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机会让格勒走上求学路

　　导视：

　　民主改革运动，如何改变了格勒一家的命运？

　　是怎样的机会，让他走上求学的道路？

　　《面对面》董倩专访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副总干事格勒，正在播出

　　1956年，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格勒的家乡开展了民主改革运动，农奴翻身，当家作主，格勒一家人的命运由此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他们平生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房子。

　　记者：那你住得惯吗？

　　格勒：住是住不惯啊，这里面闹了很多笑话，第一天我们就住在一个贵族，这家贵族就是不是很大的一个贵族，但是他们修的新房子，有玻璃，可惜他们没享受到一年，民主改革就把他们全部没收了，我们家是最穷的，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家第一个分到了他们的房间，房间我们住的是那个客厅吧，晚上就睡觉不习惯，为什么呢，那个灯一点，反照嘛，玻璃，我们以前住的房子都是很黑的嘛，就是大家看着那个镜子反照就觉得很奇怪，就很稀奇，有些仓库里面还剩了一些酥油奶渣什么的，大家都捡来吃，因为都没吃过那么好的嘛。一分到新房子，一激动，全家人晚上觉也睡不好，再加上那种高级的房子对我们来讲，确实是有点不知所措。

　　记者：那一下子这个生活环境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格勒：所以妈妈很激动嘛，而且我们家也从来没享受不起这种。

　　让格勒的母亲更加激动的是，他的儿子终于有了可以好好读书的机会。

　　00：16：17

　　记者：这个机会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格勒：这就是1956年民主改革开始结束了，我们家搬了新房子，我们家有了自己的土地，我们家有了自己的马牛，以前都没有。那么这种情况呢，妈妈就觉得，一直她想把我弄去读书，没有机会嘛，那么现在是第一次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政府在我们那个七八个乡吧，可能有七八个乡，一个区，办了一个小学，//是我妈妈第一个带着我去小学报名，因为那个时候我们那个时候刚刚民主改革，这个又在盼望，好多人还不敢到这个人民政府办的小学去报名。

　　00：18：32

　　记者：为什么不敢呢？

　　格勒：那个认识不到，刚刚谁都不知道，什么叫共产党，什么叫新社会，都搞不清啊。

　　记者：那当时不敢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有些传闻呢？

　　格勒：这传闻多了，那就可能说的就是，反正共产啊，供起啊，那种说法很多嘛，藏区嘛，那种谣言特别多，而且那个寺院来了，又是宗教不让信仰了，又怎么怎么各种谣言很多，那么这个群众大部分是文盲，那个时候，他就是信教，他就是相信，人家说的谣言这些他们都相信，那肯定就也不敢去送你要把他送到，也不敢送到那个地方。那个都后来当地来的这个新政府，新中国嘛来的是新的干部，老师花了很多工夫去动员这个孩子们读书。

　　记者：为什么你母亲敢做到了？

　　格勒：我母亲就只有一个心愿，因为他们老是来给我们教知识，给我们读书，她说这就好，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愿意让你读书，他就愿意把我交到那个小学去。

　　当年，6岁的小格勒第一次走进了家乡学校的课堂.

　　记者：谁来教，教什么？

　　格勒：刚开始时候第一年没有老师，没有内地来的老师，只有一个喇嘛。

　　记者：还是喇嘛教的？

　　格勒：对，但是这个喇嘛是当时叫做进步的喇嘛，为什么呢，他被那个寺院开除了，被寺院开除了。开除的时候不是头上戴一个纸，就是开除了，那么他可能就比较进步嘛，那么这样以后呢。

　　记者：教什么呢？

　　格勒：他就教藏文，就是给我们教藏文，那个时候没有汉语，我不会说汉语，我们整个学生都不会说汉语，大部分，然后他就用藏语，就先教藏文，然后藏语拼音，然后用藏文教数字，数学也是藏文，都是藏文，没有汉文，除了歌以外，因为歌那个时候，我们加入少先队的时候我们学的歌，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我一直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我们新中国，经常唱错嘛，因为发音不准，但是我们都会唱，可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因为那个时候他解释半天也说不清，所以因为他是喇嘛，他讲课有时候就有习惯，比如说你不听话，他就拿刷子打人，一回揪你，但是他又害怕人家说，因为新中国学校不准打人嘛。他又怕人家说，他就把你揪一下。

