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野:北京来客的广西山村生活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3月21日10:37 南方人物周刊

  在大多数人都受金钱和欲望驱使,被物质享受和所谓都市繁华生活困扰时,她却带着幼女避往山林深处,四年义务教育山里孩子,生活艰苦到甚至要种菜给自己吃

  本刊记者 卫毅 发自广西东兰

  客车在广西东兰雨后的崎岖山间快速盘绕,每一次大角度的拐弯都让人感觉车子将会飞身坠入山谷。一位上了年纪的村妇不停地向着窗外呕吐,司机大声地和回乡的青年们用壮语聊天。颠簸的客车在一条小河边上停了下来,前方已没了可供一辆车行驶的车道,乘客们都下了车,并卸下大袋的化肥、饲料以及各种杂物。

  “萧老师昨天才坐我的车回来。”女售票员在得知我是来这里找萧望野之后,指着河对岸的校舍说。

  寒冬过后的料峭空气中,这所乡村小学里巨大的木棉树还未开花。正值午休时间,我在树下坐了一个小时后,一位女子从学校惟一的教师宿舍楼里走出来。一个学生告诉我,那就是萧老师。

  她一头短发,矮个子,看上去白皙而柔弱。跟我握手之后,她拒绝了我希望观看她教学现场的请求。“现在还不成熟,我不想让别人看。”

  各个教室里传出的声音汇集在校园里,萧望野所在教室传出的声音显得欢快,而其他的一些教室可以听到老师用近乎嘶吼的声音在传递知识。

  黄昏临近,萧望野随着寄宿的学生进到学校食堂里。由于中午忘记拿饭盒到食堂蒸饭,她只能从几个学生那里分得一些米饭。除了米饭,食堂里只有一大锅水煮的青菜,每份四毛钱。一些学生只是吃着米饭。“以前是两毛钱,现在涨价了,有的学生吃不起。”

  晚饭结束后,学生们围着萧望野问着一些什么。一个学生说,以前的这个时候,萧老师会吹笛子,听到笛子声,他就会去阅览室。

  阅览室里堆着杂物。“这个周末,学校要拆掉一幢不合格的旧教学楼,需要占用这里的空间。”书还整齐地摆放在木质的螺旋形书架上,以画册居多,一本叫《七谷》的小画册上署有这所小学四十位学生的名字。“这是我和学生一起做的书。”萧望野说。

  从阅览室内一本相册里可以看到,螺旋形的书架上点着一圈蜡烛,学生围坐一旁。她一般会通过扬琴的敲击先让学生安静下来,蜡烛吹灭后,带着学生沿着螺旋形的书架走进去,开始他们每天的课外阅读时间。

  “这是让他们获得安宁的途径。”

  锁着门的阅览室外,学生们在打着篮球,萧望野偶尔也会出手投几个篮,更多的时间,她坐在木棉树下,被几个孩子从各个方向搂抱着,轻松地聊天。

  从2004年到现在,这个“北京来的老师”,已经在东兰——这个僻静的广西山村待了四年。

  那美的日子

  萧望野住在教师宿舍的一楼,屋子里窗户早就掉了玻璃,她用了一只簸箕来遮挡。屋子对面,有一个空置的房间,从山外至此的人会被校长安排在这里留宿。

  四年前,从北京第一次来这里进行教育交流的萧望野就曾住在这个房间里。

  “活动大概进行了一个多月吧,学生们很高兴,我要走的那天早上,五点钟,孩子们拿着火把和食物站在窗外,他们很伤心,哭着问我,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萧望野觉得这样的回忆有些肉麻,她不愿意继续说。

  她说她当时感到了和这些山里孩子的缘分,于是,在回到北京之后,她重返此地。

  她写于2004年12月13日的日记文章,对这段重返有过描述。当时她抱着女儿光之奴,通过火车、汽车、船的运送,来到这里。“坐在船的甲板上,风有些大,可是干净的阳光、山峦、河流、低飞的鸟,我想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了。”

  萧望野说,这与“幻想”、“诗性”、“浪漫”毫无关联,她只是选择了一种自己愿意的生活。

  2008年2月28日的早上,天空湛蓝,阳光充足。萧望野没有课程安排,备完课后,她往山上走去。往上走,就是她在自己还未出版的书稿《那美》中所说的叫“那美”的地方。

  山路上落满黄褐色的枯叶,屯里的猪、牛、马、鸡在上面或跑或走,发出一阵断裂的声响。在刚过去的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里,山上的许多树木在冰雪中倒塌下来,然后被村民拖回家后截成木段置放成堆。在一堆木头的附近,一座黄土砌成的房子凋敝不堪,房门上的锁头已经锈迹斑斑。

  “四年前,我就在这里给孩子们上课。”

  当时,这是村里数个教学点中的一个。2004年以前,在这个环望皆山的村子里,有好几个这样的教学点,以方便山里的孩子上学。这个教学点有30多个学生,由一位50多岁的每月领80元工资的代课老师上课,教室里有两块黑板,一二年级学生坐在教室两边,一半人听课,一半人做作业。冬天里山风穿房而过,“孩子们几乎整个冬天都挂着鼻涕,老师有时候得停下来,让孩子们集体擤完鼻涕才能上课。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位老师很高兴,觉得终于有人来帮他了。”萧望野感到有些为难,她希望是用自己的方法教授孩子一些东西,而不是帮孩子们应付中国僻远山村里同样具有的考试压力。

  半年后,这个教学点解散了,代课老师失去了每月80元的工作,“回家继续种田”。空置的黄土瓦房被萧改造成了幼儿园,她的女儿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就读于此。

  萧望野拒绝带我去她和女儿在那美住过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她透露,在屯里那所房子中,老鼠随意跑动,虱子、跳蚤、臭虫轻易便可寄居在人的身体上。上厕所时,蚊子和苍蝇成群,大便后,需用废弃的竹篓条来清洁。“在潮湿、阴冷的晚上,痛会浸入你的四肢,最后进到你的心里。”

  萧望野承认,当女儿的脚上长出很痒的泡,当绿毛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隐秘生长,当在漆黑的夜里找不到归路时,人的耐性会受到考验。“对自己充满疑惑,害怕留下来,也害怕离去。”

  在那美的日子,萧望野患上了风湿病。“这样的天气,得好好晒晒太阳。”萧望野坐在村民老牙家用竹子搭成的晒台上说道。

  十分钟前,老牙在山道上遇见萧望野,邀请她去家里吃午饭。在我和萧望野行走的山道上,每个经过的人都认识萧望野,每个人都会提出这样的邀请。

  “我经常到村民家里蹭饭吃。”萧望野笑着说。

  “这里潮湿,很多人都有风湿病,上了年纪的人几乎都有。”老牙边张罗饭菜边说。

  萧望野的眼中,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如此糟糕,在那美住下来后,她欣喜于“获得了充沛的时间来阅读、冥思、祈祷和反省”,还可以“打水、劈材、烧火、煮饭和关心小鸡的冷暖”。

  她觉得最重要的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教育理想开展教育活动——这被她认为是极其迫切的事情。

  “除非这项最重要的事业被推进,否则一个民族的繁荣昌盛是不可想象的。”

  透过山上那间紧锁的土房门缝,还能看到当初一些残迹。那里曾排放着破烂的桌椅,有远方来的朋友曾建议她换些新的桌椅,但她拒绝了。

  “这些桌椅还保留着孩子们父辈成长的生命痕迹,但是,我们很多人感觉不到这些,我们的教育是有问题的,除了有物质的感觉以外,还应有灵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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