的信念，让人一生都磨灭不了。有了信念，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

　　两个“谷子地”的感动

　　当银幕上的谷子地为烈士正名而努力时，现实中的“谷子地”余法海也在为烈士寻亲殚精竭虑。

　　1990年，余法海曾担任基层派出所所长，获湖北省公安战线一等功表彰，后来却患了慢性肾衰竭。一路为先烈寻 亲两年下来，包括寄信和外出寻亲，余法海已花掉个人积蓄一万多元，成叠的车票，老余都一张张地保存着，给自己留个纪念 。所有个人及民政局、公安局的信函，他都分门别类保存好，寻亲资料堆起来有一尺多高。

　　有一次外出寻亲从武汉回来，余法海花光了路费，他不得已只好逃票上了火车。“到了赤壁我就不怕了，赤壁市的铁 路派出所所长跟我挺熟。”

　　余法海的身体不好，他总是随身带着自己的病历，以便一旦犯病，可以就近找医院及时治疗。一次，为了去山西介休 县寻找先烈温秉仁的亲人，他瞒着家人将定期去省城化验检查的钱用于外出寻亲，结果，导致抗排异药在体内产生毒副作用， 最后瘫病在家中。“这些很寒心的事，我从来没对人说。”

　　余法海每天要吃5次抗排异的药，每月花费近两千元。而老伴下岗后，在外面做清洁工，以维持家里的生活。为换肾 ，老余几乎倾家荡产了，一家人生活过得很拮据。

　　9岁的孙子从不找爷爷要零花钱，连孙子也知道爷爷为先烈寻亲要花钱。老余从不抽烟喝酒，出门在外舍不得买矿泉 水喝，他说，一块钱又可以多发一封寻找先烈亲人的信函。

　　妻子夏颖兰原来坚决反对老余这样做，夫妻俩为此经常争执。(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4802117)后 来，看到老余的执著，找到先烈亲人时的感动，她与女儿们也开始理解支持他了。

　　跟余法海一样，为了还烈士尊严与荣耀，在拍摄电影《集结号》时，张涵予完全沉浸在谷子地的精神世界里。张涵予 说，拍完电影快一年了，他一直没有接拍别的剧本，谷子地就像一把刀子扎在他的心里，他总梦见谷子地，梦到自己漫山遍野 地挖兄弟们的尸体。

　　年近四十岁的张涵予觉得，自己就是谷子地，他不是在表演，而是完完全全生活在谷子地的世界里，他甚至喜欢上了 谷子地的所有东西：那只瞎眼，一脸的伤疤，消瘦的面孔，还有永远挺直的腰板。

　　张涵予从小爱看打仗的电影，对军人有着无限的崇拜。后来，张涵予一直没有机会当兵，长大后考了中戏。直到拍摄 《集结号》，他又仿佛回到了与许多小孩“打仗”玩游戏的童年。

　　张涵予说，第一次看《集结号》的剧本时，那是一种很神圣的感觉，还没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眼睛视线开始模糊 ，眼泪直往下掉。

　　那一刻，他被谷子地所感动，觉得自己能演好谷子地。《集结号》的故事和谷子地这个人着实感动了我，心里刚开始 升腾出一种委屈，然后是一种崇拜。”

　　他认为，现在他所做的最有意义的事，就是用真情全身心地塑造了谷子地这一人物。在全剧的最高潮处，谷子地终于 在历经磨难之后，完成了对当年牺牲的战友们的挖掘和悼念。张涵予演到这里时，已经完全融入戏中，甚至强烈要求重新设置 情节，让谷子地“死”在煤堆旁的小屋里。

　　“谷子地深深感动了我的地方，是他对生命的尊重和承诺，对兄弟的情谊。军人的职业操守，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老兵不会死去，他们只会慢慢凋零。这些集中在谷子地一个人身上表现出来了，完全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张涵予说。

　　谁最应该当“谷子地”

　　“说起来挺凄凉的，大部分先烈家属还不知道自己的亲人葬在异乡的荒山上。有的后人甚至不知道父辈有过这么一段 光荣的历史。我并不是要图个什么，而是要让先烈亲人得到一份安慰，还烈士尊严与荣耀。”面对一些人对他的做法的诸多不 解，余法海这样解释。