　　00：21：28

　　记者：你挨过打吗？

　　格勒：挨过几次，不多。我比较听话，学习也不错的，所以就比较少。

　　记者：那后来时候就来了内地的闹事？

　　格勒：大概过了一年吧，是两年，就来了几个内地师范学院毕业的有藏族有汉族的那追，汉语藏语都很好的老师。

　　记者：那你们都学什么呢？

　　格勒：就开始学汉语，学了大概几年，但是我可以不得不说的就是，那个时候环境的关系，我汉语简直学不好，就是。

　　记者：那的汉语学不好跟环境有什么关系？

　　格勒：那个地方没人讲汉语啊，你就是学的是，就像现在很多人坐在我们那学英语一样，他就是死记硬背，但是意思不是很多，大概读到四年级的时候，老师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你要这样的成绩再去考中学就困难了，藏文很好，我藏文非常棒，那个时候，然后就从我们学校几百人 里面，学了十个最优秀的送到县城的一个小学去攻读汉文，补假汉文，所以我就被选上了。

　　后来他又被选送到县城的学校学习。然而因为刚刚民主改革之后不久，格勒一家的经济状况并不宽裕。

　　记者：您要上学的话，也需要学费啊？

　　格勒：没有交学费。我从小学就没交过学费。/我们家那个时候是至少有点吃的了嘛，因为分了牛，分了羊，但是粮食没有了，遭灾了，我们那是大冰灾，冰雹，全部打烂了，没吃的了。

　　记者：那这个钱是？

　　格勒：全部是国家。

　　记者：国家就免了你的？

　　格勒：免了，全部免了。

　　记者：那你的吃啊，住啊谁来解决？

　　格勒：吃是，比如说那个到小学，在我们家乡那一部分，国家包了。就是吃的全包，甚至还发衣服，可是衣服我穿不上，太大了，它是那种棉衣，我太小，就没办法穿，都发过。到了县城的小学的时候，国家也定量发，到了中学的时候，连续三年给我评的是甲等助学金，什么叫甲等助学金，就不用交钱，因为一个是我困难，这是一个原因，因为我是农村来的。/我们来了十个，小学毕业的时候，八个退学回去了。

　　记者：为什么？

　　格勒：生活困难，读不了书啊，那个时候。

　　记者：生活困难是指吃不上，还是？

　　格勒：对，自然灾害，吃不上饭，家里需要劳动力，就把他们动员回去了。

　　记者：那为什么你没回去？

　　格勒：因为我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读书，妈妈她们再饿也让我读书，她十天来一次，就怕我退学。

　　记者：有多远？这两个地方？

　　格勒：三十三公里？

　　记者：那你妈妈怎么去呢？

　　格勒：走路，全是走路。她把家里面，牛奶什么，半个月积累起来，背着到县城给我吃一顿，或者给我留一顿，/虽然有这个甲等助学金，我有吃的了，她也不放心。

　　在政府的资助下，小格勒从小学读到了初中，然而到了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因为自然灾害当地经济陷入了最困难时期，小格勒的助学金从甲等调到了乙等。

　　记者：那乙等跟甲等的区别是什么？

　　格勒：乙等自己要交两块钱。

　　记者：那两块钱在当年是个什么样的数？

　　格勒：我家里一分钱都没有，没有人拿工资没有钱，所以钱是交不起。

　　记者：那怎么办？

　　格勒：乙等不是要用钱嘛，就从中学要回来，就是领回来粮食，玉米啊，这些拿回来，所以每天我还要抽空去做饭，老师在上课，我还在地下弄那个玉米稞稞煮，这样子坚持读书，就是在，后来我们初中进去的时候是84个，到那个时候就走了一半了，/喜欢的同学都走了，我也想退学了就没有读，妈妈就来了。我妈妈很厉害的，她就抓着我耳朵，把我送到那个校长，他说你应该也懂得藏族的传统，这个老师就是父亲，你可以打死他，不听话，我现在交给你，他不能回来，我们全家都可以供他。而且她一再说，从小学到现在读书，你想共产党来了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他也应该读书报答这个恩情，你不报答母亲可以，但是你应该报答这个共产党养育你的恩情，她就只会说这个道理，所以这样以后我就只好又继续读，读下去了。实际上没有母亲我也不可能坚持读完这个书。所以初中三年，我学习猛然就进步很大，我星期天都不休息。