　　不过，余法海为先烈寻亲的事迹感动了不少人。1月25日中午，中央电视台“共同关注”栏目刚刚播完余法海寻亲 的专题片《吹响集结号》，记者采访时，老余家里来自全国各地的寻亲电话不断。也有许多人则把余法海当成了寻亲专业户， 每每接到这样的电话，老余只好解释：“我掌握的只是抗美援朝时期牺牲后埋在湖北羊楼洞的一部分志愿军和解放军，其他情 况实在无能为力。”

　　当然，余法海在寻亲中也有感到困惑的时候。

　　一次，有民政部门告诉他，追授烈士荣誉需要出具两份以上现场见证人的证明，还要出具死难情节详细的证明材料。 (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4802117)“一些地方民政部门能不能人性化一点？这样做让人感觉冷冰冰的，50 多年了，让烈士家属上哪里去找见证人和证明材料啊，碑文不就是最好的档案材料吗？”每当听到民政部门这样的答复时，老 余显得很激动。

　　余法海发现，民间的“谷子地”远不止他一人。2007年4月，他接到另外一个“谷子地”山西太原人王艾甫的电 话。王艾甫说他在旧书摊发现了84份太原战役中没来得及发出去的解放军将士阵亡通知书。10余年来，他抵押房产变卖藏 品赴全国各地为先烈寻亲。在王艾甫的帮助下，余法海赴山西找到了介休县先烈温秉仁的亲人。

　　还有，余法海最怕担心找到了先烈的亲人，却找不回属于先烈的荣誉。最近有记者从湖北省档案馆找到了一份《革命 军人牺牲病故烈士名册》，这让他激动不已，因为他在这份名册中找到了湖北省陈治清、曾友清等10名羊楼洞鄂籍先烈的档 案。这份名册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广州军区政治部于1956年6月印发。名册内容显示，印发目的在于使那些未得到部队证明 的牺牲、病故军人的家属能得到地方政府的抚恤和照顾，并减少查询军人下落信件的来往周转；已领到牺牲、病故证明书的烈 士家属，即使在此名册中找不到该烈士名字，仍应按烈属看待。

　　根据这份名册，余法海找先烈所在地区的民政部门核实。最初，一些地方民政部门的态度让余法海寒心，“你真是没 事找事，这么多年了，哪有钱去做调查？”

　　广东潮安县民政局甚至向赤壁市公安局来函，查询有没有余法海这个人，为什么要为先烈寻亲，有何目的，等等。

　　“谁最应该当‘谷子地’？谁最应该为英烈寻亲？应该是民政部门，代表共和国，代表政府去寻找先烈的亲人，找回 属于烈士的应有的荣耀！”余法海说。

　　寻亲路上并不孤独

　　让余法海心里感到安慰的是，越来越多的先烈亲人被找到，一份迟到了50多年的慰藉让亲人们激动不已，一些地方 民政部门开始恢复牺牲者的烈士身份。

　　2007年8月初至今，《法制周报》推出“寻找英魂的故乡”系列报道以来，把为先烈寻亲活动推向了一个又一个 高潮。央视“共同关注”聚焦羊楼洞，央视军事频道、凤凰卫视等媒体也在联系余法海做专题报道。

　　春节后，《法制周报》与赤壁市委、市政府为羊楼洞142名烈士立碑即将动工。目前，赤壁市民政局已委托华中科 技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规划了一个烈士广场，纪念碑将立于广场中央。余法海也在积极为此事奔波，“我身体不好，建好烈士 纪念碑，也算是给烈士们一个交代了！”

　　余法海把自己发起的为羊楼洞142名先烈寻亲的活动，命名为“我为烈士寻亲万里行”。他的案头，放着一首自己 写的散文诗：

　　是碑文，给人们留下了故事；

　　是悲壮，给后人留下了史诗；

　　望穿双眼难寻你，原来你长眠在羊楼洞的荒山上；

　　想家了，你和亲人却都在梦里；

　　半个多世纪啊，该是时候了，

　　让英烈魂归故里，让历史永远铭记！(本报博客地址:blog.sina.com.cn/faz hizhoub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